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的春節,平川古城的方家宅院里,人頭涌涌,若不是方明遠當初就將方家宅院兩旁的宅子都留了下來,這一次連住的地方都要緊張了。
“很少看到爸媽他們那樣高興了,四世同堂,呵呵…”時文生和方明遠初一一早并肩走在古城的街道上,幾名保衛人員跟在了兩人的后面不遠處。這里并不是古城的商業區,而是住宅區,經過了大年三十晚上的一通折騰,早上還能夠早起的人并不多。時文生是因為下午就要去奉元,然后初三就必須要返回晉寧,所以方明遠不得不一早就爬起來。
“讓海濤努力努力,很快你家也就能夠四世同堂了。”方明遠打了個哈欠道,昨晚一直到兩點多才睡,早上七點鐘就不得不爬起來,他還沒完全清醒呢。
“海濤?他才多大,而且也沒有你小子這本事!能夠讓這么多的好女人心甘情愿地跟著。”時文生笑道,“連混血兒都有。”宇田光璃是黃種人和白種人的混血兒,她與方明遠的兒子自然也是混血,小家伙從小就格外的可愛,誰見誰喜歡。
“嗯,也是,他要像我這樣,會出大事的,所以我不去當官。”方明遠又打了一哈欠道。
“聽說,你在香港參加了個成年禮宴會?結果搞得香港豪門來次大聚會?”時文生笑道,這事他是在飯桌上聽林蓮她們說的。
方明遠撓撓頭,其實他本來就是應鄭嘉儀的要求,去露個臉、散散心,也算是代表方家偶爾參加一下香港上層社會的社交活動,結果是誰也沒有想到,香港的其他豪門家族在得知了他出席了宣家的成年禮晚宴后,雖然說各家的老爺子都沒有出動,但是二代的核心成員卻是紛紛出動前來參加,到最后。香港的豪門家族在宣氏的別墅中居然湊了個七七八八。宣建華的成年晚宴最終變成了一場關于香港未來發展的討論會。當然了,對于宣氏家族來說,這可是是意外之喜,散場的時候。宣松甫話里話外對方明遠是感激不盡。
“陰差陽錯的,其實我就是去散個心。”方明遠一臉無奈地道,“誰知道最后成了經濟研討會了。”原本是去散心了,結果還是和一群至少四十歲向上的中年人討論經濟問題。
時文生拍了拍方明遠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別臭著臉了,這種事情,恐怕別人還求之不得的。”這只能說明,方明遠在香港這些豪門家族中的影響力。
“對了,姑夫,我和你說的那事,你想好了嗎?”方明遠問道,“走與不走,我們都必須要提前開始運作。不能讓他們到時候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說能夠將晉寧的工作安排好,不讓我這幾年的心血付諸流水,當然是走!只有到了更高的崗位上,才能夠做出更大的事情來。”時文生毫不遲疑地道,“光是一個秦西省,就算是加上晉西省和燕邢省,也是改變不了的。”
“嗯,這個我們都已經考慮過了,如果說您打算走,那么現在就要開始調整晉寧的干部。蘇叔、趙叔、李叔也會配合著你,晉寧可以交給其他人,但是它的主導權我們是不會放棄的。”方明遠點了點頭,時文生的這個決定他并不感到意外。時文生在省內的晉升,可以說已經幾乎觸到了天花板,不離開秦西省是不能夠再向上了。
“那么我得提醒一句您,估計您去的地方不會是發達省份,那里的位子太炙手可熱了。”方明遠道,“繼續向西和向北。我并不建議您去,當地的問題太復雜,而且影響力也太小。西南…也是這樣。燕邢省…那里距離京城太近,可能會引起一些人的敏感,雖然那里也是個窮地方。”靠近京城的所在,自古以來都是國內的經濟發達地區,誰又能夠想到,燕邢省卻混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你就直接說希望我去哪里好了?我有這個心理準備。”時文生一擺手道。
“目前,我覺得最好是東北三省,一來,那里的經濟發展并不盡如人意,相對而言,位子也就好取得一些。二來,那里工業基礎雄厚,自然資源豐富,底蘊在那里,只是在如今的國內形勢下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優勢來。三來,那里靠近俄羅斯、韓國和日本,方便我方家的海外產業照顧。四來,我原本就打算在東北三省進行投資,姑夫去了,投資項目都不用調整。五來,那里靠近京城,對京城的影響力不可忽視。”方明遠直言道。
“可以,呵呵,去東北也不錯,至少我不用學當地的語言了。”時文生笑了起來。秦西壓延設備廠當年就是從東北遷到的秦西省,廠子里的人直到今天也有很多說東北話的人。這個結果并不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之外,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他自己也是認真地考慮了一遍自己的去向,國內的省份雖然多,但是篩檢來篩檢去,也就那么幾個省份可選,東北三省就在其中。
“不過,姑夫,你也要有些心理準備,東北三省那一塊,經濟形勢很不容樂觀。”方明遠遲疑了一下道,“您初來乍到,很多工作不是那么好開展的。”東北走這一趟,方明遠可不是只和那些官員們湊在一起,私下里也走馬觀花地走訪過民情,說實話,東北如今的經濟形勢很不容樂觀,而其中的原因可謂是錯綜復雜。固然有改革開放以后,對這一地區抽血過多,投資卻不足的緣故,也有很多的其他因素。至少如果說姑夫真的去了那里,保衛工作是一定要做好的。
“要是好啃的果子,你覺得會落在我們的手里嗎?”時文生不屑地道,“而且,越有挑戰性的工作,才越有成就感嗎,硬骨頭都啃下來了,日后那些軟柿子算個什么?”時任晉寧一把手多年的他,言語間也多了幾分霸氣。
