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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家的忠心,朕懂,也看在眼里,記在心上…”楊改革滿腦子里都是和曹于汴接觸的點點滴滴,從最早的把自己迎上皇帝位,再到扳倒魏黨稱贊自己圣明,接著就是處處和自己作對到如今,這一幕幕就如電影一般在楊改革的腦中劃過。楊改革明白,雖然曹于汴和自己不太對付,卻是忠心的保皇黨,爭歸爭,但到了涉及皇權,皇帝,朱家天下的時候,立場相當的堅定,這其中的是是非非,實在是叫人唏噓。楊改革也慶幸,自己過來當皇帝,沒有喊打喊殺,很多時候覺得這些人很討厭,處處阻擋自己辦事,礙手礙腳,可也正是這些人,這朱家的天下也才坐得穩,真的是應了那句,好事壞事總是一體兩面的,光看到壞的一面是不行的,也要看到他好的一面,這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可實在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朕要是沒有辦法啊!”楊改革嘆息了半天,說出了這句話。
“陛下做事,向來圣明,為何此事犯糊涂?如今這天下間,還有什么事能難倒陛下?陛下又何言沒有辦法的話?”曹于汴依舊是痛哭流涕的勸說著。在曹于汴看來,皇帝身為皇帝,權利本身就是最大的,做事又有手段,還有一批可以依靠的人,根本不存在有什么能難倒皇帝的,皇帝要做這件事,實在是沒必要,這根本就是在動搖天下的根基。
“卿家覺得朕圣明在那里呢?”楊改革苦笑道。楊改革看著這老態龍鐘的曹于汴,實在是恨不起來,更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感受。
“…陛下做事,向來高瞻遠矚,提前謀劃,早早布局,待到事情發生之時,一切不過是按部就班,這就是陛下高明之處,陛下如今所作的事,件件都非同小可,自然稱得上圣明二字…”曹于汴也是覺得自己的時日不多了,所以,才這樣和皇帝說話,不再有什么顧忌,如果是以前,曹于汴絕不會如此跟皇帝說話,這種機會,這一輩子,頂多也就這一回。
“呵呵呵…,卿家也說朕高瞻遠矚,說朕站得高,看得遠,那卿家可知道,朕看到日后的大明是什么模樣嗎?”楊改革苦笑道。借助歷史,這個問題,楊改革是再清楚不過了。
“敢問陛下,我大明日后會是如何模樣?”曹于汴稍稍的收攏了哭泣的臉,問道。
“…卿家既然也說朕圣明,那卿家看朕做的事,自然就該明白朕的意思,如未來真的如卿家所言,一片光明,朕又何必做如今這些事呢?正因為朕看到的未來是無法接受的,才在今日努力改變…”楊改革道。
“…怎么會這樣呢?這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呢?”曹于汴淚流滿面的說道,按照皇帝的話的意思,正因為皇帝看得遠,所以才在今日努力做出改變,那么,按照皇帝說的,如不改變,日后大明朝將是一副無法想象的景象,這種景象,曹于汴不想想,也不敢想,也不敢承認,可他自己也說皇帝圣明,做事高瞻遠矚,如今皇帝站在高瞻遠矚的角度上告訴他皇帝看到的內容,曹于汴不知道是該信,還是不信。這實在是矛盾得要命。
氣氛沉默了一陣。
“朕知道卿家忠心,這一點,毋庸置疑,可朕也不得不批評卿家,做事短見,有時候為了利益之爭,不顧大局。”沉默了半響,楊改革還是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這個話,原本是楊改革準備說給那個“咄咄逼人”的曹于汴的,不是給如今這個老態龍鐘的曹于汴的,不過既然曹于汴說到了這個問題上,楊改革還是把這話說了出來,有些話,還是敞開了說比較好。
