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明霄老祖連說了幾個好字,周身殺氣卻是毫不遮掩地四下流溢,整個明霄派上空,風云突變,黑壓壓的烏云低垂有如灌鉛。舉派上下,所有弟子無不噤若寒蟬。
“沒想到,明霄一脈,竟然到我手上而斷。”明霄老祖看著自己有如嬰兒般的手掌,語氣平淡如水,周身的殺意卻愈發濃重,他抬起頭,目光漠然:“不過閉關數月,便生出如此多的變故,天意?哼!便是天意,也阻擋不了老祖!”
他起身而立,目光掃過下方俯首而立的弟子,道:“若是十日后,我還沒有回來,你們便各自逃命。”
說完,不待眾人反應,他便消失在大殿。
金烏城內,氣氛緊張。
衛營上空,黑氣繚繞,終日不散。朱雀營的修者把守在門,他們目光中無不夾雜著幾分震驚之色。凜冽的殺意,濃郁得連他們都感到有些不適。
他們想不明白,為什么不過數月的功夫,那些羸弱的修奴會變得如此恐怖。
左莫緊張地看著校場內,排列整齊如木樁的營衛們。自從那天退回進金烏城,束龍他們便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達十日之久。
渾身濃郁的殺意,讓他們看上去像從修羅地獄中走出來的殺神。
每個周身黑氣繚繞不休,像束龍,周身的黑氣濃郁得幾乎看不到他的面孔身形,完全被黑氣包裹其中。
“他們沒事吧?”左莫心中很是擔憂。
“他們能熬過來,就沒事。熬不過來,死路一條。”蒲妖的聲音滿不在乎,但是左莫還是能聽出其中所蘊含的一絲緊張。
“這些殺意,要全都吸入體內?”
“嗯,意之玄奧,誰也沒辦法徹底清楚。魔重殺戮,殺意亦最重,他們殺意能化形,也算得上機緣巧合。不過對他們來說,這個突破的契機來得有點太早。就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撐得住。”
正在此時,忽然束龍的身體不斷地顫抖,渾身繚繞的黑氣劇烈地波動不休。
“開始了!”蒲妖脫口而出,左莫心中一凜。
只見黑氣像一只只細蟲,不斷地鉆進束龍身體,束龍身體顫抖得更厲害。
“殺意伐體,是最難過的一關。”蒲妖目不轉睛地盯著束龍,嘴里飛快道:“他們天生體質孱弱,若想修煉下去,必須經過伐體這一關。若那廝還在的話,這事反而最簡單…”
左莫不敢挪開目光半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無論這些修奴出于什么心思,但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們對他的信任,他們每個人都愿意為他拼命。
金烏城外的那場戰斗,便證明了這一點。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無論如何,他也不想束龍他們出事。這些天,需要什么材料,什么法寶,只要他有的,哪怕再珍貴,他都毫不猶豫地拿出來給他們。
對于他們突破之類,他不敢太奢望。他修煉的時日并不算長,但是他知道,根基對于修煉的重要性。束龍他們的根基實在太淺薄,突破的可能性并不大,他只是希望他們都沒事。
哪怕他對束龍他們再大的恩惠,他們拼了一次命,左莫就覺得已經全都還了,更何況他就從來沒覺得自己對束龍他們有什么恩惠。
束龍的身體宛如篩子般顫抖,黑氣源源不斷鉆入他的鼻孔,鉆入他的皮膚。周身的黑氣越來越淡,他的面目也開始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左莫忍不住輕咦一聲。
束龍的相貌竟然發生巨大的改變,滿臉的滄桑消失不見,皺紋消失不見,他變得年輕許多,皮膚黑亮黑亮,像擦過油般。
左莫充滿驚奇,束龍年輕的時候,還是相當帥氣的嘛。
高挺的鼻梁,眉如刀,棱角分明的臉,深深的眼窩,緊緊抿著的嘴唇。那股滄桑的味道雖然消失,但是卻多了一份深邃成熟的味道。
他的額頭,多了一枚黑色棱晶。
啪,黑色重甲竟然被硬生生撐破,左莫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束龍的體表,多了一件黑亮的甲胄。黑色甲胄和他的身體連為一體,緊緊貼著他的身體,幾乎把他的身體全部包裹進去。
和金甲衛相比,束龍身上的黑色甲胄,更加貼身,更加精致,給人一種勻稱卻充滿力量的質感。
“衛甲!”蒲妖語氣中充滿驚喜。
“什么叫衛甲?”左莫連忙問。
“《苦衛》修煉到一定地步,便能生成衛甲。這具甲胄有些多妙用,等他們修為漸深,威力強勁!”蒲妖興奮道:“等他們再突破到下一階,便能夠凝聚殺意而成兵器。到時候,嘿嘿…”
左莫心中充滿喜悅,為束龍感到高興。
束龍突破仿如是一個信號,其他營衛也紛紛生出衛甲。
這個過程整整持續了五個時辰,五個時辰里,左莫不敢離開片刻。
當最后一句營衛完成突破,束龍緊閉的眼睛睜開。
明亮如星辰的目光,深邃悠遠。
他俯身行禮,一個左莫從來沒有見過的禮節。
“以苦衛之名,追隨大人,不離不棄!”
