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查賬出了什么問題？”
走在通向藥庫那條走廊上，岳羽刻意落后了岳有德幾個身位，與黃凡并肩走在一起。從剛才起他就看見，這位老掌柜的眉頭緊皺著，神色間似乎并不舒心。
“這倒沒有！不過那賬記得極為復雜，里面肯定是有問題，只是老朽這方面能力淺薄，實在看不出來——”
說到這時，黃凡又面帶憂色地掃了周圍一眼。“還有這些的奴仆雜役，也不大配合。似乎對夫人她執掌宗族藥鋪心有不服。”
兩人身后面的冉力，這時也是一聲冷哼。“我看他們也不順眼！這些人怕是嫌自己的日子，過得太舒心了！要依我看，老掌柜您干脆把人記下，等到晚上讓夫人她直接開革就是。”
岳羽聞言撇了撇嘴，這里工作的那些下人，看向他們的眼神確實中多有防范。那些底層之人也就罷了，值的注意的是其中一些中層仆役，竟都帶著微微的敵意。不過這倒也在他的預料之中，最近幾百年來岳家的藥鋪生意，是越做越大。然而每年交到公中的利潤，雖未消減大多，卻也是每況愈下。若說這其中若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貓膩和利益牽扯，是鬼才會信。他們母子橫刀奪食，會招人嫉恨，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就岳羽的本心，其實也是恨不得快刀斬亂麻，三下兩下將這些麻煩解決。但若是如冉力所言那般，將這些人全都趕出藥鋪，卻也有不妥之處。若引起大規模的反彈，那時反倒不美。
所以岳張氏想要將之一一調理妥當，必然是要花上一番水磨功夫不可——
而當思及這藥鋪和鍛冶鋪之沉疴，宗族歷年整頓都絲毫不見好轉的原因時。岳羽忽然間又隱隱覺得，自己這次似乎是上了那岳允杰的大當。
他那族堂伯會將這些利潤浩大的生意，交到他母親手里，恐怕還不僅僅只是要抬舉他們家那么簡單。其中未必就沒有想要借他之力，徹底清理這宗族兩大利潤來源的心思。想來整個族內，恐怕也只有獲得四房耆老們支持的他，才有可能以強力手段，將這其中的污垢之處清除一二，
無聲一笑，岳羽搖了搖頭，隨著岳有德步入到那寬敞無比的藥鋪之內。
記得上次他來這里時，還是半年之前，那時小心翼翼，生恐將岳有德惹怒。看這一次的情形，卻又是完全翻轉了過來。不能不令人感概，這人生際遇之變幻無常。
而當他的目光，觸及到正對面，那藥庫最深處的幾十個貼著金箔的藥柜時，眸子里頓時掠過了一絲亮澤。抬步以迅捷無比的速度，向那里走過去。
旁邊的岳有德卻是微微凝眉，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將岳羽的身形攔住。然而當他的手，剛伸到半途，就看見了冉力那銳利如刀，又帶著幾分譏嘲的目光。這才恍惚間想起，自己眼前的少年，早已非是當初那個任他責罵的小子了。甚至于一言之間，可以決他生死！
“這里的藥，難道就只有這么一點？”
將那一個個藥柜翻開，岳羽的雙眉頓時微皺。雖說這里也上千個抽屜。然而其內的藥材卻都是極少，甚至其中還有部分，是處于空缺狀態。
“這其實只是我們今天才收購的珍藥而已！”
見岳羽的臉上，透出了一絲明顯不悅，岳有德心中一突，忙又躬身一禮。“少爺您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們藥庫的內間還有不少。是這十天以來的存量，今日方才分類包好，準備運往城北族倉儲藏的——”
隨著岳有德手指的方向，岳羽向側旁看過去，果見旁邊兩個藥柜之間，有一個小小的側門。而當他隨手將之推開時，赫然只見里面的橫桌上，竟擺著整整上千個大小不一，卻又捆得整整齊齊的藥包。
不過一直到將其中幾十個藥包拿到手里，一一用解析能力詳細解析過其內部之后，岳羽的眉梢才向上一揚，面上透出了滿意的神情。
——這里的藥物其實仍不算是多，但是種類齊全，而且他所需的每一類，都有著相當的數量。即便其中還有不足，那缺少的部分，也大可自己收集。省著點用的話，已經足夠支持他完成易元丹的試制了。
用眼角的余光，掃了忐忑不定的岳有德一眼，岳羽笑著放下了手里拿著的黃紙包裹，然后又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阿力，過來給我搬藥！”
岳有德神情一怔，直到看看冉力笑嘻嘻的應了一聲，拿出一個大布袋，把桌上所有的藥包全都掃進去時。才意識到，岳羽這次來，竟不是如他想象中，來分辨藥材來的。看這架勢，完全就是搶劫。
只是一剎那，岳有德的面上就浮起了菜色，渾身上下都是大滴大滴的冷汗流淌。
“少爺！這些藥材，族里都是有計數的！”
“我知道，所以這次拿的不多！”
岳羽點了點頭。“不過才十天的量而已，從賬面上做點手腳，應該不是很難吧？別告訴我這種事，德叔你以前就從沒做過？應該也算是老手了可對？”
岳有德面上的汗水，是愈發的密集。心想我以前是做過假賬，可那也是細水長流，一天天的扣一點。像你這般一次就拿這么多，我還真沒做過！
而且這世上，又有誰會蠢到像你這樣，如此毫不隱晦的公然掠奪公中的財富，又命下屬替自己做假賬的？
“少爺您說笑了！這話有德可萬不敢當。如果您一定需要這些靈藥的話，有德也不敢阻攔。只是這件事，不知您問過您母親的意思沒有？羽少爺，若是現在就鬧出什么事情出來，恐怕對您和您母親，影響都有些不好，甚至會有什么變故也不一定——”
岳羽詫異的看了岳有德一眼，他知道這些話是在提醒自己，此刻他們母子尚未站穩腳跟，若是出了什么事，便連才剛剛得到手的這差使，還有議事堂席位，都也有可能重新失去。岳有德甚至還擔心如果言辭太隱晦，自己可能聽不懂，把話都說得淺顯至極的程度。
只是這話從岳有德嘴里聽來，卻有些奇怪，他原以為這位德叔應該會順水推舟，然后轉身就去就到那些族中耆老那邊稟報才對。
這般看來，岳有德半年前在他家的那番表現，只怕確實是帶了幾分真心實意，
再仔細看了看一臉情急之色的胖子，岳羽心里一暖，他原本就準備好好報答一番這位德叔。而今日之后，這事就更不可或忘。
不過眼下，對于這些藥材，他卻是志在必得！
“呵呵！德叔過濾了，這事我是沒稟報我母親。不過只要你們不說，又有誰能知道？”
岳有德面色一僵，把目光看向了一旁。心想這孩子不曉事，自己身邊這個老人，總應該知道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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