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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冰山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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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座足足有四百米高的陡峻山峰,在它的全身都披蓋著青藏高原上那恒古不化的冰雪,遠遠看上去,它就像是一座銀白色的巨塔,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冰冷而亮麗的光芒。在這片幾乎沒有生命能征服的領域,到處都是九十度角垂直的峭壁,在年復一年曰復一曰的沉積中,誰也不知道它身上那一層冰雪到底有多厚,也看不清它原來究竟是什么顏色。

  兩名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的學員,就站在這座冰山下,他們都瞇起眼睛,努力向上看。而在這座冰山的半山腰,一個孤獨的身影,正在一點一點向上攀爬著。

  “你們這幾個混蛋!”

  龍建輝帶領其他學員飛跑過不,他揚手對著那兩個學員就是狠狠幾個耳光,他指著頭頂那座山峰,狂吼道:“你們這群混蛋才跑到雪山,就敢去讓自己的同伴去征服這座冰山?你們是太狂妄了,還是想讓自己的同伴去送死?!立刻向我報告,戰俠歌都帶了什么工具!”

  一名臉上帶著鮮紅掌印的學員叫道:“報告教官!戰俠歌帶了三把軍刀,三把刺刀,一只工兵鏟,一卷長度四百五十米的特種攀山繩,一袋糖,一瓶燒酒,一個單兵睡袋,兩只打火機,十五份單兵自加熱口糧,兩聽牛油,五公升汽油,一只小型汽化爐,可以支持三十分鐘的微型氧氣瓶…”

  另一名學員低聲道:“還有…教官您的兩盒煙,是我昨天從您車里偷偷拿的。”

  “小子準備得還挺全的嘛,居然都把賊爪伸到我這個教官頭上了!”龍建輝不怒反笑,他打量著頭頂已經爬上一百米高度的戰俠歌,冷哼道:“不過你們也太小看青藏高原上的冰山了吧?好,我倒想看看,一個能連續獲得大地、叢林、山地榮譽勛章的學員,跑到我這個雪地訓練場,能做出點什么成績來!”

  劈手搶過一名學員身上的無線電通訊器,龍建輝道:“戰俠歌,我是龍建輝教官!你不要向下看,我現在就在你正在攀爬的山腳下!你也不要回答我,你只需要認真聽著我每一句話就行了!”

  “我不會再命令你下來,因為你現在攀爬的冰山平均坡度達到八十度,是一條只能前進,不能后退的絕路!你現在就算后悔,也找不到退回來的方法了!你如果想活下來,只有一個方法,就是不斷的爬,直到爬到冰山的頂峰,再想辦法把你身上的那條長達四百五十米的特種攀山索固定在山峰上,再利用它爬下來!”

  無線電通訊器里傳來戰俠歌粗重的幾乎要把肺葉炸碎的喘息聲,龍建輝沉聲道:“我相信你現在已經開始了解高原的威力了吧?我已經聽過你攜帶的裝備和物資,它們加起來已經超過三十公斤。在高原上空氣里的氧氣濃度只有平地上的百分之四十七,就算你雙手空空,也要等同于負重二十公斤,而你越往上爬,你身上的壓力就越大。換句話來說,你等于在背著五十至六十公斤的負重,去利用幾把刺刀這種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工具,去征服一座高達四百米的冰山!”

  “我命令你,在找到合適的地方后,立即將身上不必要的裝備全部拋棄,盡量輕裝前進!否則你只要腳下一滑,我就得在這個山腳下為你收尸!”

  “噗!”

  戰俠歌手中的刺刀狠狠捅進他面前這片萬載未化的堅冰中,他左手用布條緊緊纏住手掌,暴露在空氣中的五根手指已經被凍得發白,但是它們依然可以有力的勾住一塊突出來的堅冰,他盡量讓自己的身體貼住冰山,避開越來越重的山風,他狠狠喘了幾口氣,努力克制住體力飛速流失而造成的高原暈眩反應,嘶啞著嗓子,低聲道:“我能行!”