束龍的聲音也以前完全不同,低沉帶著磁性,悅耳動聽。
“以苦衛之名,追隨大人,不離不棄!”
一千名苦衛,同時行禮。
左莫一下子呆住。
容薇沒有像其他修者一樣退得很遠,她在一處山頭,遙遙觀望。在不遠處山頭,有一名大漢和一位中年人。除此之外,還零星可見一些修者,他們大多都是凝脈三重天的修者。
能目睹金丹出手,這樣的機會,可是極其難得。
這不是指教,不是切磋,而是生死之戰。
神秘莫測的金烏城主,到目前為止,大家還沒有見過他真正出手。他唯一算得上出手的,便是發動天環月鳴陣,不過那除了能看得出他的符陣造詣極深外,實力如何,卻看不出半點。
這一戰,便能得出個分曉。
容薇存了其他心思,說實話,她并不看好金烏城主。明霄老祖能夠連候爺也有些忌憚,實力絕對沒有那么簡單。
只有見識過金丹的修者,才知道金丹的強大。別的不說,光是凝脈修者望塵莫及的遁法,就讓金丹修者立于不敗之地。而對法訣的運用,更是本質的差異。
人海戰術并非不能對付金丹,但是也注定了金烏城這一方只能防守,意味著明霄老祖始終占據主動。
占據主動對于一位并不缺乏攻擊手段的金丹來說,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容薇是絕不會摻和這場戰斗之中,她沒有資格。可若是金烏城戰敗,她頂著候爺的面子,說不定能救下那名月銀戰將。如此年輕的月銀戰將,死在這里,太可惜了。
而若是能借機招攬…
這才是她想打的主意。
她下意識地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那位大漢和中年人,她察覺出這兩位的來歷只怕不小,心中暗自希望這些人和自己打的不是一個主意。
要不然,到是地免不了又是一場爭奪廝殺。最重要的是,若是讓老祖知道那年輕人是月銀戰將,那他們誰也別想。老祖要么就自己招降,要么就會殺掉。
如此人才,哪有便宜別人的道理。
只有當明霄老祖不知情,這個計劃才有可能成功。
忽然,天邊的天空像水波一樣波動,一股龐大無可抵御的氣勢倏地籠罩整個天星山脈。
所有人臉色一變,只覺渾身陡然一僵,暗自駭然。
來了!
金烏城陡然金光暴漲,無數有如游魚般金芒升騰而起,朝金烏城上空籠罩。符戰碉樓一座座亮起銀色光芒,眨眼間,三十六座符戰碉樓全都通亮。一輪金環,升上天空,散發著熾目的金色光芒,垂下無數金絲,若有若無的梵音頓時響起。
明霄老祖幾乎是憑空出現金烏城外的天空。
他披頭散發,看上去有如四十左右,皮膚卻有如嬰兒般,一身雪白長衫隨意系在身上。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藏在遠處旁觀這場戰斗的眾人。
所有人只覺心中不可遏制地一跳,更是駭然。
金丹之威,威猛若斯!
“小容姑娘,候爺近來可好?”明霄老祖淡淡開口,有如家常般。
容薇只好出來:“托老祖的福,候爺一切皆安。”
“哦。那為何候爺還要與我爭這小小一界?”明霄老祖語氣一淡如故。
容薇只覺呼吸一窒,險些跌落下云層,頭皮一陣發麻,只好道:“老祖說笑了,有老祖在,候爺怎會打擾。候爺只是聽聞小山界出現白日星現,派奴婢來探查。來之前,候爺特意囑咐奴婢,要先和老祖打過招呼。”
“哦,原來如此。”明霄老祖點點頭:“此事一了,我會去拜訪候爺。你若要觀戰,再退五十里吧。”
明霄老祖對她說話的語氣頗為溫和,但不知為何,容薇心中一寒,不敢猶豫,連忙向后倒退五十里。
“其他人,后退一百里。”明霄老祖淡淡道:“十息之內,否則莫怪老祖不客氣。”
空中威勢頓時沉重如山。
其他人心中更是駭然,驚惶后退。大漢和中年人臉色也不禁微變,對視一眼,也同時后退。
沒有人敢拂逆一位金丹。
直到此時,明霄老祖的目光才從容轉到金烏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