“臣懇請陛下教訓…”曹于汴聽了皇帝的話,更是哭泣起來,除了傷心悲慟,更有后悔內疚,內心可謂是五味雜陳,又顫顫巍巍著跪倒在地去了。事情到現在,皇帝一路贏得漂亮,贏得光彩,贏得光明正大,贏得大家都說好,贏得圣明,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正因為皇帝的這些,倒是凸顯了他們這些反對派的失敗,無能,從中不難看出一些問題,如果能拋開立場來公平的看待這些問題,自然能找出很多東西來,見皇帝說他做事短見,不顧大局,曹于汴心里也是有數的,也算是基本認同皇帝的話,要是他又遠見,做事能高明些,也就不會輸得如此慘了。
楊改革這次沒有讓曹于汴起來,也沒有讓王承恩去扶。
“遠的不說,就說這繳稅之爭,實則是卿家過多的站在了東林黨的位置上,沒有站在朝廷的角度上去考慮問題,如果卿家能站得更高一些,看得更遠一些,就不會把自己局限在這個層次了,…東林黨,雖然號稱清流,可在朕的眼里,實際不過是一些江南的大地主,大商人,大官僚聯合起來,為了謀求自己的利益的這么一個團體,做事,只顧自己的利益,根本不考慮朝廷的利益,也不考慮天下人的利益,眼光之短淺,令人發指,如不是朕及時糾正,我大明日后崩塌、天下沉淪,這個團體必定會扮演不光彩的角色,必定會釀成大禍,在這一點上,朕是要批評卿家的…”楊改革批評起曹于汴來,也是毫不吝嗇,絲毫沒給曹于汴面子,并沒有因為曹于汴老態龍鐘,時日不多而減輕火力。
“…”曹于汴跪在地上,佝僂著背,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面對皇帝的斥責,他是無言以對,如今事情已經是塵埃落定,再無更改的可能,利益之爭也成了過往的云煙。此時,倒是可以安安心心的站在摒棄了利益,站在公正的立場來看這件事,得出的結論,自然和當時的大不相同,回想起以往的種種,這種心情,實在是難以言喻。
“…關外是東虜崛起,已成勢不可擋之勢;關內是遍地哀鴻延綿不絕,要想這兩樣有所起色,開銷在一兩千萬以上,卿家覺得我大明每年的兩三百萬銀子能干什么?除了坐等天下糜爛,還會有什么結果?不加稅,還有活路嗎?…東林黨一心的只考慮自己,一心的只想著不繳稅,不納糧,一點責任也不承擔,為了si利而結黨偷稅、抗稅、營si,實在是可憎…,人為自己的利益而爭,這個朕可以理解,可站在朕的角度,站在朝廷的角度,站在天下的角度,為了自己的si利而導致天下沉淪,衣冠斷絕,就是天下的罪人,歷史的罪人…”楊改革嚴厲的批評著曹于汴。
曹于汴更是哭泣得厲害,以前他可以咄咄逼人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為自己的利益而爭,而如今,利益已經遠去,再回頭看他的所作所為,再想皇帝的話,只能是默默流淚,或許是人之將死,很多東西都看淡了,很多問題也想開了,除了流淚,就再也沒反駁皇帝。
“…卿家問我大明未來會是什么樣,問朕為什么要改變這一切,這就是答案,不能坐看天下沉淪,衣冠斷絕…”楊改革一氣說了一堆。
“…臣慚愧…”曹于汴跪倒在地,泣不成聲的道,皇帝說得這些,他以前絕不會這樣想的,但到了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認,皇帝說得有道理,如今皇帝為了關外和賑濟,每年開銷確實在一兩千萬,如果僅僅靠著以前大明每年兩三百萬的收入,無疑是杯水車薪,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正如皇帝說的那般,只能坐等天下糜爛。
