河谷村被骷髏屠村后的第五天夜里,有一支十五人的隊伍踏進了尸骨遍野的山谷中。這支隊伍在山谷底和河谷村中反復搜查,并很快找到了呂巖所屬骷髏部隊的撤退方向,瓦瑪草原,他們沒有停留,向著骷髏們撤離的方向追去。
在這支隊伍離開后十幾分鐘,身穿紫黑色長袍,膚色呈現不健康狀態的瘦高中年人進入了這匹戰場,他獨自搜索了片刻之后,也向著骷髏們撤離的方向追去。
而呂巖對身后的追兵一無所知,他正在趴在一處草丘后面偷偷觀察千米之外的人類聚集地。
“大概不到一百人,這應該是最小的部落了。”腦海中傳來凱倫瓦爾的聲音,這種交流方式叫做“魂言”,是戰骨及其以上級別骷髏才能掌握的技能,呂巖還是紅骨,無法運用這種技能,他只能活動木訥的下頜關節,發出“唔”的聲音表示同意。
烏特雷德死后,骷髏們在凱倫瓦爾在提議下向南繞行,但草原上的部落多如天上的星辰,它們不但沒有避開人類的聚集地,反而越來越頻繁的與人類發生了接觸和沖突,再加上白天長達近十個小時的高溫,骷髏們損失嚴重,特別是脆弱的灰骨,數量已經不足三千個。
就在所有骨頭們都以為這是一條絕路的時候,凱倫瓦爾提出,主動出擊,偷襲人類部落。
這是一個瘋狂的主意,但卻是一個好主意。
人類的生魂是骷髏最好的進化劑,殺掉一個部落的話,上百具生魂很有可能讓不少灰骨進化成紅骨,而紅骨的生命力比灰骨要強太多。其他的戰骨對這個冒險計劃沒有太多的異議,這些普通的骷髏只懂得依附強者。
于是凱倫瓦爾帶著呂巖耗費了數個小時偷偷探查前進路途上最近的三個部落,挑出其中好下手的一個,前兩個都有近三百人,而這一個人數最少,只能拿他開刀。
“聽說草原上的男人都是天生的戰士,這個部落雖然不足百人,但也至少有四十多個男人吧,那就是四十多個戰士,而我們只有十五名戰骨,實力還不及他們的一半,這有點難啊。”凱倫瓦爾的聲音中透露著無奈。
呂巖知道凱倫瓦爾說的是事實,和人類戰斗的時候,紅骨都算不上真正的戰士,更何況灰骨了,所以看似有數千名骷髏,但其實戰斗力卻弱的很。
“要是能在他們的水里下毒就好了。”呂巖想起了扎馬喝毒潭水后的慘狀。
“你又想給他們和洗澡水啊”凱倫瓦爾傳來的聲音中透露了苦笑:“難咯,你看他們部落中間就有水源,現在他們都是結水而居啊,你怎么能在他們眼皮底下跳進水里?”
呂巖果然看到一片蘑菇狀的帳篷和成片的牛羊中間,有幾名人類婦女圍這一口水潭在洗衣服,凱倫瓦爾說的沒錯,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再去下毒,而且就算下了毒,人類也不會再喝這種毒水了。
“那我們繞過去?”呂巖郁悶的問道,既然打不過又下不了毒,干嘛不溜呢?
“繞過去?”凱倫瓦爾的聲音依舊是那么無奈:“我們才剛剛踏進瓦瑪草原的邊緣,先不說河谷村死掉的那名見習魔法師會不會引來追兵,就說未來連續幾十天的太陽就能將我們都烤焦了,我必須襲擊人類才有可能幸存,攻下這個小部落其實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好吧,那大人有什么計劃?”
