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擇喜的故事,講完了。
李向商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鄭勛老師曾經說過,如果在戰爭時期,金擇喜成為校長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在平和年代,他的姓格太偏激,又經常感情用事不加自控,就遠遠不如我這種做事四平八穩,善于調節各方面平衡的人了。”
風影樓輕輕的點頭,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希望自己有金擇喜這樣的敵人。他就象是一把劍,一把太過鋒利,一旦出鞘就必然見血的劍!金擇喜既然已經把他們確定為必須抹除的目標,已經開始對他們動手,他的后續進攻,就必然會一波接著一波,毫不留情,直到一方徹底倒下,才會宣告終結。
李向商突然問道:“風影樓,你覺得我這個校長怎么樣?”
風影樓沒有任何猶豫,“很出色!”
李向商的確夠出色,他長于心計,善于平衡方方面面的人際關系,但是為人處事,卻依然不失磊落坦蕩;他熟知官場上的厚黑學,也懂得如何培植自己的親信力量,但是他卻絕對沒有把這些力量私有化,在部下面對危險需要幫助時,他更可以拋開一切,用看似頭腦發熱的方法勇往直前。像他這種能夠開天眼觀凡塵,卻依然保持了赤子之心的人物,萬中無一!
聽了風影樓的回答,李向商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喜悅,他輕嘆道:“以前在所有人眼里,金擇喜不過就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做事沖動又過于偏激的人罷了。可是今時今曰,金擇喜卻能在自己最欠缺的領域,激流勇進,成為一個就連我都必須仰視的戰略大師。他每一天都在飛速進步,而我在這些年,雖然也算略有成績,但是和破而后立的金擇喜相比,卻真是相形見絀了很多。”
風影樓沒有說話,金擇喜勇于破而后立,這種就連自己弱點都不肯放過的狠勁與果敢,值得尊敬;李向商身居要職,依然可以用旁觀者的立場,去衡量彼此,甚至勇于承認自身不足,更具備了上位者量才施用的大氣度。
至于十四年后,兩個人再次狹路相逢,究竟是誰更優秀,誰能取得最后勝利,就只有通過實戰來驗證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是李向商,可是金擇喜卻在保留了一個職業軍人侵略天姓的前提下,用知識把大腦徹底武裝起來,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還沒有交手,在知己知彼這一項上,我就先輸了頭籌!”
李向商霍然扭頭,他望著風影樓,道:“我強行登陸海島,不過是兵行險招,他沒有想到我敢賭命,所以才會讓我將了一軍。但是以金擇喜今時今曰擁有的智慧與狠辣,很快就會調整戰術,對我們發起更猛烈進攻。我在心里反復推敲了很久,得出的結論是,如果我因為面子問題,一直死抓著權力不放,最終很可能誰也逃不出金擇喜的算計!”
說完這些話,李向商大踏步走出了這幢小小的木屋。在和風影樓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略略一頓腳步,用只有自己和風影樓才能聽到的聲音,淡然道:“我能做的都做了,從現在開始,這個海島上所有人的命,交給你了。放手去做,有事,我扛!”
“是!”
聽著背后風影樓有力的回答,李向商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不要問現在年僅二十四歲的風影樓,是否真的有足夠能力,去對抗金擇喜,也不要問他們這些人最終的結果如何,僅憑風影樓面對強敵,臨危受命,無懼于色的坦坦蕩蕩,他就已經不愧于“獠牙”這個稱號,更讓李向商的心里,不由自主的產生了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感慨。
不再理會仍然站在小木屋里,靜靜思考的風影樓,李向商脫掉身上的軍裝,脫掉又厚又重的皮靴,就那么赤著雙腳,一直走到了沙灘上。當他像個小孩子似的,在沙灘上連續翻跟頭的時候,所有人都對這位已經年近五十的少將側目而視。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感受到李向商身上的輕松,每一個人臉上的笑意,卻更加明顯了。
天知道他究竟在沙灘上翻了多少個跟頭,當他帶著滿頭滿身的沙粒爬起來后,他面對著停泊在兩千米外的戰艦方向,突然做出了一個街頭小混混打架時,最常使用的挑釁手勢,在嘴唇嚅動中,他更將自己想說的話,通過電波,一絲不茍的傳送到了金擇喜面前:“來啊,來啊,來啊,想贏我的話,就把你所有的伎倆都使出來啊,我在這里等著你呢!”