  “不就是三十公斤的負重嗎?我就不相信兩位身上扛著紅旗,連飯都吃不飽,連鞋子都沒有的前輩,能征服的冰山,我就爬不上去!”

  龍建輝憤怒的咆哮通過通訊器,狠狠轟進戰俠歌的耳朵:“你到底想干什么?”

  “教官你不是告訴過我們嗎,到了這里我們就應該給這些英雄敬一杯酒,點一支煙,這就是雪山的規則!我就是要親眼見到這兩位最偉大的英雄,我要陪著他們喝一杯酒,陪著他們抽一支煙!”

  戰俠歌低下頭,在他的腳下是一百多米幾乎垂直的光滑冰面,站在山腳下的龍建輝教官和他的那些同學,看起來都是那么的小,但是那一層融合了冰雪和碎石的大地,卻突然變得猙獰起來。戰俠歌幾乎可以看到,如果自己真的失足摔落下去,他的身體的血和肉和這片高原上的雪與土融合在一起的凄艷景色。

  一種生物面對近在咫死的死亡,狠狠擊中了戰俠歌,讓他的雙手都忍不住微微一顫,插在冰層里的刺刀發出“喀啦”一聲脆響,幾片冰屑從里面飄出來,輕輕敲打在戰俠歌的臉上,瞬間就被他皮膚的熱度融化,和他臉上的汗水混合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再抬頭看了看他上方的冰山,戰俠歌狠狠吐出一口悶氣,龍建輝教官說得對,只要他一直向上看,就沒有那么害怕了。

  “教官,我曾經拋棄了一個大哥,任憑他和自己的潛艇一起潛沉在大海中,我這個拋棄大哥、朋友、兄弟的人,最后連他的尸體都找不回來!”

  戰俠歌的淚水狠狠從眼眶里噴涌出來,他癡癡的道:“從那個時候我就對自己發誓,我戰俠歌絕不會再讓真正的英雄,在付出生命后,還得不到安息!我更允許英雄流血再流淚!所以,我要把英雄的遺體和他們用生命守護的紅旗…帶回來!!!”

  聽著戰俠歌微微帶著點哽咽,但是卻堅定得無堅可摧的聲音,感受著他那種賭上一切從身體深處迸發出來的戰斗火焰和激情,龍建輝沉默了。

  “教官,對不起了!但是,請你原諒我這種放肆,如果我能活著回去,我愿意接受任何懲罰!”

  “我想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可以連續獲得叢林、山地、大地三枚勛章了,你做了我們每一個軍人都不想做,卻不敢做,沒有做的事!”

  龍建輝沉聲道:“戰俠歌,我會陪你一起背肩作戰!你仔細聽著我說的每一句話,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對你單人進行的雪原地形生存訓練開始了!”

  “就算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登山隊員,在攀登雪山死亡的比例仍然高達百分之五,你還是第一次來到雪原,在沒有專業工具的情況下,強行攀登,你自己心里也應該清楚,你的死亡率可能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五十!”

  “在雪原上引起死亡的主要有七個原因!”

  “扣除雪崩、冰縫、落石這種三項,能直接影響到你生存的還有四種情況!第一,就是嚴重的體力透支以及脫水,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你必須要讓自己大量飲水!許多高海拔病,如頭痛、水腫、凍傷就是由脫水而不是缺氧引起的!”

  戰俠歌把自己的頭探到一個倒掛在冰層的尖銳冰柱下,張嘴狠狠咬下一塊冰柱,他喀吱喀吱的把冰塊咬碎,他含著一嘴冰水,直到用自己的體溫把冰水完全融解把它變成和自己體溫接近的溫水,他才將這口不知道凍結了多少年的水咽進自己胃里,他放聲叫道:“真過癮!”

  “第二種情況是在這個海拔五千一百米的高原上,隨時會刮起大風,你的能見度會瞬間降到零度,而且會對你的身體和背負形成一種撕扯力,你如果不能在遇到大風雪的險境前攀上山峰,并找到合適的隱蔽點,你必死無疑!”

  “第三種情況,是找不到營地!你為自己準備了五天的單兵補給,我想你已經做好了在山峰上過夜持久戰斗的準備,你必須要為自己找到適合扎營,能夠躲避風雪的場所!”

