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改革得孫元化提醒,瞬間想到了什么,要大規模的建廠,勢必要有水,有水,就必定要有河流,工廠也只能建在河邊,而且可能要修建一定程度的水利工程來蓄水,最關鍵的是,這天下的河流和水力總量,實際是有限的,適合建廠的地方更是有限的…
得孫元化提醒,楊改革瞬間明白,想到了很多東西,以前很多不太注意,或者沒必要太在意的東西,現在,可能變成了資源,變成了一種緊俏的東西。工業革命對這個世界產生的改變,果然是巨大的。
以前這個大明朝更在意的是田地,也只有田地才算是大家公認的資產,當官,發財了第一個想到的都是買地,可如今這工業化即將啟動,山川,河流這些東西的重要性則逐漸的凸顯出來,主要資產,不再是僅僅局限在田地上。
以前對河流山川的管理,都還是很放任的,比較散漫,可如今,河流等資源即將成為緊俏的資產,再不能這么隨便和放任了。
應該立刻對整個大明朝的山川河流進行勘探,進行清點,楊改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得立刻把徐霞客找來,要立刻對大明朝進行勘探和測繪了。這些以前不注意的東西可都是資源,可都是資產啊!或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很緊俏的資源。
“卿家說得不錯,要建廠,確實得選個有河的地方,這京城附近適合建廠的地方…”楊改革順著孫元化的話頭說道,說到這里,又說不下去了。暗自嘆息一聲,這果然是件麻煩事,這京城附近的田地那都是有主的,可不是無主的田地,這田地就得需要水來澆灌,自己要建水力設施,要建工廠,少不得還得這些地頭蛇點頭,說得更深入一些,要想工廠不受影響的建起來,怕少不得還得和當地的地頭蛇,也就是豪門大族合作才行。
想到這里,楊改革是一陣煩躁,又是一陣慶幸,也是一陣無奈。
煩躁的自然是自己背著皇帝的名聲,好似天下所有的東西都是自己的,可實際,絕對沒有天下的東西任自己索取這回事,即便是自己這個皇帝,想要辦成某些事,還得有一定的妥協和退讓,還得和那些豪門大族,士人合作。沒有士人和豪門大族的協助和合作,要想半成某事,難上加難。
慶幸的是,和各地的豪門大族合作,將他們綁在自己的工業化戰車上,讓他們在工業化轉型上獲利,嘗到甜頭,這是自己的戰略,這么做,本是沒錯的。
可如今這情形,要想得到當地的豪門大族的合作,明顯的,怕是還得給他們讓不少利出去,或許還會遇到不少“漫天要價”的人。這讓楊改革頗為無奈。
再想想,心中又有了一些明悟,近日來遲遲不能下的決斷,只怕正是要到了這個時候才能下,才會下,也只有到了此刻,該以何種方式建廠,該以何種方式分配份額和利潤,才云開霧散。
楊改革的頭腦一經發散,想到的東西越發的多,從開始的沉吟,到后來不斷的在暖閣里來回的走動,到最后,已經可以說是疾步了。
王承恩和孫元化都看的驚奇,皇帝這是怎么了?越走越快?