“唉…,卿家快起來吧,朕的話,有些重了…”楊改革狠狠的出了一通氣,這心里的怨氣也消了,又叫王承恩把曹于汴扶起來。
王承恩見皇帝示意,又連忙去把跪倒在地的曹于汴扶起來,坐到椅子上去。
“陛下教訓得是,臣確實有si心,臣慚愧,在這件事上,確實是si心蓋過了公心,沒有站在朝廷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枉臣還是大明總憲,如今想來,實在是羞煞臣了…”曹于汴淚流滿面,倒是勇敢的承認了這件事,或許是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或許是被迫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或許是人之將死了,良心發現。
“卿家能明白就好,朕自信,做事不是為了朕一人,而是為了天下人,卿家擔心朕會斷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朕知道卿家擔心得不無道理,這一點,朕也明白,也理解卿家的苦心,可朕依舊得去這么做,成也好,不成也罷,總是要為天下人爭一爭的,這個世界,是一個大變革的時代,我大明不去爭,別人也會去爭的,我大明不變,世界也會變的,以其日后在苦難中改變,不如由朕在富強中改變…”楊改革堅定的說道。
“陛下,歷來天下間變法者,能成者有幾人?結局又如何?陛下,后果實在難料!陛下三思啊…”曹于汴痛哭過了,依舊是淚流滿面的勸皇帝。曹于汴今日來,就是要和皇帝做個了結的,如果皇帝是耍yin謀,耍詭計,利用權力壓迫他而贏了他,曹于汴倒是會堅持自己的看法,看不起皇帝,不認可這件事的結果,可如今皇帝贏他贏得大方,贏得光明正大,贏得他心服口服,曹于汴覺得,如果自己就這么走了,這心里始終是憋著一根刺,自己只怕死了也不會安心,既然皇帝贏得光明正大,贏得光明磊落,贏得他心服口服,他也有必要光明磊落一些,敢于承認自己的錯誤,將心底的這根刺拔掉,這時日也不多了,也好安安心心的去。如今這心里的刺也給拔掉了,曹于汴倒是專心的勸皇帝關于另外一件事起來。曹于汴自認是一個忠臣,在這方面,他必須要向皇帝進諫,也好完成他最后一個心愿。
說到變法者,楊改革想起了很多人的名字,商鞅,王莽,王安石,張居正,雍正。這些人的名字,紛紛在自己的腦海里閃現,確實如曹于汴說的那樣,從古至今,變法能成的少之有少,能有好結果的更是少之又少。
“雖然變法者少之又少,結局更是難料,可朕更欣賞他們敢于變法的勇氣,更欣賞他們有能力變法,如今,朕也有這個能力,當當仁不讓…”楊改革堅定的說道。
“陛下!…”曹于汴的淚水又出來了,皇帝實在是太固執了。在曹于汴看來,變法就是一條不歸路,幾乎就沒有能成者,曹于汴自認是忠臣,曹于汴不希望看著大明朝五百年一出的這么一位皇帝弄到身敗名裂的下場,落下個罵名。
“朕希望卿家能幫朕。”楊改革道,想起和曹于汴的過往,楊改革也是心情復雜,這位既是自己的對手,既是自己的阻攔著,實際,也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忠臣,這角色變幻,實在是奇妙。
“陛下,臣已到了昏聵之年,即便是有心,也無力幫陛下啊!”曹于汴哭泣起來。哭得著實傷心。
