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多年之后,已經成為了東北三省有名富豪的謝國東仍然記得與方明遠見面的那一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當時的謝國東,不過是龍江省的一名種糧大戶,租賃了位于華夏與俄羅斯邊境地區的虎河縣的七百五十畝土地種植谷物和蔬菜。
原本是虎河縣農機所技術員的他和羅津倒是認識了不少年,最初羅津在虎河縣倒騰俄羅斯的木材時,他們就有過來往。雖然說日后羅津在得到方明遠和武威的投資之后,一路直上青云,過了幾年,就成為了龍江國際貿易集團公司的董事長,龍江國際貿易集團公司也成為了龍江省與俄羅斯進出口貿易的明星企業。就是省領導,也時常成為羅津的座上客。
羅津富貴了之后,倒是與謝國東也沒有因此而冷淡了關系,每年總會去虎河縣謝國東的家中呆些時日,而也是在羅津的幫助下,謝國東在二零零四年的時候,辭職下海,與虎河縣的一個村子簽訂了租地種植的合同,當時只有三百五十畝的土地。當年謝國東去掉投入就賺了近六萬元。二零零五年的時候,他又毅然決定,在鄰村又租了四百畝土地,擴大種植面積,這一次,他賺到了差不多十三萬元。與當地的平均人年收入相比起來,確實是富了起來。
今年,羅津勸他繼續擴大種植面積,但是謝國東卻有些遲疑了。雖然說,虎河縣這些年來,由于農村的青年人都到城市里打工去了,留在農村里都是老弱婦幼,很多人根本無力種植耕地,所以在虎河縣里,出現了不少的拋荒地。這些土地,對于它的原主人來說,扔著也是扔著,謝國東以每畝五十元到六十元的價格長期租賃。還是很受當地人歡迎的。當地縣政府對于他的這種行為也是給予了不少的支持。
但是謝國東覺得再繼續擴大種植面積下去,方方面面的風險實在是太大,一旦出現問題,很可能他會血本無歸。租賃農民土地種植這種生產方式在龍江省雖然說不是沒有。但是畢竟是少數,而且國內的化肥、農藥、種子等農資價格年年在上漲,勞動力價格也在不斷地上漲,而糧食的價格卻是相對穩定。
更重要的是他覺得目前的承包租賃協議,一來時間短。大多租賃期都只有三年,只有少數能夠達到五年,而虎河縣的這些土地,由于農戶的收入微薄,農田基礎設施的投入不足,造成排灌體系不健全,設施不配套,機械設備老化,溝渠淤塞相當嚴重,這樣一來抗御自然災害能力較弱,穩產高產的壓力很大。但是他又不敢向農田基礎設施里投入,三五年時間,根本就連本都收不回來。更不用說要什么利潤了。
二來,這些承包租賃協議都是與村鄉一級政府簽訂,而在國內,政策稍有變化,這些承包租賃協議就可能會成為廢紙一張,他的前期投入就會全部打了水漂。指望那些官員們能夠給予實質性的賠償,還不如想想怎么中彩票呢。在農機所工作的那些年,類似的事情,他不知道見過多少了。
三來,他也不相信那些農戶。別看現在自己一畝地給五六十元他們都愿意將地租賃給自己,一旦自己掙錢多了,要么就有人會毀約,要么三五年之后續租的時候。他們就會大幅度地提高租金。而縣里,卻不一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而且,虎河縣的農村還存在著交通嚴重不便,道路崎嶇不暢,倉貯條件差,農電線路老化等諸多問題。都急需解決,可是這些問題要解決的話,哪一個不需要錢?
