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并不算是多么地豐盛，不過是俄羅斯常見的家常菜肴，也就是味道比較好而已。斯捷帕申雖然精神不錯，但是那股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倦色卻是說什么也無法掩飾的。
簡簡單單的午餐，很快就結束了，伊文諾維克告辭離開，斯捷帕申卻將方明遠留了下來，兩人到了一旁的小會議室。
“方，恭喜你得到了韋爾夫家族的友誼。”斯捷帕申沖方明遠擠了擠眼睛，笑道。方明遠笑笑，俄羅斯繼承了前蘇聯克格勃的大部分實力，以他們無孔不入的情報，只要斯捷帕申真的想知道，知曉自己與安潔莉娜之間的真實關系并不是什么難事。不過，他也不擔心斯捷帕申會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拆臺。
“總理閣下將我留下來，該不是對我的那些緋聞有興趣吧？”方明遠道。
“當然不是，我是想當面感謝你收購了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斯捷帕申笑道。雖然說方家開出的價格并不那么令人滿意，但是在破產一無所有與還能夠收回大部分本金之間做選擇，傻子都明白要如何做。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的股東中絕大多數都是統一俄羅斯黨的成員，方家的接手，無疑令斯捷帕申得到了這些股東們的真心感謝。尤其是二零零九年至今俄羅斯糟糕的經濟狀況，更是令這些股東們慶幸他們沒有繼續持有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的股份。
當然了這并不是全部，令斯捷帕申滿意的是，方明遠在收購了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后，雖然辭退了一部分職工，但是那些都是達不到其標準的人員，而且在辭退了這一部分員工后，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又招聘了大致同樣數量的工人，并沒有違背最初的承諾。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如今已經恢復了正常生產，并且新的生產線也已經建設完工，并投入使用。雖然說并沒有全力發動產能，但是這在如今的俄羅斯汽車產業中，已經是相當地難得了。
“不過，你們的那種做法，也令當地政府比較頭痛。”斯捷帕申道。
秦川三星汽車集團公司收購了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后，雖然說員工數量基本上沒有減少，但是減薪了差不多百分之二十，這倒是沒什么，在俄羅斯同樣的狀況比比皆是。但是，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的管理層卻玩出了新的花樣，這些工人們的每月薪酬里，有差不多百分之三十的薪水，要求必須在指定的商家進行消費。
“這個我們也沒有辦法，如今貴國的汽車市場是什么狀況，相信總理閣下比我更清楚。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目前不能夠全力生產產品，因為市場根本就消化不了，而且由于盧布的貶值，從海外采購汽車零配件，成本大幅度提高，雖然說我們已經做好了要虧損相當長時間的心理準備，但是能少虧一點也是好的。”方明遠也知道斯捷帕申說的是什么，毫不猶豫地答道，“何況，我們的工人從這些商家采購商品，不但質量有保證，物價比起市場價格還要便宜個百分之幾，工人們對此并沒有什么反對意見。”