看著曹于汴年邁的樣子,楊改革心情復雜,又想起了自己的事,自己這場大變革,到底是能成功呢?還是會失敗呢?縱觀中國歷史上,變革成功的,也就寥寥幾位,商鞅算是成功的,徹底的改變了一個國家的面貌,雖說死得有點慘;再就是雍正了,能做到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也就是他了。這兩個人的特點就是,一個是在儒家興起之前的變革,一個是依靠身后的一個特殊階層進行的變革。而在兩者之間,所有的變革,幾乎都沒有成功。從王莽到王安石,到張居正,都算得上是失敗者。而要說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還是王莽這個家伙,他也算是以帝王的身份進行變革,團結、照顧底層人也是主要策略之一。當然,自己的策略,除了照顧底層人,也照顧到了中高層,算是和他有所不同,做事,也是因勢利導,并不強迫…
楊改革被曹于汴這一哭,這心境又稍稍的動搖了幾下,盤算了一陣,又才堅定下來。
楊改革無語,坐在那里沉默;曹于汴佝僂著背,在那里不斷的哭泣。兩人算是無言以對。一個一心要變革;一個有心勸,卻無力阻,更無力幫,除了落淚,就只能落淚。
“卿家也說朕做事高瞻遠矚,卿家要對朕有信心嘛…”楊改革不知道說什么,撿了一句說道。
可能是哭了一陣子,哭累了,也可能是皇帝的話讓曹于汴看到了希望,曹于汴抹了抹眼淚,這哭泣之聲才停下來。
“臣不知陛下要把我大明變成一個什么樣的大明,但臣信得過陛下,臣相信陛下是為了天下人,臣斗膽,敢問陛下有多大的把握?”曹于汴擦干了眼淚,問道。似乎是下了某些決心。
“要說把握,朕也不敢說有十成的把握,不過現在來看,一切還良好,都在朕的掌控之中。”楊改革說道,和現在這個曹于汴說話,楊改革覺得很像跟自己的長輩說話,說話也沒什么顧忌,這種感覺,楊改革也覺得很奇妙,楊改革也沒想到,自己會說這么多,會跟曹于汴談這么深的問題,如果曹于汴還是以前那副模樣,只怕楊改革不會這么說了,楊改革看著曹于汴老態龍鐘的模樣,想起了一句話: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臣相信以陛下的智慧,定能化解各種危機,臣已是風燭殘年,時日也不多了,不能陪伴在陛下左右了,但臣還是大明的臣子,還是這天下的一員…”曹于汴似乎下了某種決心,語氣堅定的說道。
“…臣早年做過多年的西席,于教書育人方面,頗有感觸…陛下既然有心變革,臣也無法幫到陛下什么了,…陛下不妨在這方面多下功夫…”曹于汴正色的說道,說的話斷斷續續,似乎指明了什么,也似乎是在說自己的經歷,似乎是無意識的言語。曹于汴見無法阻止皇帝,也只能相信皇帝了,拋開和皇帝的諸多政見不合,他自認還是一個忠臣,一個大明的忠臣,忠臣自當該有忠臣的作為,這算是他為大明最后能做的一點事了。
楊改革有些意外的看著曹于汴,如果沒理解錯,曹于汴是支持自己辦學的,而這學辦得越大,這社會和儒家的矛盾沖突也就會越大,也就會越ji烈。辦學不過是自己撕裂儒家的一個工具,日后必定會因為讀書人太多而有一場必定會到來的變革,支持辦學,就是支持這場變革,楊改革覺得自己沒聽錯,曹于汴確實是說他支持辦學,看著老態龍鐘,疲憊不堪,又一臉正色的曹于汴,楊改革感概萬千,這角色的變換,實在是太奇妙。楊改革對明末這些大臣的感觀又改變了許多,他們的身上,有貪婪,有短視,有無能,有自si自利等等毛病,可也不不能否認,他們之中有忠臣。
“卿家的心,朕明白…”楊改革感慨的說了這么一句。
“陛下,臣此去鄉野,只怕再也見不到陛下了,陛下多珍重…”曹于汴起身,又認真的磕了幾個頭,認真的說道,他今日來見皇帝,心愿也了了,能為大明最后做的事,也做了,剩下的,就該是他了卻殘生去了,這里,已經不該他待了。
