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云認真看著組織部送過來的大量組織人事材料,大都是和這次干部掛職有關的材料,陳誠拿了一部分過來給他,目的當然是期望張青云能夠挺身出來把目前的局面掌控住。
本來按照張青云的想法,這次掛職干部的問題,可以嘗試一下公選,以公選來定一批干部,然后由常委來定一批干部。這樣一來矛盾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突出。
看現在這架勢,秩序完全亂了套,下面的人不相信組織,到處送禮跑關系,即使在常委班子中,每個人都是心思各異,都想趁機撈一把,臨走時占點便宜。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會不亂?“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張青云沒有抬頭,眼睛不離開文件,伸手從桌面上摸了一支煙點上。
過來半晌沒聽到聲音,他眉頭一皺,抬頭一驚,忙站起身來。進來的竟然是車小偉!
“坐,坐吧!我沒讓河阽通報,剛才我問他知道你在,就唐突的直接未了!”車小偉道,滿臉含笑,他的派頭一向很足,但是今天的他明顯給人感覺有些放不開,臉上笑得有些假,甚至還讓人有些拘謹。“河陽,給車市長倒杯咖啡!”張青云朗聲道,伸手招呼他落座,自己也放下了手頭的東西,從辦公桌后面繞上前來待客。
賓主坐定,車小偉捏捏諾諾,一肚子鵠話難以啟齒,雖然兩人都心知肚名所為何事。但是車小偉畢竟是打張青云臉在前,后面遭人“通宮”丟盡了臉面不說,現在事情竟然失去了控制,讓他如何開口求張青云幫忙?如不是萬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踏進門的。
事已至此,車小偉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現在的局勢,即使他和張青云兩人出面,都還不知道局面是否能控制住,如果沒有張青云的幫助,憑他自己一己之力,可以說沒有任何機會扭轉現在的局勢。
在這種情況下,他除了涎著臉上門戰張青云外,其他是走投無路。自從閆淵出事以來,車小偉出面主持全面工作成績一直可圖可點,省委的領導不止一次對港城近幾月的工作都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這也是車小偉過早放松警惕的因素,現在到了最后時刻,突然出了亂子,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準備,哪能心中不慌?如果最后的時刻晚節不保,前面幾個月的成績全化為虛無,本來車小偉引以為傲的東西,轉眼間就會淪為別人笑柄,沒有什么比這個更糟糕的了。
車小偉一直腦子里面在幻想希望自己能夠更進一步,到現在出了這么大的簍子,不僅是幻想成了泡沫,就連是否原地踏步都增加了變數,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周河陽端了一杯咖啡進來放在車小偉的面前,車小偉含笑朝他點點頭,待周河陽出門以后,他才道:“河陽這小伙子不錯!青云你是把他調教出來了,今年我們辦公廳下放名額有幾個,可以考慮把他放下去鍛煉一下嘛!”
張青云哂然一笑,他知道車小偉不好意思,不過用這樣迂回的方式進入主題卻明顯有些庸俗。前幾天張青云主動提掛職干部的問題,被車小偉當成了是張青云要提前布局,態度不冷不熱。
這才幾天功夫,車小偉今天上門明顯是有求于人,卻依舊是從這個地方做突破口,拿周河陽說事。掛職干部的問題是大事,張青云即使來主導這件事,也不可能僅僅考慮自己的利益,公私方面難道還會分不清楚?
“車市長,現在的局面人心浮動,組織人事工作太敏感,不好動。你看看…”張青云站起身來指指辦公桌上一桌子文件,甕聲道:“組織部陳誠送過來的,盡是亂彈琴的扯皮事,當我是專治牛皮癬的赤腳醫生嗎?自己做事缺乏規劃,搞得現在如此被動,這事誰負責?萬一因此引起了不必要的動蕩,我們這么多個月以來的維穡工作晚節不保,誰擔責任?”
張青云嗓門拉得很高,槽辭嚴厲,絲毫沒有給車小偉面子。他名義上是在說組織部辦事不力,可是車小偉才是掌控大局的人,現在局勢亂了,車小偉責無旁貸!張青云這一通話說得車小偉面紅耳赤,臉上火辣辣的發燙。
在這種情況下,車小偉想發火也是不可能的了。張青云也是吃定了他的心理和精神面貌,車小偉的性格就是如此,骨子里面有一種很“賤”的因子。
很多事情你對他恭恭敬敬、客客氣氣,他調子很高,派頭擺出來讓人作嘔。對付他的辦法唯有踩著它的尾巴,從后面拿著鞭子抽,他反倒通情達理,事情往往能成功。
“青云,這事說了不怕你笑話!這事…我…我要承擔主要責任!當時不應該在你沒在場的時候做決議,作為長期分管黨群的書記,在這方面你比我有經驗,也更…有威望!”車小偉道,臉上掛著訕笑。
這是車小偉第一次自己說張青云的威望比他高,這話在他嘴中說出來可不容易。當官的都是一個面子觀點作祟,如非萬不得已,誰會放下身段去求人幫助?