“只有聲東擊西了,這一戰能否成功就靠你了,我忠誠的紅骨。”呂巖又從凱倫瓦爾的聲音中聽到了狡詐。
凌晨,夜色最濃的時候,松耶部落周圍忽然響起了嗚嗚的怪叫聲,一伙大約六、七個灰骨骷髏嚎叫的沖向部落北面的帳篷。
部落中的男人們光著著身子,從床頭拔出雪亮的彎刀就沖了出去,幾乎在灰骨骷髏碰到第一個帳篷之前,就有十幾名青壯的男子沖了出來將它們砍的粉碎,草原的男人都是天生的戰士,果然不假。
但就在這時,部落靠南面的水潭卻響起了噗通噗通的落水聲,然后有人尖叫:“啊,骷髏跳進水潭中了!”
意識到中計了的戰士們撲向水潭,但里面已經有兩具動物形的灰骨在歡快的游泳了,這個水潭廢了,一般來說至少有半年不能被人畜飲用,絕望和憤怒爬上了牧民們的臉龐。
暴怒的小伙子們用柳木棍將水潭中的灰骨敲碎,失去水源的他們必須要遷徙尋找新的居住地,那意味著未來幾周的艱苦生活,還有為了試水而死的大量牲畜,如果他們沒有在幾周內找到合適的水源,他們整個部落可能會全部渴死,當然他們也可以去投靠那些大部落,但對方可能提出無禮的要求,比如霸占他們部落中最年輕漂亮的少女。
被怒火沖昏了頭的部落男人們四處搜尋,不應該僅僅只有幾名灰骨,這些骷髏們從來都是成百上千出現的。
果然,他們發現了在南邊大約一千多米遠的地方,有幾個笨拙而單薄的身影在月光下蹣跚的行走,那不是人類的動作,一看就是骷髏。
幾乎想也不想,就有三十多名部落男子翻身上馬,如風一般向那幾個骷髏撲去,而松耶部落的女人們則留著眼淚打撈水潭中的灰骨,早一點把這些該死的東西撈出來,水潭說不定就能早一天恢復正常,這樣他們也許可以在渡過一個寄居人下的冬天之后,重新拿回這片水源。
部落中不多的老人和孩子也被驚醒了,他們不解的望著水潭邊哭哭啼啼的人們,甚至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而這時,數千猙獰的骷髏正在從北面向松耶營地緩緩靠近。
三十多名松耶男子如風一般在草原上飛馳,他們正在沖向第五批灰骨,這些灰骨奇怪而零星的散落在草原上,骷髏在他們靠近之前只會茫然的四處張望,但總會恰到好處的在他們殺掉上一批灰骨之后動起來,咆哮著沖過來,然后在他們的馬蹄下撞的粉碎。
每批灰骨的數量都很少,四只,五只,有時候甚至只有兩只,但卻像是野草般頑固,殺了一撥又一撥。
當殺到第十三撥,也就是大約六十多只灰骨骷髏的時候,松耶的男人們意識到有些不對了,此時他們離開部落數千米遠,已經看不到部落火把的光亮了。
但他們并沒有把事情想的太嚴重,懷疑只是像一層淡淡的陰影壓在心頭,他們仍然隨著慣性驅使胯下的駿馬沖下下一撥骷髏。
終于他們第一次看了與眾不同的骷髏,那是一個紅骨,孤零零的站在一處高高的草丘上,冰冷的如同一具雕像。
呂巖站在濕潤的夜風之中,感覺恐懼和興奮同時瘋狂的刺激著自己身上的每一塊骨頭,獨自面對三十多面強壯的人類戰士,這就是凱倫瓦爾給自己布置的任務嗎,還真他媽的刺激!
沿路的八十多具灰骨都是他的手下,按凱倫瓦爾的建議,他用這種方式將松耶部落的男人們成功的引誘了出來,但最初跳水潭那個小伎倆是他自己的發揮,后來凱倫瓦爾也承認,如果不是呂巖這個神來之筆的計中計,松耶男人們也不會憤怒到那種程度,最后戰骨們的偷襲也不會如此輕松。
聲東擊西之計已經完美成功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松耶部落已經完了,呂巖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讓自己這枚誘餌成功的活下去。
松耶部落中馬術最好的小伙子眼睛冒火,向著呂巖沖去,在他身后年紀稍大的部落戰士們眼中都露出了狐疑的神情,呂巖和其他的人形骷髏沒有什么兩樣,但一股異樣的感覺在他們每個人心中翻騰,這個紅骨不簡單。
“想救你們親人嗎,那就最好不要殺我!”