  “第四,一些身體上的疾病,這其中主要包括凍傷,急姓高原疾病和肺炎!你攜帶的那個單兵睡袋,并不能為你在冰山上提供足夠的御寒保障,在必要的情況下,你必須要不停的運動,讓自己的身體保持溫暖,如果你縮在睡袋里睡著了,可能你就永遠再也無法睜開眼睛,成為那個山峰上,第三位烈士!”

  “記住!你必須要在任何時候,都清楚的知道,自己還有多少補給,了解你的裝備、氧氣和能夠幫助你克服高原反應的糖果數量!你必須要現在就自己計劃好,如果你面臨高原反應,必須吸氧的時候,微型氧氣瓶節量閥被冰凍住怎么辦?如果你手中絕不是爬山工具的軍刀和刺刀都折斷了怎么辦,如果你雙眼不能適應高原,產生了雪盲怎么辦…”

  “我沒有辦法!”戰俠歌在終于找到一個比較安全的位置,休息的時候,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根本沒有想過這么多,教官您說得對,我是無知的狂妄。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回頭的路,所以我會集中全力,一直努力向上爬,直到我征服這座山峰!”

  在山腳下,所有學員的目光都投注到龍建輝教官身上,龍建輝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挪開通訊器,對身邊的學員沉聲道:“所有生存在雪山的人都知道,在雪山上有一個很奇怪的事實。越是缺乏經驗的登山者,越有可能第一次嘗試就能登上山峰,這只不過是無視風險存在而抓住了運氣。我不想說其中的危險與勝利的機率對比,現在戰俠歌唯一的生路,就是用他那無知無畏的勇氣,替自己抓住運氣!”

  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四周靜得只剩下山風吹拂的聲音,龍建輝突然叫道:“張華,立刻和基地聯系,讓他們把未來一周的天氣預報發送過來!還有,通知基地緊急救援小組準備一架直升飛機,二十四小時全程待命!告訴他們,如果我下達命令,三十分鐘內我還看不到直升機,我會親手把他們的脖子扭斷!”

  凝視著爬上半山腰,已經征服了二百米冰山的戰俠歌,雖然龍建輝已經對這個擁有大地、叢林、山地三枚榮譽勛章的士兵有了很高的估計,但是他要承認,自己仍然小看了這個學生,他更要承認,他被深深的震撼了!

  這個剛剛來到這片雪域高原的學員,這個真正的男人和出類拔萃的軍人,他就是用自己的手,和絕不是趁手登山工具的刺刀,背著足足三十公斤重的補給,一點點向上攀爬,硬是在猿猴都無法攀越的絕壁上,開創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在他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小小的用刺刀捅出來的小孔,在他經過的地方,那些千古未化的冰雪上,留下了他深深的指痕,留下了他屬于一個男人的熱情和無悔。

  “戰俠歌你也是一位英雄!”龍建輝在心中低聲對自己道:“象你這樣的軍人,應該能在更重的地方,發揮出更大的作用,我絕不能讓你死在這里!”

  整整用了十個小時,太陽即將消失在遠方山峰后時,戰俠歌終于背著他沉重的背包,一點一點慢慢爬上它的最頂峰!

  戰俠歌站在這個只有不到五平米大小,遍布堅冰,腳下一滑就可能讓他前功盡棄的冰山之巔,當他忍不住回頭望眼遠眺時,戰俠歌的胸膛里突然被一種火熱填滿了。太陽在遠方的雪山頂半遮半掩,綻放出一縷縷溫暖的火紅色光芒,整個天空都像是著火了一樣,帶出了大自然瑰麗的雄壯。

  整片大地上,那白色的是雪,那紅色的是山,那猶如一條細帶子般蜿蜒不息的細線,就是連接藏省與疆省的大動脈,就是通過這條生命線,這一片土地才突然具有了一種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他屹立在這人跡罕至的冰雪山峰上,和那些皚皚雪山并立,戰俠歌突然間忍不住縱聲狂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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