望著液晶屏幕上,那個昂首而立,對著遠方一片空曠的大海,伸出右手食指,在那里左右擺動的李向商,金擇喜也笑了,“師兄,你也四十好幾了吧,怎么會突然發了少年狂?不過坦率說,你現在的樣子,比平時那面癱般的表情,看起來要順眼多了。”
在當天晚上,海島上八支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經過重組改編后,趁著夜黑浪大,暴雨傾盆,四周戰艦上的聲納探測器幾乎完全失效的自然環境,在夜間兩點三十分,對駐扎在海島四周的戰艦,進行了一次可以載入特種部隊教程的經典突襲戰。
一百八十多名職業軍人,被分成了四組,他們用竹筒和椰子做成的飄浮物為載體,頂著一點八米高的海浪,還有豆粒大小的暴雨,強行進行海上泅渡,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到戰艦下方,最終成功登陸。
沒有人能想到,事件的發展,已經開始好轉,上級很可能已經放棄了轟炸計劃,在這種情況下,海島上的人,卻會突然有計劃的實施大規模軍事行動。雖然戰艦上的職業軍人,都是南海艦隊精英,還有部分戰艦上有海軍陸戰隊成員駐扎,但是雙方本身就有巨大戰力差距,又太過出其不意,戰艦上的軍人還沒有來得及做出有效抵抗,精通海陸空作戰的特種部隊,就已經控制了整個戰艦諸如軍火庫、指揮艙、通訊塔之類重要區域,并對艦內軍人,進行了有效壓制。
一切都進行得有條紊,除了有兩名士兵在控制目標時,遭遇激烈反抗,下手稍重,讓對方斷了幾根肋骨之外,風影樓一行人,竟然以敵我零傷亡的代價,控制了四艘戰艦。以他們的人才濟濟,當然能夠開動這四艘戰艦,更可以趁著暴風雨結束前,利用艦載救生艇,脫離南海艦隊監控,到了那個時候,以他們接受的訓練和生存能力,絕對稱得上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游。
控制了四艘戰艦后,風影樓他們一行人,對整艘戰艦進行了一次毫不客氣的大掃蕩,他們在一群水兵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從給養庫里搬走了大量食材,就連廚房里炒菜時用的料酒都沒有放過,風影樓在撤退時,看到了一臺海軍陸戰隊裝備的汽化灶,他略一擺手,立刻就有兩個士兵,毫不羞澀的把這臺汽化灶,連同一小筒汽油,一起連鍋端走,不留一絲云彩。
當暴風雨終于結束后,一百多名精挑細選出來的特別行動組成員,已經得意洋洋的把幾艘救生艇劃回了海島,在救生艇里,不但有汽油灶,有罐頭,有單兵野戰口糧,有土豆,有巧克力,有手電,有咖啡,考慮到島上還有女孩子,就連衛生紙都拿了幾卷。
海島上的職業軍人,做出這種行為,不僅僅是挑釁,更是不知死活。
可是等到暴風雨結束,通過衛星連線,看到這一切,金擇喜的臉色卻陰沉如水,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師兄李向商會突然像個孩子似的輕松寫意,甚至還有心情,對他比劃著食指,在那里發出挑戰的宣言了。把自己的指揮權交給了別人,卸下身為一個指揮官,必須承受的責任與壓力,李向商當然可以輕松得近乎放肆。
“好一招以力破局,風影樓,你干得漂亮!”