張青云愣了愣,他剛才發火也只是一時心中確實惱火,可沒想到火一發出來,車小偉立馬蔫了,他直接把所有的矜持都撕掉,就只差求爹爹拜求張青云幫忙了。
車小偉這個彎幅度有點大,以至于張青云根本就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等了半天,道:“車市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也毋庸自責太過了,事已至此,我們當同心協力把這件事妥善處理。”
“這太好了!有你出馬,我一百個放心,港城的事以后還是要你來挑大梁的,這個時候你出面,也讓大家熟悉一下你的風格嘛!”車小偉道,還沒等張青云把話說完,他便說了這句話。
張青云暗地里癟癟嘀,心道這個車小偉真是滿嘴跑火車,連熟悉風格的話都說出來了,自己在港城干了這么久,難道還有誰不熟態自己的風格不成?
再看車小偉的神情,滿臉掛妥,好像以后港城真就成了葬青云挑大梁一般。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他恐怕也是笑不出來的。想來車小偉此時的心理和前幾天不一樣了,這幾天到處在傳張青云要進發改委的事,說得有理有據的,估計他也是枚這條消息左右了,從內心深處對張青云少了些許厭惡吧!
“車市長,話也不能說得這么滿。目前的情況你都看到了,不患名額少,而患分配不公。所以要解決眼前的問題,我們首先要做到略是自身身要正。
這個工作由我來做是可以的,但是我的第一個要求就是不許班子成員到處打招呼。暫時也不允許動領導的親近的人,我們只能自上而下才可以。”張青云胡聲道,說到此處,他頓了頓,又道:“就以辦公廳秘書處做個比喻,這次掛職f部人選首先就不能出現秘書處的人,如果萬一有優秀的苗子…呵呵…”
說到這里,張青云不往下說了,打起了哈哈。車小偉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攏,取而代之的盡是苦意。張青云還真會戰時間開口,這一開口,等于就把這次掛職干部名單的決定權抓在手中。
即使是車小偉想給自己的人留個位子,還得求著張青云才行,不然可能還搞不定。張青云主持全面工作不就是要抓人事權嗎?現在倒好,讓張青云這樣一勒索,爭了這么久的人事權又白爭了。
但是在這個時候,車小偉除了接受張青云的要求外,其余的別無選擇。現在的局面是穩定壓倒一切,沒有什么比穩定還重要了。
車小偉可不能接受自己在港城辛辛苦苦的工作成績成為別人的笑柄,幾乎沒有思忖大久,他便爽快的答應了張青云的要求。對張青云如此要求,他不僅不覺得生氣,反倒生怕張青云會反悔,如果放在平時,這絕對是一件荒謬到了極點的事情。
張青云和車小偉有了基本的共識,緊接著讓市委辦公廳通知召開市委全體會議,會議的議題只有一項,便是商討掛職f部人選問題。通知明確告知所有人,此次常委會議將由市委副書記張青云主持。
在會議召開以前,張青云放出風乒,要求任何人任何部門不要為掛職f部的事情鬧情緒,他首先斡旋了陳誠以及蔡慶峰這幾個重要領導妥協,其他人的工作自然就好做很多。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張青云主持工作一出手便不凡「港城前幾天的浮躁和四處買官賣官的風潮迅速有所收斂。當然,這中間也不能排除張青云聲名在外的原因,張青云出手之狠、之不講情面在港城是有名氣的,張青云來港城后整倒的人太多了。
即使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大家人心都要散了,但是張青云真正出來喝一聲,雖然不止于令行禁止,但是用來贏得時間還是很容易的。
在做這些工作的同時,張青云第一時間給省委寫書面報告,詳細匯報目前港城方方面面工作遇到的困難和問題。特別提到了這次掛職干部爭議所引發出的矛盾和不安定因素。
在這里,張青云顯然耍了一個花樣,本來按照車小偉的意思,他是萬萬不愿意將家丑外揚的。他只想捂住,最好是在班子調整前都不出問題。
張青云洞察了他的心思,所以便獅子大開口要了人事權。手上有了權力,張青云態度迅速就變化了,茲事體大,不可兒戲,用某領導的話說,車小偉個人的利益事小,港城全市的利益事大,這一點張青云不敢隱瞞不報。
再說在省城,張青云去了陵水一趟,掀起的波潿沒有人想象的那般大,讓省城很多虎視眈眈的人沒找到機會和噱頭發言,很多人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車小偉大搖大擺的來然后離開,局面依I即沒有得到改觀。
省委常委樓秦衛國辦公室,秦衛國正在和褚省長、周守詢副書記以及組織部馬學望部長幾人簡單的碰頭,他們商量的正是關于港城班子的調整問題。
“書記,我還是認為在港城班子的問題上,主要領導中央來定是沒問題,但是還是要充分尊重我們的意見。畢竟港城雖然特殊,但依舊是在我們省委領導之下的一個市而已。”馬學望道。
秦衛國皺皺眉頭,擺擺手道:“這些話就不用說了,我們要和中央保持高度統一。中組部任命干部還需要我們來參考嗎?如果全尊重我們的意見,那豈不是所有人都只能用我們華東的老人?你覺得這現實嗎?”