謝國東和羅津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恰好方明遠回到了歆京,羅津就扯著他來見方明遠。謝國東也沒有想到,居然會這樣順利地就見到了方明遠這個在國內簡直都成了傳奇人物的年青人,而且還能夠和他同桌吃飯。
“方少,我記得關于農村糧食生產這一塊,我記得您當初曾經和我提到過,我國當前一家一戶的小規模生產,已經走到了盡頭,不但不能夠提高土地的使用率和產出率,還嚴重地束縛了農村生產力的提高,只有使得糧食生產走上集約化、規模化的道路,走現代農業發展道路,才能夠解決農村土地的撂荒現象,提高了土地的使用率和產出率,使得農民們獲得更高的收入。”羅津夾了幾片羊肉丟進了鍋里道。
“我和你提過嗎?”方明遠有些不確定地道,對于國內農業發展,他確實是有些想法,但是他不記得什么時候和羅津提過。
“比較早了,還是在二千年前后呢。”羅津回想了片刻,有些不太確定地道,“反正我記得很清楚,這些話你都說過。正是我覺得方少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才慫恿老謝他從農機所辭職,租賃土地開展種植業。老謝他也確實是取得了很不錯的成績,當然了,這是相對他自己而言,你是肯定看不上那點小錢的。”
“小錢?哈哈,羅大哥你這樣說可是小看了種植業,在歐美發達國家,擁有大片土地的農場主,那可都是上層人士。”方明遠笑笑道,“謝大哥這不過才干了兩年時間,事業剛剛起步,你這樣說可是有看到幼獅就認為它還不如狗厲害的嫌疑。而且,從長遠角度來看,在無法改變土地所有權的前提下,謝大哥選擇的這條路是改變我國農業發展無力的必走之路。七百五十畝土地,這算什么,等謝大哥什么時候手里有七千畝甚至于七萬畝土地的時候,他的社會影響力比你也差不到哪里去。”
謝國東不由得眼睛立時為之一亮,他沒有想到,方明遠居然沒有看不起他的職業,反而這樣推崇,這可是太令他感到意外了。
“謝大哥,其實不瞞你說,我家在巴西和阿根廷購買幾個農場,總面積有幾十萬公頃吧。我的小姑夫,就專門負責經營這些農場。”方明遠給謝國東倒了一杯酒道。謝國東連忙站起身來雙手端著酒杯,臨放下的時候手不由自主地一抖,酒灑出來了一些。此時的他才反應了過方明遠方才說的是什么。幾十萬公頃的土地,那得好幾百萬畝的土地了,這可不折不扣地是大農場主了。
“謝大哥,你是他的好友。他能夠把你帶到我這里,就已經證明了你們的關系。你和我這樣拘謹,豈不是讓他丟面子?”方明遠笑道,“我也是一個人,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只眼睛兩條腿,又不是三頭六臂的哪吒。”這個謝國東能夠得到羅津這樣看重,租賃土地干了兩年就取得了這樣不錯的成績,說明這也是一個有能力的人,方明遠現在最缺少的就是人才啊。就算是不能籠絡到自家的旗下,那也可以讓他成為自家的外圍盟友,自己沒有精力和時間去做的事情交給他去做,成長起來后,也是方家在地方上的堅定盟友。
“噗!”羅津一口酒全噴了出來,嗆得他咳嗽連連。謝國東連忙伸手幫他拍打著后背,不過心情倒是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原本那沉重地壓得他簡直都喘不過氣來的壓力,小了很多。
“我說啊,方少,酒桌上你能不能不要突然說笑話啊?”羅津半晌才抬起頭,嘶啞著嗓子道,不過眼睛里卻滿是感激。雖然說他和方明遠都是龍江國際貿易集團公司的股東,又認識了不少年,但是說實話。在方明遠的面前他一樣是壓力沉重,龍江國際貿易集團公司能夠取得今天的業績,雖然表面上方明遠好像是甩手掌柜一樣,什么事情都不管。只管分紅,他這個董事長還要追著他匯報工作,要服從他的一些安排,但是他明白,要不是有方家的股份,無論是在龍江省還是在俄羅斯。龍江國際貿易集團公司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順風順水的。
他自己的身家與方明遠相比起來,就是天差地別,方家旗下隨便拉出來一家公司,業績都可以碾壓龍江國際貿易集團公司,更不要說像平川石油集團公司、遼省鋼鐵集團公司、香港錦湖電影集團公司、德光電子集團這樣國際上都有名的企業集團了。
今天他將謝國東帶來,其實這心里也是有些忐忑不安的,謝國東的那點身家,放在虎河縣里算是個人物,但是在方明遠的面前,他什么都不算!方明遠要是因此而遷怒于他,他都沒什么好抱怨的——方明遠有多忙,平素里來往的又是什么層次的人物,謝國東也就是萬元戶級別的人物!這樣的人,就是在龍江省里,稍大的衙門里,職員們對你都是愛答不理的,你還得陪著笑求人家辦事。
而方明遠呢,不但沒有半點怪罪自己的意思,還主動地幫助謝國東消除身份上的隔閡,可以說是給足了自己面子!