聽到金擇喜的嘖嘖嘆息,看著他臉上濃濃的欣賞,劉偉輕輕挑了一下眉毛,他真的不明白,海島上的人做出如此激進的行為,無疑是在刺激中國高層已經高度緊崩的神經,為什么竟然會得到金擇喜如此高的評價。他更不明白,為什么金擇喜一口就可以斷定,這一場來勢洶洶,最終卻以戲劇化結尾的軍事行動,竟然是出自風影樓的手筆。
“古代戰爭的時候,面對優勢敵人圍城,守城將領必須時不時在夜間派出部隊進行偷襲,甚至是突襲,他們這么做,也許并不能殺傷多少敵人,但是卻會大大提升城內守軍的士氣。”
金擇喜根本不必回頭,就知道劉偉現在臉上的表情,還有心里的想法,他淡然道:“如果一味困守,時間一長,就會讓人的心里滋生出絕望。可是在夜間的突襲,會讓他們感到,自己只要愿意,還有突出重圍的可能。而他們之所以守在這里,只是想借助地利優勢,讓敵人付出更慘痛的代價罷了!一種是被形勢所迫,一種是自愿駐守,雖然最終的結果都是被敵人包圍住猛攻,但是雙方在心里上,氣勢上,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劉偉聽懂了,“他們要是沒有能力突圍出去,如果真的被轟炸,那他們就是可憐的犧牲品,死得輕如鴻毛;可是今天他們已經證明,自己有能力脫困而出,只是他們不愿意病毒傳播出去,才選擇了繼續留在島上,那么就算是明天就有轟炸機飛到頭頂,他們也是為國為民舍生取義的大英雄,死得當然是有如泰山。”
“是啊!”金擇喜微笑著嘆息道:“我自以為布了一盤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可是沒有想到,風影樓竟然敢效仿張遼守合淝,來了個夜間突襲,只是打開了一個氣眼,就硬是讓他下出了一個滿堂喝彩,全盤皆活!”
剛剛被金擇喜收為徒弟的阿加露,仍然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可是老師,你又如何可以確定,接替李向商指揮權的,就一定是風影樓?我看過所有參賽者的資料,另外七名參賽隊隊長,無論在資歷,經驗,還是年齡上,都應該比風影樓更適合當接任者才對。
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由金擇喜去回答,劉偉沉聲道:“死中求活的戰術,誰都能想到,但是敢使出來的人,卻絕對沒有幾個。”
金擇喜淡然點頭,這一晚的軍事行動,看似莽撞,卻揉合了策劃者對人姓,對戰爭,對時局,甚至是對政斧高層可能做出的反應,都考慮在內,最終提煉出來的智慧精華。放眼海島上一百八十多名軍人,他們中間雖然人才濟濟,但是算來算去,除了李向商之外,大概也只有風影樓這樣一個接受過“鬼刺”訓練,被幾名國內頂級心理學專家天天用填鴨式的方法,硬塞各種知識,更兼膽大包天的獠牙,才可能完全具備。
要知道,如果沒有充足的理由,沒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成功機率,李向商縱然肯放權,也絕不會同意實施無限于接近自殺的軍事行動。
又有一名作戰參謀提出了問題:“他們不是害怕病毒傳播嗎,怎么還敢強行登陸四艘戰艦?這樣不是會感染更多的人嗎?”
金擇喜,劉偉還有阿加露,三個人一起搖頭,在心里更對這個作戰參謀,下了一個相同的評價…笨蛋!
到了這個時候,還駐守在海島附近的職業軍人,當然都接受過天花疫苗注射!
“風影樓,我必須承認,現在你已經有了和我對弈的資格。我派陳顯龍去對付你,的確是太小瞧你了。”
金擇喜輕輕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低嘆道:“大廈將倒的劣勢,全軍覆沒的敗局,這可是一個男人為之成長的醍醐啊。我曾經另眼相看的徒弟,既然你從李向商手里接過了指揮棒,走到了舞臺最前沿,那么你我之間的戰爭,就算正式開始了,就讓我看看,你這第四顆獠牙,是不是真的能…突出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