聽見曹于汴的告別,楊改革心情復雜,想了一陣子,作出了一個決定。
“大伴,去給朕取一個密閘過來。”楊改革說道。關于密閘的使用,楊改革向來很“小氣”,這樣久了,這密閘也才分出去幾個,已經很久沒給別人密閘了,不過今日和曹于汴細談了一陣,楊改革覺得,有必要給曹于汴一個密閘,除了感謝他的支持,也是肯定他的功勞,也算是一種態度。
“…奴婢遵旨!”王承恩倒是很詫異,沒料到,曹于汴居然會得到密匣。
不一會,王承恩就取了一個密閘過來。
“卿家要走,朕也沒什么好送的,這個密匣,就當是朕給卿家的一份禮物吧,回家之后,卿家如果有什么想對朕說的話,可以以此密匣裝好,直接呈送到朕這里來,旁人是不會看到的。”楊改革稍稍的解釋了一下。
曹于汴抬起頭,也是有些詫異,這個密匣他也聽說過,據說只有很少很少的幾個人有這個東西,屬于直呈皇帝的東西,在地方上,是可以用七百里加急來送的,任何人也沒權力拆開,據說沒有鑰匙打開,這密匣會銷毀里面的東西。
“臣謝陛下隆恩!”曹于汴稍稍的想了一下,就收下了這個東西,沒有拒絕,一來這確實是一份殊榮;二來,皇帝先前說過,希望他繼續出來做諫臣,還讓他推薦一個后繼者,曹于汴也明白,皇帝不想讓朝堂上鐵板一塊,平衡是很重要的,如今他這只力量本就很弱,再加上他的離去,只怕更弱,如果讓人看不到一絲希望,他這一支力量,只怕會煙消云散,皇帝這一手,無疑是表明,皇帝依舊看重他,看重他這支力量,無疑可以保全他這支力量。
“大伴,去送送曹卿家吧,另外再送一份程儀給曹卿家。”楊改革淡淡的說道。
“奴婢遵旨!”王承恩領命。
曹于汴又謝恩,在王承恩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了。楊改革看著這個老態龍鐘的背影,思緒萬千。
曹于汴走了,楊改革又思索和曹于汴見面的這個過程,對明末的這些大臣的看法,又有了一些改變,再仔細的想曹于汴后面的說的那句話,讓自己多關注教育,楊改革又仔細的考慮其中的利弊、得失。看來,大力的支持讀書這件事,確實是沒做錯,已經有一些人意識、正視其中的問題了,這確實是一個利器。
“啟稟陛下,都交待妥了。”王承恩回來稟報道,他交待的事,都是如何用這個密匣,這個密匣有哪些功用的事,這個用的人極少,他不交待,別人只怕不清楚這個密匣的用處。
“嗯,這就好,去把李若漣召來,朕有話要說。”楊改革應了句,又準備見李若漣了。
“奴婢遵旨!”王承恩答應了一句,又出去叫人傳旨了。
吩咐過了,楊改革又開始拿起筆,給徐光啟寫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改革才從南方的思緒中醒來,看著寫了一大堆的東西,楊改革都佩服自己勤快,以前寫作文,那可是件頭疼的事,可如今自己隨便寫一寫,就寫了一兩千字,還是毫不停歇,這作文的功力可是見長了。
“啟稟陛下,李若漣到了。”王承恩稟報道,順勢還遞上一杯茶。
“哦,到了啊?到了就見吧。”楊改革甩甩有些酸的手臂,說道,甩完了手臂,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李若漣如今之風光,可以說,風頭無二,如今他管著的銀行,可算是天下銀子最多的地方了,他那里的銀子,都是論方算的。
“臣叩見陛下。”李若漣在外面風光無限,受世人敬重和追捧,可到了皇宮里,卻是格外的小心,見皇帝,更是小心奕奕。
“卿家免禮。”楊改革道。
“謝陛下隆恩!”李若漣這才起來。
“朕倒是有些日子沒見到卿家了,最近都在忙什么?”楊改革笑著說道。