王承恩倒是明白,皇帝這是想到很重要的事情了,不敢打攪,見孫元化有出聲詢問的意思,立刻以眼色和手勢阻止孫元化。
以何種方式建廠,如何分配份額和利潤,還得把廠子建在何地考慮進去,還得把河流,水力資源這些因素考慮進去,建廠需要水力作為動力,建廠肯定需要用地,肯定還需要道路,這都是無法繞開當地豪門大族的,該當兼顧到他們的需求。…,
廠子,還是得盡量建在人員集中的大城市附近,要考慮到銷量的問題,還得要考慮到原料和燃料的因素,還得考慮到水力河流的因素,還得考慮到當地豪門大族的因素。
把這些綜合考慮了一通,該如何建水泥廠,楊改革的已經有了著落,水泥廠,還是得用股票參股的方式來建,建多少,按照第一吃肉一定吃飽的原則,不宜過多,最好控制在個位數之內,算上如今有的兩處,實際,水泥廠最多不能超過八個。保證第一波轉型的“地主”賺到錢是最重要的。
然后就得考慮選址的問題了,動力和原料,燃料是一個需要同時考慮的問題,大城市附近的河流有限,適合建廠的地方更是有限的,實際,還得給當地的豪族留下一定的股份來兼顧他們的利益。或者給半成的優惠,或者再少點,大概就是這個度了,楊改革心里盤算著,到現在,在那里建廠,怎么建廠,如何建廠,建廠的流程和規矩,才算是比較清晰。
楊改革想明白了,精神已經回復本體,看著王承恩和孫元化呆呆的看著自己,笑問道:“…發什么呆呢…”
王承恩和孫元化大冏,不是咱們發呆好不好,是皇帝您自己一個人“出神”了好不好。
兩個人冏冏的低下頭。
“…對了,孫卿家,朕想了下,水力的大小決定了水泥廠的產量,水力和產量可能是直接掛鉤的,選在何處建廠,至關重要,京城的這個水泥廠,你就自己先斟酌,看何處比較合適的,挑幾處出來以供遴選,…”楊改革心中已經有了計較,開始安排了。
“臣領旨。”孫元化答應道,實際他已經在尋找適合的地方了,皇帝確實叫他尋找適合的地方建廠,當然,不是說讓他尋找有水力的地方,現在建廠肯定要建在有水力的地方,范圍已經大大縮小。
“…嗯,水力的大小直接決定了水力等產量,朕想,可能還會要建一定程度的水力設施來蓄水,來增加水力和引水,這個還可能和灌溉防洪等有關,這個,卿家可能還得給朕參謀參謀,可能這個蓄水的東西會是一個多功能的東西,要兼顧到很多功用…”楊改革描述著自己心里想到的東西。
“回稟陛下,這個問題,臣也考慮過,臣以為,若是灌溉和工廠水力修在一起,只怕會對工廠的產量有影響,到了少雨干旱時節,要保證灌溉用水,這工廠豈不是要停工?陛下,臣以為,應該還是以供給工廠水力為先,最多是兼顧一下灌溉,這幾乎是很難多頭兼顧的,到時候,必定會扯不清…”孫元化說道。
“嗯,有道理,這水力,確實受自然條件限制頗多,還不是一個很理想的動力來源,或許,得有一個不受其他因素干擾的動力才行啊!”楊改革感嘆道。楊改革回想了一下,中國的工業化進程,好像沒有自己遇到的這回事,沒有工廠水力用水和灌溉用水不兼顧的麻煩,想想也是,中國搞工業,都是直接上的蒸汽機,當然沒有自己如今這麻煩,那西方搞工業,好像倒是有這方面的記錄。
楊改革還是很懷念蒸汽機,這種東西,才是工業革命正真的標志,可如今,卻還沒有影子,要等到蒸汽機發明,完善,只怕還是要用很長一段時間水力的。
“陛下說得是…”孫元化回了句。
“…那卿家不妨試試看,看可有其他的動力來源,朕總覺得,天下水力總是有限度的,日后這各種廠子越來越多,水力越發的不夠用,這總還是麻煩,總還得想其他辦法的…”楊改革想了想,還是干脆,給出蒸汽機埋一個引子得了。…,
“臣領旨,…陛下,臣也覺得是這個道理,我大明北方本就少水,加之灌溉所需之地眾多,要想騰出水推動工廠機器,只怕沒有那么多富裕的水,這建廠的地方,必定更加的受限,陛下要在京城附近建廠,這北京城附近的河流,也就是那么幾條,無非就是永定河,榆河這兩條,這兩兩河,每年都幾乎有幾個月是枯水期,只怕工廠是會受到影響的…,如是南方,則好得多,倒是不似北方這么缺水,大江大河到處都是,隨便找一處地方就可以建廠,也不怕缺水,也不用和別人爭水,有的是用不完的水…”孫元化也說道,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孫元化也沒少思考,大明朝北方本的水本就沒有南方充裕,要和田地灌溉爭奪水源,這難度只怕是不小,北方的河流,每年總有那么幾個月會進入枯水季,即便是所謂的大河,也不可能全年供水,要想全年供水,這水力工程,只怕也是一個不小的工程,起碼得把一條大河給攔腰截斷。