這些商家都已經被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收購，而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有差不多六千名員工，如果說再加上他們的家庭成員，差不多就有一萬五六千人甚至更多，這些人都是穩定的消費者，通過大規模采購，自然降低了采購成本，即便是售價比市場價格要便宜百分之幾，每個月也能夠獲取相當可觀的利潤。這樣一來，也就變相地收回了工人的一部分薪酬。
“工人們是沒有什么意見，但是當地的其他商家卻因此而怨聲不斷啊。”斯捷帕申苦笑道。
“我覺得他們應當感到慶幸，伊熱夫斯克汽車制造廠沒有破產倒閉，沒有將這六千名員工推向失業人群，對于他們而言就已經是件幸事了。要是那樣的話，他們連掙余下的那百分之七十的工資的機會都沒有。”方明遠雙手一攤道，“人啊，得知足！”
斯捷帕申哈哈大笑，他提起此事，當然不是要為當地的商家鳴不平，六千個家庭的穩定與一些商家被搶了生意相比，哪個更重要？這些不過是為了后面的談話所做的鋪墊罷了。
“這一場經濟危機來得…太兇猛，俄羅斯今年的國民生產總值下滑只要不超過百分之十，我就已經很知足了。”斯捷帕申嘆息道，“只是到了現在，仍然沒有看到經濟開始復蘇的跡象，明年的情況恐怕也是難以樂觀。”
方明遠點了點頭，這種情況的發生一點都不令方明遠感到意外，前世里是華夏的四萬億計劃，令經濟危機迅速地出現了復蘇跡象，但是卻并沒有能夠徹底地結束這一場經濟危機，所以至少在之后的幾年里，全球經濟雖然是正增長，但是增長幅度有限。華夏則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這一世里，雖然說華夏政府仍然推出了刺激經濟的措施，但是規模比起前世來卻是連五分之一都達不到，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帶動其他國家的經濟一同復蘇。
“我聽說，方家旗下的龍興建設集團公司與巴西政府達成協議，巴西可以用他們的農產品來抵償龍興建設集團公司為他們重新修復維護鐵路系統的施工款？”斯捷帕申道，“我還聽說，龍興建設集團公司能夠修建時速在三百公里以上的高速鐵路？你有沒有興趣為我們俄羅斯修建一條高速鐵路？”
方明遠揚了揚眉毛問道：“貴國目前的財政能夠支撐地起？”修建一條高速鐵路，和拿金條鋪路沒什么區別，甚至于可能成本還要更高。不管斯捷帕申想要修多長的高速鐵路，沒有足夠的資金都是水中月、鏡中花！而他不認為，如今的俄羅斯政府有足夠的財力來用到修建高速鐵路上。
“支撐不起！”斯捷帕申痛快地答道，“所以需要由你們墊資建設。”
“那還是算了，成本太高，誰愿意墊資建設誰做。”方明遠直截了當地道，動輒就數十億到上百億美元的投入，龍興建設集團公司犯不上冒這樣的風險，日后要是俄羅斯政府和韓國的北邊兄弟一樣，龍興建設集團公司干脆破產得了。
斯捷帕申怔了片刻，才搖頭苦笑道：“你就不聽聽，我們給予的優惠嗎？”
“說實話，高速鐵路，在俄羅斯不適用。至少是在絕大多數地區都不合適。”方明遠開門見山地道，“據我所知，俄羅斯人口在一千萬以上的城市，只有莫斯科。人口超過五百萬少于一千萬的城市，沒有。而人口能夠在百萬以上的城市，也就十座左右吧。而你們又剛剛完工啟用了從莫斯科到圣彼得堡的高速鐵路，雖然說最高時速也只有二百五十公里這個數據有些可憐，但是畢竟是剛剛完工，不可能再修新的高速鐵路。那么這條新高速鐵路，貴方打算修從莫斯科去哪里的？”
斯捷帕申輕笑了起來，對于方明遠的這一番話，他不怒反喜，這說明了方明遠確實是認真地考慮過在俄羅斯修建高速鐵路的可能性。
“沒有足夠的人口流動，修建先期投入巨大，維護費用高昂的高鐵，想要保證不虧損，是很難的。”方明遠繼續道，“我覺得你們要是打算修時速在二百到二百五十公里的客貨混用鐵路，還比較適用。哦，我還忘記說了，高鐵的車票，并不一定比飛機票便宜。”