“臣謝陛下掛念,回稟陛下,臣一直都在致力擴張銀行的網點和生意。”李若漣趕緊回答道,皇帝交待他的事,他可不敢有一點馬虎,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眼紅他的位子,皇帝看重他,就是看中他能辦事,如果他沒這方面的能力,這位子自然是坐不穩的。
“嗯,不錯,如今到了什么進度了?”楊改革問道,銀行的事,楊改革一直交待李若漣擴充網點,做大做強,為日后的金融體系打下基礎,如今很多事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銀行方面得過問關注一下了,很多事,銀行都必須先行。
“回稟陛下,除了兩京,山西,遼東最先有網點之外,如今,臣已經把網點擴充到了天津,上海,杭州,蘇州,開封,濟南等處…”李若漣趕緊把自己的成績匯報上去。這些地方,除了皇帝要開發的重點,其他的無一不是大明朝的精華地帶。
“做得不錯,不過,還需要繼續努力啊!光是這些地方是不夠的,我大明兩京十三省,都應該通匯就最好,除了省城,一些比較重要的府最好也能通匯就好,這個重任,卿家要努力的抗起來,這既是壓在卿家身上的重擔,也是卿家將來的成就。”楊改革說道,楊改革準備在整個大明建立殖民投資渠道,無疑,通匯是一個相當重要的條件,否則,即便是海外獲利,這利潤也難以到達內陸投資者的手里。
“臣遵旨!”李若漣趕緊回答道,見皇帝還滿意他的工作,稍稍的松了口氣。
“可還有什么難處?”楊改革問道,其實,不是有什么難處,而是這件事必定十分的艱難。
“回稟陛下,就是臣這個銀行,涉及的銀錢數目實在太大,所以,招攬掌柜,伙計都必須格外的小心,臣也不敢貿然行事,怕壞了陛下的事,所以,擴張網點,實在是有些慢,還請陛下贖罪。”李若漣趕緊把這個說出來,給皇帝先打個埋伏。這個是他最怕的事了。如今南方的人一bo一bo的往京城里跑,尋找門路做買賣,為了趕快和安全,都是走他們銀行的路子,這經手的銀錢是越來越多,數目越來越大,銀行里兌現,全靠密印,暗記,這要是錯一筆,那可就是一個天文數字,錯一筆,就是天大的事,李若漣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這招攬掌柜的和伙計,李若漣恨不得把別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來才好,又要人品好,又要根骨好,又要人精明可靠,這可真的不好找。也好在李若漣有一層錦衣衛的皮,有這身牌子罩著,做事總是方便很多,別人也不敢輕易的朝他遞手段,不然,數目如此龐大的買賣,不知道紅了多少人的眼睛。
“唔,這個朕明白,這個事倒是急不得,慢慢找便是,不過,還是要盡快的擴大網點才好,要跟得上朕的步伐才行!”楊改革也理解李若漣的難處,不過,還是給他施加了壓力。
“臣領旨!”李若漣立刻答應道。他這個差事,可真的是風光無限,也是兇險得厲害,不過,身在其中,也只能往前走,萬萬不能退后半步。
“銀行乃是銀錢重地,監管可是萬萬松懈不得,這方面,卿家可要格外注意。”楊改革又吩咐道,如今投資的渠道已經基本有了個架子,獲利的渠道也基本有了個樣子,這殖民擴張的步伐,馬上就要邁開了,這銀行通匯成了關鍵,成了其中的橋梁,自然得格外的注意。
“臣明白。”李若漣又答道,他可真的是不敢有半分馬虎,這一馬虎,就不知道是損失多少銀子,他把自己賣了也還不起,當然,也好在這是皇帝的產業,是皇帝的錢,如今還沒那個不長眼的把主意打到皇帝的頭上來,真要有人打這個主意,絕對是有命騙,沒命花,隨便那個地方一旦出事,必定是天下錦衣衛聯動,任他是上天也好,下地也好,總歸是無處可逃的。
又和李若漣聊了一會關于銀行方面的事,楊改革才放李若漣走。
