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官人并不全信濟善的話,濟善既然時隔這么久還能將孟傳美認出來,當然不會輕易將那名知青忘了。
這場大雨在下午三點左右停歇,喬夢媛不愿母親留在這深山野嶺,張揚也考慮到喬振梁已經從京城趕來這里,抵達荊山只怕要到晚上了,總不能讓他們深更半夜的往山上趕,而且孟傳美的尸體是必須要帶下山的。
張揚和濟善商量之后,決定趁著不下雨,由他們一起護送孟傳美的尸體下山。
依然是張揚背著孟傳美,想起上山的時候孟傳美還活著,可下山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體,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
喬夢媛不再哭泣,她的眼淚已經流干,整個人仿佛魂靈被抽離出了軀殼,渾渾噩噩的跟在張揚身邊。
周山河在最前方引路,濟善大師跟著一起下山,一路之上誦經不停。
等他們來到了小石洼村,方才知道,小石洼村通往盧家梁的石橋因為山洪垮塌了,今天肯定是修不好了,也就是說,今晚他們必須要在小石洼村過夜。
換成平時倒沒什么,可今天張揚背著孟傳美的尸體,村子里肯定是不會有人留宿的。
周山河也面露難色,不是他不好客,而是實在沒有人會把死人往家里背。
最后還是濟善提醒了他們,讓他們去陳愛國那里,陳愛國是石洼小學的校長。他住在學校里,不過學校后面有一排空房子,可以讓他安排一間房臨時安置尸體。
陳愛國聽說是張揚他們來了,而且一來就給他出了一個這么大的難題,雖然感到有些頭疼。可陳愛國畢竟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他在學校后面臨時借給張揚他們一間空房子。安置孟傳美的尸體。
一切安頓之后,喬夢媛一言不發的守在母親的尸體旁邊,張揚看到她的狀況不禁有些擔心。可現在又不知該怎樣勸她。
濟善和尚留在房間內誦經超度。
張揚來到外面。向陳愛國表示謝意。
陳愛國道:“張揚,你的確給我出了個大難題,這件事要是讓村子里的人知道,肯定會過來鬧事。”
張揚道:“誰沒有犯難的時候,我們本來想走,可惜村口的石橋斷了。”
陳愛國嘆了一口氣道:“你們今晚暫且留在這里吧,等明天橋修好了盡快離開。《純文字》”
張揚點了點頭道:“陳校長,你認識孟傳美嗎?”
陳愛國聽到孟傳美的名字顯得有些困惑,他搖了搖頭。
張揚又道:“你們當年一起插隊的知青有沒有這個人?”
陳愛國道:“沒有。你說得這個人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張揚道:“可濟善大師過見過她。”
陳愛國道:“你是說,死得這個人叫孟傳美?濟善師傅過去見過她?”
張揚道:“濟善師傅說,她當年曾經到過西山寺,而且是和你們之中的一個知青一起。”
陳愛國聽張揚說到這里,不禁皺了皺眉頭。
張揚道:“還記得過去我給你看得那張照片嗎?”
陳愛國點了點頭道:“記得!”
“我已經找出了其中的六個人,可是還有兩個!”張揚望著陳愛國的面孔,仔細捕捉著他的表情變化。
陳愛國道:“我們下鄉插隊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你呢,為什么你會對這些事如此感興趣?”
張揚道:“陳校長,有很多事都存在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我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陳愛國搖了搖頭道:“過去這么久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說到這里,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囂之聲。
卻是近百名小石洼村的村民向這邊走了過來,陳愛國面色一變,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走漏了風聲,想不到終究還是被村里人知道了。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小石洼村的村支書周友亮,張揚上次過來的時候和他也打過交道,知道這個人滑頭的很,對他也沒有什么好印象。
周友亮大吼道:“陳愛國,你搞什么名堂?怎么把死人弄到我們村里來了?”身后眾人紛紛質問起來。
陳愛國道:“橋斷了,他們過不去!”
“過不去也不能留在我們村子里,啊!你有什么權力這么做?讓一個死人壞了咱們村的風水,你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周友亮咄咄逼人道。
身后有人叫嚷道:“跟他一個外鄉人費什么話,他又不是咱們村的,根本不會為咱們村子里著想。”
“趕他們走!壞了咱們的風水,這種行為太可惡了!”一時之間群情洶涌。
張大官人慌忙走了過去,他不怕這群人,可是今天的確是他們理虧,誰也不愿意別人把死人弄到自己村子里來。張揚道:“周支書,你還認識我吧!我是張揚,上次來過的。”
周友亮兩眼一翻,這廝絕對是個翻臉不認人的角色,他不耐煩道:“少跟我套近乎,我可告訴你,沒這么欺負人的,你背一死人到我們村子里,是你對不起我們在先,別怪我不給你面子,馬上背著那死人有多遠走多遠,我不管你去哪里,總之別在我們村子里呆著。”
身后幾名年輕氣盛的小伙子已經叫囂了起來:“周支書跟這孫子廢話什么?敢壞咱們村的風水,揍他狗日的!”