“但是它比飛機準時，也比飛機受天氣的影響要小，而且短途的話，它所需要的時間要比乘坐飛機短，也更方便。”斯捷帕申接口道，“在需要的時候，它可以在短時間里將大量的人口迅速進行轉移，而且令兩個城市緊密地連接起來。”
方明遠啞然失笑道：“總理閣下也是內行，我就不在您的面前賣弄這點可憐的知識了。”
斯捷帕申搖了搖頭，對方明遠正色道：“也不瞞你，對于莫斯科到圣彼得堡的這條鐵路，我們國內并不滿意，雖然說它的最高時速可以達到二百五十公里，但是總共六百五十公里的線路，卻要開四個小時，就算是考慮到中間要靠站上下車旅客，這個平均時速也達不到二百公里。而你們的從京城到津市的鐵路，一百二十公里卻只需要三十四分鐘！”奧運會期間，他也曾前往京城參加開幕式，雖然說由于格魯吉亞的“搗蛋”，不得不提前返回俄羅斯，但是對于華夏的這一條城際鐵路，他還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方明遠點了點頭卻沒有說什么，莫斯科到圣彼得堡的這條鐵路，雖然說在速度上確實是比不上華夏的高鐵，但是要是和俄羅斯自己比，也是一個巨大的跨越——在此之前，從莫斯科到圣彼得堡，火車要開行八個小時以上。俄羅斯的鐵路系統，在前蘇聯解體之后，基本上就陷入了停滯，可以說一直是修修補補地過日子，莫斯科至圣彼得堡的高速鐵路，算是少有的大工程了。其實他倒是有心讓龍興建設集團公司將俄羅斯現有鐵路的升級改造工程接下來，但是俄羅斯方面肯定是不干，他們只是沒有資金，卻不是沒有技術！
“我們打算修建一條從莫斯科到喀山的高速鐵路，全程應當在八百公里以內，造價控制在一萬億盧布以內。”斯捷帕申道，“你就沒有興趣嗎？”
“你們要是有資金進行招標，龍興建設集團公司自然是有興趣。但是要我們墊資建造，那就算了，龍興建設集團公司小胳膊小腿，承受不起太大的風險。”方明遠毫不猶豫地道。
“當然不可能是你們全部墊資，我國政府、俄羅斯鐵路公司、還有貴國其他企業，大家可以聯手來投資運做這個項目。日后，我國政府可以特批由俄羅斯鐵路公司與貴國企業共同運營該條鐵路。”斯捷帕申道。方明遠顯然不獨自接受這個項目，他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了。
方明遠沉吟良久，要說他對斯捷帕申的提議一點都沒有興趣，當然是不可能的，俄羅斯做為鐵路大國，只要經濟實力趕上來，更新升級現有的鐵路系統可以說是必須的。龍興建設集團公司要是能夠從中分一部分，也是一塊不小的肥肉。但是問題是老毛子的信譽實在是不怎么的，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干得多了去了，而且它的經濟實力什么時候能夠支撐得起對國內現有的鐵路大升級改造，誰也說不準。
日后參與運營莫斯科到喀山的高速鐵路，聽起來是很好，但是實際上，那就是個坑，以莫斯科到喀山沿線的這些城市的人口，根本就撐不起來這條鐵路所需要的運營量，而且高速鐵路的票價，也不是如今的俄羅斯絕大部分國民能夠輕易接受的，日后虧損幾乎就是必然！至少方明遠現在還看不出來它盈利的前景。全球這么多個國家都陸續建造了高速鐵路，但是目前來說，只有日本高速鐵路實現了盈利，未來華夏的高速鐵路應當也會出現盈利的線路，但是要從全國高速鐵路線整體全面來考慮的話，在相當長的時間里，也是賠錢的買賣！只不過，國家是考慮到高速鐵路網形成后，所帶來的其他方面的好處，這才容忍了鐵路系統的虧損。但是在俄羅斯運營高速鐵路，俄羅斯政府會給予財政和稅收上的補貼嗎？
要是俄羅斯鐵路公司負責運營，方明遠相信俄羅斯政府必然會給予補貼，但是如果說是聯合運營，以老毛子的尿性，就難說了。
不過，心里雖然是不看好，但是也不能夠一口回絕，太不給斯捷帕申面子，回頭這一位在其他地方卡自己脖子，比如說正在組建中的發動機集團公司，那就損失大了。老毛子有時擰脾氣上來，就是明知道會損失慘重也要干了再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