“卿家說得有道理,這方面,朕倒是沒有考慮周詳,…我大明,總還是一個靠地吃飯的國度,種地,總還是在第一位,這個工廠要想和土地爭水用,只怕難度不小啊!卿家可有什么辦法?”楊改革又發覺,自己對工業化的進程,有些想得過于簡單了,若自己深處南方,則沒有這么多的麻煩,有的是充沛的水力資源供自己開發,可這北方,卻是個大麻煩,自己的人在北方,工業基地也勢必在北方,這可真的是個大麻煩。
“陛下,供工廠的水力,還得靠上下游之間的落差,有落差,這水才有力,否則,即便是有水,也是無法驅動機器的,這兩條河,臣也查看過,若是說比較理想的建廠地點,就是永定河的上游,西山那邊了,在西山以上,永定河有較大的落差,可以有力的提供水力,西山那邊也多是山地,無甚田地,也無需和他人爭奪水源,再,那里也可以就地取材,有燒水泥的原料,還有煤,倒是一個適合建廠的地方…”孫元化解釋道。
“哦,建在那里嗎?卿家倒是查探得很清楚啊!”楊改革有些郁悶,又有些興奮。
“回稟陛下,此乃是臣職責所在。”孫元化說道,實際,當初皇帝讓他尋建廠的地址,他就在尋找了,能提供原料和燃料,又要靠京城近,也就那么幾個地方,再機上后來的水源因素,這水泥廠的廠址,幾乎都不用想,就能確定,除了那幾個地方,還能有那里?條件比較苛刻,所以,很快就可以確定下來。
“地圖…”楊改革喊了一聲。孫元化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這么快就已經確定廠址了。
王承恩連忙去準備。
不多時,地圖就已經掛了起來。
“京城,西山…”楊改革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地方。
“…可是這個位置?”楊改革問道。
“回稟陛下,是的,大概就是這個地方了…,此地離京城不算遠,剛好在永定河邊上,又剛好有原料,還有煤,正是一個理想的建廠地點…”孫元化說道。
“哦,看樣子,廠子大概得建在這里了…”楊改革點了點地圖,沒料到,廠址這么快就確定了。
“是的,陛下,大致就在這個位置,算是一個天然的水泥廠廠址了…”孫元化肯定的說道。
“哦,這樣啊!其他地方呢?就沒有適合的地點了嗎?”楊改革問道。…,
“回稟陛下,不是沒有,卻沒有這么適合的,一來離京城太遠,一去一兩百里地,師在太遠,再則,即便是有原料,也沒有水力,算來算去,也就這個地方適合…”孫元化說道。
“哦,朕明白了,對了,這個地方也會有枯水期的問題吧,該如何解決?”楊改革問道。
“回稟陛下,也不是沒有辦法,若是想全年有水,少不得要修一座巨大的水壩,將一條大河攔腰截斷,雨水充沛的時候蓄水,干旱季節放水,可保全年用水無虞,也可順帶保證灌溉…”孫元化說道。
楊改革聽著孫元化說得,自己就打了個冷顫,這可越玩越大了,自己不過是想修個水泥廠,如今卻還要先修個水庫…,這個可真的不是現在能玩得轉的。
“…這就算了吧,朕覺得,要建這么大一個水庫,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此事,就暫且不提了…”楊改革決定還是不要把事情搞復雜了。
孫元化把腦袋底下去了。
“唉,看來,另求其他動力來源的事,卿家還是得提上日程啊!這個事,日后總還是一個麻煩事,到了少雨干旱季節,只怕工廠是要停工的…”楊改革不得不做這種比較壞的推演,凡事都不能往好的地方想,只能往最壞的地方想,做最壞的打算。
“陛下言之有理,臣領旨!”孫元化也是一頭亂麻,另求其他動力來源?皇帝說得輕巧,天下間還有什么更廉價和持續的動力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