張大官人有些火了,麻痹的,這幫鄉民怎么就不講道理呢,你以為我想在這兒呆著?如果不是洪水把橋沖斷了,老子早就離開這里了。
周友亮道:“聽到沒有,趕緊走人,離開我們村!”
陳愛國上前道:“周支書。誰能沒個難處,今天真的是因為橋斷了,所以人家才在咱們這里停留,能幫人家一把就幫一把,總不能讓死者曝尸荒野?”
周友亮怒道:“陳愛國。你什么意思?有你這么幫人的嗎?你憑什么把死人抬我們村里?”
張揚道:“周支書,這件事和陳校長沒關系。我們只是借一間空房子用用,等橋修好了,我們馬上就走。”張大官人也不想鬧事。畢竟在這件事上站不住理兒。
隨同周友亮過來的那幫山民已經忍不住了。一個個氣勢洶洶的要把張揚給趕出去。
張大官人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動靜,卻是十幾名山民從后面的小路繞到了孟傳美尸體存放的房間,破門而入沖了進去。
喬夢媛正沉浸在悲痛之中,沒想到突然有人闖入,她馬上意識到不妙,慌忙撲在母親的身上。
濟善和尚看到這么多人來勢洶洶,趕緊停下誦經,攔住他們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各位施主還請冷靜。”
“有什么可冷靜的。死人就是這個和尚給弄來的,他是想壞了咱們村子的風水,想害咱們啊!”
“趕他們走,趕他們走!”
濟善和尚雖然身軀魁梧,可是根本抵不過這么多山民的沖擊,有人已經沖到喬夢媛身邊,喬夢媛死命護住母親的遺體,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
室內一片混亂之時,張大官人宛如神兵天將般殺到,他一出手。幾名闖入室內的山民被他拎小雞一樣扔了出去,他確信喬夢媛無礙,轉身出了房門,隨手將房門關閉,再看自己的前方,已經被百余名小石洼村的村民給層層圍住。這些山民的臉上寫滿憤慨,群情洶涌。
張揚道:“你們想動里面的人,就必須從我的身體上跨過去,有種的朝我來!”張大官人也是動了真怒,他這一嗓子震得在場人耳膜嗡嗡作響,剛才張揚一出手就將闖入室內的人扔出來的情景這些人也都看到了,對他還是有些忌憚的。
但是小石洼村這一方畢竟人多勢眾,村支書周友亮怒視張揚,他咬牙切齒道:“我不是沒給你機會。”
張揚道:“周友亮,我向你保證,明天你就得從村支書的位置上滾蛋!”
周友亮內心一顫,張揚的氣勢實在太強,周友亮為他的氣勢所懾,居然有些害怕了。
可這幫人中畢竟有不怕的,一名壯實的小伙子已經率先向張揚沖了過去,他手中揮舞著鐵锨,沖著張大官人猛然拍落,這廝出手夠愣。
張大官人伸出右手,穩穩將鐵锨的末端抓住,微微用力,竟然將那小伙子整個提離了地面,然后用力一拋,將他連人帶鐵锨扔向人群之中,張揚并不想傷人,所以手下留情不少。
張揚的目光落在門前的石碾之上,他指了指那石碾,然后緩緩走了過去,抬起右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在石碾之上,石碾宛如被炸藥燃爆,蓬地一聲,四分五裂,石塊石粉彌散的到處都是。
張揚的這一腳實在太過駭人,原本想勇敢沖上的那幫山民沒有人再敢上前。
陳愛國鼻青臉腫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勸道:“算了,為什么不能幫人家一次?為什么…”
周友亮指著陳愛國的鼻子怒道:“你又不是我們小石洼村的人,你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除了我們小石洼村的人之外,誰也不能隨便容留一個毫無關系的死人在這里。”
張大官人站在那里,望著周友亮道:“是你自己說的!”
“怎樣?你一個外鄉人有什么資格留在這里?”
張揚道:“我老家就是這里人,我爹雖然死了很多年,可他就是小石洼村人!”
“他是誰?”
“張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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