曹于汴進宮面圣的消息,在北京城的高層,引起了不小的注意,很多人注意到,老態龍鐘,似乎隨時會倒地的曹于汴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東西,這個東西,是個匣子。
韓爌府上。
下了班的韓爌正要休息,一個人風風火火的闖進了韓爌府上。
“閣老,大消息。”來的這個人風風火火的,看到了韓爌就直接說道,看樣子相當的急,想也是韓爌府上的常客,在這里相當的熟絡,不然,也不敢如此大膽。
“永志這是怎么了?為何如此風急火燎的?”曹于汴連忙問道。
“閣老,曹總憲進宮了。”這個人喘息著說道,看樣子,是韓爌的心腹,打聽到了重要的消息,立刻來稟報韓爌了。
“哦,老同年進宮了?”韓爌疑huo的問道,他和曹于汴之間的事,可算得上是錯綜復雜,如今雖然是他贏了,可他還得留個心眼,看曹于汴的結局到底如何,在事情沒有徹底塵埃落定之前,他是不敢掉以輕心的。
“回閣老,是的,不光是進宮,據學生所知,曹總憲出來的時候,手上還多了一個東西。”這個人擦了擦汗,繼續說道。
“什么東西?”韓爌連忙問道。
“回稟閣老,乃是密匣,是陛下給的密匣。”那個叫永志的人,又連忙把消息奉上,這個消息,可算得上是大消息了,曹于汴的去留,幾乎已成定局,皇帝在曹于汴和韓閣老之間,必定只能選一個,以現在的情況,那只能是韓閣老了,但,皇帝又給了韓爌一個密匣,這就有意思了,雖然密匣不是什么顯赫的東西,可代表的意思,確實耐人尋味。
“哦,是嗎?”韓爌皺起眉頭,思索起這件事來,這件事,對其他人未必有多大的影響,對他,卻有相當大的影響,他和曹于汴,如今,可算得是死對頭了。
“回閣老,確實是陛下給的密匣,據說,還是王總管把曹總憲送出來的。”那個叫永志的人擦了擦汗,繼續說道,他一得這個消息,就立刻趕到這里來了。
“這?確信嗎?”韓爌疑huo的再次問道,關于密匣,他也只聽說過,具體也沒用過,思索起皇帝的用意起來。
“回閣老,千真萬確的事。絕不會認錯的,如今這消息,只怕很快就要傳遍整個北京城了。”那個叫永志的人認真的說到,他是跟韓爌的,對韓爌不利的事,對他自然也有影響。
韓爌確定了這件事,陷入了沉思。
“老同年辭去總憲,應該是必然了…”韓爌說了這么一句。
“閣老,這要不要緊啊?”這個叫永志的人倒是有些焦急起來,皇帝似乎又看重曹于汴那邊了,那豈不是說,他壓的韓爌這邊會出問題?
“永志啊!要學會淡定,不要遇到什么事都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韓爌稍稍的想了一下,已經大致得出了結論了,看見自己門下的人這幅模樣,有些不喜,教訓道。
“閣老教訓得是,學生記住了。”那個叫永志的人連忙說到。
“嗯…,這應該不是什么壞事,老同年是要歸鄉了,…陛下給一個密匣,不過是想讓…”韓爌的話說到到截,就沒說了,停頓了一會,又小聲的嘀咕了句:“…這是陛下的帝王心思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韓爌的心,一半是喜,一半是憂。喜的自然是曹于汴終于還是走路了,他和曹于汴之間,只能有一個留下,現在可以肯定,留下的必定是他了;憂的是顯然陛下也有自己的考慮,也是要動帝王心思的,這朝堂上,不可能成鐵板一塊的,皇帝必定是要周游在幾方之間,方能平衡,這是帝王應有的反應,韓爌倒是覺得這很正常,卻是擔憂自己日后做事會有人看著,看著的人,自然是皇帝希望的曹于汴那一派人馬。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