“嘿!”褚魏強冷笑一聲道:“現在不是爭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要考慮的還是港城班子的骨干依舊要是我們華東干部,不然不好控制!”
褚魏強這話說完,三人都不做聲了,幾人臉上表情各異。最后周守詢道:“這個問題是分歧的根本所在,本來是可以解決的,當初張青云就是合適挑大梁的人選。
他來挑港城大梁,我們放心,中央也放心,但誰知道這個想法還沒醞釀出來,就謠言四起呢?這個謠言就傳自我們華奮,這些人是自歿長城,現在還能怪誰?”
褚魏強臉色變了變沒做聲,馬學望也無話可說,秦衛國瞅了幾人眼,道:“這次張青云表現不夠堅決,看來調回京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他調回京,對我們華東是一個很大損失。
但是現在他留在華東,又沒有一個合適的位子,這是讓人兩難的事兒啊!”
秦衛國的神情有些失望,在張青云身上他是傾注了心血的,而且也是努力的在挽留他,不想讓他離去。可是在關鍵時S1,張青云自己態度不堅決,他也無能為力。
當然,不排除秦衛國對張青云重視也有其他的心思。張青云是他樹立起來的標桿,這個標桿到日前為止比較成功,但是還可以更成功,按照秦衛國的計劃,就希望張青云能成就更大點,威望更高點,最好能在華東干出大名堂。
那樣,張青云固然施展了才華,惠及了華東的一方百姓。而且從另一方面說,也讓華東系的外部環境要好很多。有時候秦衛國也會覺得無奈,他也會常常替華東系叫冤枉。
這幾年華東系飽受批評,理由就是華東人排外,其實根本原因是華東官場跟內地比區別太大,華東的節奏更快、效率更高,更務實,很多上面的空降兵初來乍到不適應這種情況。
而另一方面,華東人又只喜歡能力強的人。空降兵初來只要有一段時間不適應,馬上就會被別熱看扁,被人瞧不起了,官也就當到頭了,還不想方設法的要擠走人?
就這樣,華東好像就成了外地官員的噩夢。日子長了,得罪的派系多了,雖然華東系在京城的底子牢固,也有扛不住壓力的時候「這幾年尤其是嚴重。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秦衛國對張青云是很重視的,華東需要張青云,華東系更需要張青云。“秦書記,我看這樣吧!這事光我們幾個嘮,起不了什么作用。要不…”褚魏強用手指指了指天上,閉口不語。
秦衛國嘴角彎了一個弧度,明白了褚魏r強的意思,華東在京城底子不薄,在政治局常委里面前有人。事已至此,為了大局考慮,褚魏強的這個意見正合他意,看來得驚動一下京城的幾個大佬了。
一念及此,秦衛國心中暗嘆了一口氣,不到萬不得已,他哪里會如此做?但是現在的問題不是華東和中央不統一的問題,而是華東自身的格局決定了其包容性比較弱。
這是秦衛國也沒辦法的事情,他唯有上報,希望上面的大佬能夠多在京城活動,尋求幾個盟友。然后再反作用于華東,那樣,華東省委的工作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做了。
張青云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常委會要召開了,為了營造一個相對合適的氣氛,他天天奔波了解各位大佬的思想動態。
而他上報省委的報告卻是如泥牛入海,沒有一點消息反饋回來。可是現在港城局勢又不等人,讓他沒有辦法神經不緊張。
港城現在的局面比他想象的更有難度,畢竟港城不是孤立存在,到了這個當口,誰都往上面跑得勤,各方面的關系瞬間復雜了起來。張青云這還沒開始出手,省城的電話就接到了不少,都是關于掛職干部問題的,能將電話打到張青云手機上的,至少都是廳干以上,對這一現象他只覺得頭疼。
可是一波未平,又起事端。某天中午午餐的時候,張青云突然接到京城中組部電話,讓他火速回京!打電話的是詹副局長,他口風很嚴,幾乎沒有透露任何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