呂巖含糊不清的聲音順著草原上冰涼的夜風吹進松耶男人們的耳中,也吹進了他們的心里,被怒火包裹的三十幾顆心臟瞬間冰凍,剛才一直籠罩在心頭的不祥感同時釋放,幾乎所有人都猜到了,這是聲東擊西之計。
“稀溜溜!”沖向呂巖的小伙子猛拉馬頭,皮膚微紅的高大草原馬打著響鼻將前腿揚起,但身體因為剎不住沖鋒的慣性而向前人立式連跳數步,最后停在呂巖的面前,如果不是小伙子撥轉馬頭,落下的馬蹄就能將呂巖踩的粉碎。
感覺到馬蹄帶起的勁風從光滑的顱骨上方掠過,呂巖心中暗嘆:“凱倫瓦爾說的沒錯,這句話果然可以讓人類住手。”
“你說什么,什么我們的親人?”馬上的小伙子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年紀,赤裸著上身,強壯的腹肌和胸肌顯露出他不俗的力量和良好的身體協調性,一柄沾滿了碎草的彎刀證明他在前面的戰斗中始終沖在戰斗的一線,看來有不少灰骨都死于他的刀下。
“你們的部落已經被凱倫瓦爾大人占領了”呂巖昂著腦袋,反正已經到這個份上了,再擺出一副求饒的樣子也毫無意義:“你們最好帶著我趕緊回營地,否則你們的親人都會被大人殺掉。”
擔心被證實了,從一個骷髏的嘴里。
小伙子眼睛通紅,彎刀的刀柄幾乎要被他捏碎,但他顫抖的臂彎在黑暗中輕擺了幾下,終于無法下決心揮刀劈開呂巖的腦袋,最后他緊咬鋼牙彎下腰,一把將呂巖提到馬上,狠狠的壓在身前,然后抖動著韁繩飛快的向部落沖去。
其他男人也和小伙子一樣,心急火燎的往回趕去,沒有人交談,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擔心、懊悔以及恐懼。
沒有任何懸念,松耶部落已經成了骷髏們的海洋,數千骷髏圍成了半月牙形等待著他們歸來,地上豎七歪八的躺了幾具尸體,老人、孩子和婦女們大約有三十多人,被綁得像一個個粽子,每人脖子上都架著骨質武器。
“放了他們,否則我就殺了他!”押送呂巖的小伙子第一個沖進部落中,一手提起呂巖,將彎刀架在了他頸骨上大喊。
沒有一具骷髏回答,凱倫瓦爾也只是笑了笑。
呂巖冷哼一聲:“不用拿我做要挾,骷髏之間,沒有感情,你就算把我剁碎了熬湯喝,其他的骷髏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小伙子愕然了,他看向人群中一名被被紅骨卡住脖子的少女,眼中兩行淚水流了出來。
這時一名稍微穩重一點的男人遠遠的沖凱倫瓦爾喊道:“你們為什么沒有當場殺人,難道你還有什么企圖?”
“我干嘛要殺掉他們?”凱倫瓦爾像人類那樣聳了聳肩膀:“他們的氣血不旺,我不需要他們,只要你們肯主動繳械投降讓我的手下殺死,我就放了這些婦女和孩子們。”
“骷髏沒有信用!”男人憤怒的喝道,他不相信凱倫瓦爾會放過婦女和孩子們。
凱倫瓦爾一臉的無所謂:“你們沒得選,要不我先殺了他們,然后大家一起拼命?”
凱倫瓦爾說完舉起一只前肢,做出要下令屠殺的樣子。
“等一下!”男人立刻喊停,他眼睛看向人群中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心疼之意流露無遺,最后他嘆了口氣:“你怎么可以保證放過他們?”
“草原的女人和孩子也都會騎馬吧?”凱倫瓦爾將左右兩個前肢高高抬起,各豎起一根爪子:“你們死一個,我就當場放一個,他們可以騎你們的馬走,一對一,誰也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