俗話說,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對于有些人來說,為了利益臉皮完全可以不要,但是對于有些人來說,尊嚴卻是無價之物,那是再多的錢也換不來的,羅津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以他從挺早以前就認定了,日后要是方明遠有用得著自己的時候,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就為了這份尊重。而今天,他的決心無疑更為堅定了。
方明遠當然不知道羅津此時的心理活動,笑著端起酒杯道:“我這人酒量一般,晚上還有和青山省吳永江副省長的一個會面,就不多喝了,這一杯既是向羅大哥你表示歉意,又是給謝大哥洗塵。”羅津和謝國東連忙也端起杯來,三人一飲而盡。
方明遠放下杯子,看了眼表道:“時間有限,我就長話短說,兩位今天晚上也可以商量商量,有什么具體的想法,我們明天抽時間再談。”
“謝謝!”謝國東端起杯來向方明遠敬了敬,然后干了,將杯子反扣在桌上道,“我會將方少你說的每個字都記在腦海里的!”謝國東此時也是心里激動地難已言喻。一邊是青山省的副省長,一邊是虎河縣的小農民,方明遠可謂是給足了他們兩人面子。
“這個產業,未來大有可為。當然了,現在看起來,是阻礙重重,有很多令人望而生畏的障礙。有些是政策上的,有些是體制中的負面因素,還有就是社會上的一些負面意識,但是正是因為它現在阻礙重重,要有所做為難度較大,才是謝大哥你迎難而上的時候!等到政策明朗了,方方面面的配套措施完善了,這一行的門檻也就會相應地提高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方明遠道。
“啪!”羅津一拍桌子道,“沒錯,就是這個道理!這就好比過去人所說的,那些修仙的人,每過一段時間都要面臨雷劫一樣,你要是抗過去了,前面就是光明大道。而你要沒抗過去,那么以往的努力就白費了!方少,老謝這人,唉,有時候脾氣是真擰。我都說了,要錢我借,要關系我給他跑,出事了損失算我的!我看他們還敢給我怎么著?可是他就是不答應。等到大家都知道這樣會賺錢了,好事還輪得到你?”
謝國東張口欲言,羅津一伸手攔住了他道:“你先別說話,讓我先說,這話我可憋了很久了。方少,老謝這人吧,講信用,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不玩那些花花心思,也不愿意走那些歪門邪道,更輕易不愿意欠下人情。我和他這么多年朋友了,是真的想幫他一把。不過,我也要說,干這一行是真的不容易,前期的投入太大,又貸不到款,租期又那么短,基礎設施建設怎么投入,還有那些狗屁的稅費,這也就是老謝技術過硬,又懂得一些管理,才有了今天的成績。我覺得這一行有前途,想讓他進一步地擴大事業,可是怎么都說不服他…”
“老羅,有話你回頭和我說,我一定認真聽,方少一會還要見吳省長呢,長話短說,長話短說。”謝國東有些無奈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