“姑夫要是這樣想的,那就是再好不過了。”方明遠鼓掌道。“不過您也放心,首先還得有相當長的時間準備,也會有干部和資金相繼進入東北的。不會讓您去唱空城計的。”時文生笑了笑,這一點。他相信方明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我說,你是不是有點未卜先知?知道我可能要調出秦西省,所以提前跑到東北布局去了?”時文生摟著方明遠的肩膀低聲道。事情實在是有些湊巧,所以他忍不住要問問。
“這倒真不是,準確地說是因為我在東北已經開始投資。所以當您要調出秦西省,我才建議您去東北。”方明遠道,“時間比較緊迫了,姑夫您回晉寧后,需要做的工作可多了。”
“是啊,要保證晉寧未來的發展方向不偏離我們預定的軌道,要做的事情確實是很多。我打算回去之后,先將財權向人大偏斜一些。”時文生道,“晉寧如今的財政有不少的節余,我得給它們安排好去向。不能夠留給他們揮霍。”
“但是您也得把握好分寸!”方明遠連忙道,“煤炭的好日子不會這樣長久下去的,要是晉寧不留點家底的話,日后的日子可就難過了。”雖然說時文生在晉寧的這幾年,也一直在主動地推動晉寧的其他產業發展,但是煤炭產業目前來說仍然是晉寧的經濟支柱。
“嗯…明遠,經濟危機真的又要來了?”時文生皺眉道,“怎么感覺如今的經濟危機發生地越來越頻繁,納斯達克崩盤這才幾年前的事情?東南亞金融危機仿佛還在昨天一樣。”
“真的有這個可能,就在未來的幾年里。而且。這一次,對于咱們國家的影響會更大。”方明遠嘆息道,“兩年后您只要看看煤炭的價格上漲了多少,就應當知道。這個泡沫有多大!”在他的記憶里,國內的煤炭價格是在二零零八年的下半年達到了峰值,特別是二零零七年至二零零八年的一年時間里,國內的煤炭價格上漲超過一倍。而與二千年時處于低點的煤炭價格相比起來,八年時間里,煤炭價格上漲了近八倍!就是考慮到通貨膨脹。人工費用和原材料的不斷上漲因素,這個漲幅也是極其驚人的。也正是因為國內煤炭的價格不斷上漲,沿海地區省份進口煤炭的數量也是越來越多,華夏也從煤炭的出口國變成了凈進口國,每年進口煤炭都在上億噸!
在次貸危機發生后,國內的煤炭價格出現了大幅度的下滑,若不是國內強力刺激經濟,推出了大規模的投資計劃,從而使得煤炭價格又在高位維持了幾年,但是到了他前世里去世時,國內的煤炭市場價格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大幅度下滑,而且這一次國內經濟界的人士普遍性地不看好煤炭的未來走勢。
這一世里,雖然說煤炭的漲幅仍然是相當地驚人,但是方明遠會努力地說服蘇浣東,盡可能地避免華夏重蹈覆轍,那種靠大規模投資強力刺激經濟的做法,不過是將炸彈引爆的時間延長而已,而且到了那個時候,國內經濟更是積重難返,反而錯過了經濟結構調整的機會,原本應當淘汰的產能卻是嚴重地過剩!
時文生眉頭緊皺了起來,方明遠關于經濟方面的預言他是堅信不疑的,以往的例子已經是數不勝數了。晉寧之所以有今天,也是因為在煤炭價格位于低谷時,他相信了方明遠的判斷,整頓了晉寧的煤炭產業,并加大了投資力度。
“全球性經濟危機,誰也躲不過去的。”方明遠拍了拍時文生的肩膀道,“不過,您也沒有什么好擔心的,您得這樣想,越是這種時候,阻礙變革的力量才會越虛弱,才是您大展手腳的時候。”時文生啞然失笑,心情倒是因此無由地好了不少。
“你計劃中未來在東北地區的投資項目,能不能和我透透底,我也好心里有個數。”時文生低聲地道。
方明遠失笑道:“姑夫您這還是心里沒底啊,好吧,好吧,我大概地說說,現在正在談著的有與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聯合投資的鋼鐵廠,有和龍江省農墾總局合作的大豆生產項目,計劃中的還有與俄羅斯濱海邊疆區合作的出海通道項目,如果說出海通道項目順利打通的話,后繼還會在東北投資制造業的一些項目。當然了,如果說當地政府能夠大力推動的話,也可以上馬高速公路項目和鐵路項目。其實我是很看好東北三省的鐵路項目的,如今交通已經成為了東北三省物資運輸的一大瓶頸,如果說能夠解決了這個問題,東北三省的經濟發展即便是沒有什么新的投入,也會有一個小小的提升。”
東北地區的鐵路網建設與全國相比起來,可以說是相當地滯后,現有的鐵路大多是建國前和建國后所修建的,雖然說從鐵路密度來說,仍然位居全國前列,但是卻是問題多多。很多鐵路的使用率并不高,比如說那些通向林區和礦山的鐵路。還有就是電氣化鐵路和復線鐵路在其中所占的比例較小,行車速度、行車密度和列車牽引重量普遍較低,這在時間就是金錢、效益就是生命的現代社會中,無疑是落后了一大截。
“沒有興趣整合東北三省的機場業?”時文生滿意地道,做為一名空降過去的干部,就方明遠方才所說的那些個項目,能夠有一兩個,就足以令他在新地方站穩腳跟了。
“興趣是有,但是一來秦西機場集團公司近幾年發展的很快了,需要停停腳步消化一下。二來,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方明遠道。時文生會意地點了點頭,既然知道經濟危機就在眼前了,那么一些并不急迫的項目完全可以拖一拖,屆時會有更好的價錢,非要在高位接手,那才是傻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