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鴻兄你會奇怪,說實話,這件事即便是我本人,半年之前也是所料不及。”
岳允杰毫無異狀的斟著酒,一臉的淡然。“鴻兄您可知道那岳張氏開的那家藥鋪?”
鴻冥微微頜首,那家順德藥鋪,他自然不可能不清楚。鴻飛死前的前一天,就是受人所托,替岳家城的那的另幾家藥鋪出頭,然后與那個名叫岳羽的小孩有了齟齬。緊接著次日,就提出要娶那岳張氏之女為妾。
——再然后,他那兄長和侄兒,在岳家城的城主府,莫名其妙的被人當庭刺殺。鴻家于宴七人,無有活口!
事后整個北馬原到處都是傳言,說岳家欲于他們鴻家翻臉,可是之后這岳家城所屬勢力,除了聚集人手,對他們淡云城多有防范之外,卻再無敵意之舉。而無論是他本人,還是族內的那幾位,都看不出,岳家能在這次的事情中,撈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好處。
說是他們南方諸城遣人刺殺,倒是有那么一絲可能。那些人既能請動機關師出手,那么再請來后來一位能夠在岳家城出入自如的大高手,也毫不奇怪。
可這又難以解釋,為何那刺客,會偏偏留下岳家的人只傷不殺。即便是要離間,這種方法也委實有些愚蠢!
而更令鴻冥感覺奇怪的是,此后岳允杰就杖斃自家奴仆多人,此后又與那岳張氏母子多有親近。再還有岳家城的一些曾經與后者有關的人,有關的事物,還有那家鍛冶鋪和綢緞鋪,都無緣無故的消失或者被調離——
這一切,都充滿了巧合的味道。哪怕是他心里明知道,以一個十二歲少年,絕無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卻也是不自禁的心中生疑。
“——那女人無論氣魄和手段,都令人無比欽佩。現在還看不出什么來,然而我敢斷言,三年之內,他們家必是日進斗金。實在是一個異數——”
岳允杰搖著頭,轉過頭解釋著:“我岳家那些藥鋪和兵甲鋪的情形,想必你們淡云城也清楚,如今在我手里是江河日下。這次幾位族老的意思,就是想借那岳張氏的那份精明,看看還有沒有挽回的余地!”
鴻冥心里微微一哂。若是只為了此事,就輕易的將那僅有三十席的議事席授出。那么這岳家,也就再沒有資格,存續千年。
這時的岳允杰,卻又是一笑。“還有她那雙兒女,你別看她家的長子,在岳家城里名聲極差,人卻是極聰明的,接她母親衣缽綽綽有余。還有她那女兒,也是一個怪胎。雖說如今小小年紀,內息修為也不怎么樣。可最近宗族大比時,卻不知道怎的,投了我家幾位長老的緣法,都說是要親自指點她修行呢!可惜我們岳家,從沒有把議事席授予女人的規矩——”
鴻冥的神情微怔,頭一次感覺,這次的事情恐怕有些棘手。而岳允杰的態度,也令他有些捉摸不定。
※※※※
回程的路上,馬車內的氣氛與來時截然不同。不但岳冰倩更為興奮,便連冉力也是一掃之前的頹廢,黝黑的面上滿是激動的紅暈。
而岳羽表面上雖也在笑著,心里卻是一陣忐忑。他不認為這時候,還能夠瞞得了岳張氏。那患得患失的清晰,這些天也克服的差不多。不過真要開口時,卻又發覺自己喉部連正常的發音,都變得異常的困難。
“娘親!這個,其實那天——”
岳羽是一臉的面紅耳赤,幸虧的是他前世那些好友不在,否則的話,他真要找個地洞鉆進去。不過就只是一句話而已,搞得好像初戀的小男孩一樣。
直視著岳張氏含著幾分探詢和笑意的眼睛,岳羽猛地一狠心,勉力壓制住心里想要逃避的心緒。
“——其實那天城主府的事情。是我和冉力——
話音未盡,岳羽就聽見一聲銀鈴般的輕笑。愕然抬頭看過去時,卻見岳張氏笑意盈盈的伸手拍了拍了他的頭。
“傻孩子!你當你還真能瞞過你娘?別忘了你身邊,還有個小叛徒在、總之那件事我就暫時不追究,不過以后千萬不許再這樣冒險,哪怕是為了我和你小妹,知道了么?”
岳羽一時只覺尷尬無比,岳張氏的語氣,怎么聽都像是在哄小孩。不過他心里面,此刻卻又莫名的感覺一陣安心,一直懸在心里的大石,也徹底放下。
不過緊接著,他又猛然意識到了什么,咬牙切齒地怒目瞪向了對面。而冉力則是心虛的抓了抓頭,干笑著偏移開了頭,不敢于岳羽對視,
而馬車內唯一仍舊沒搞清楚情況的,就只有岳冰倩。
她是第一時間,就感覺到車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也無比清晰的聽到,岳羽口里提及城主府這個敏感字眼。然后心里更隱隱約約,又無可抑制的冒出了個念頭,心想那天晚上闖入城主府的,該不會就是岳羽?
然而這個想法,只是在腦內稍稍閃現,就被岳冰倩毫不猶豫的拋開。想想也覺可笑,若那件事真是她這廢物般的兄長所為,那簡直就等同與太陽從西邊升起無異——這個世上,只怕再沒比這個更荒唐的事情。
這時候的岳羽,心里卻是恨不得把冉力給生撕了。正琢磨著,今天過后,到底是把這小子煮還是煎好的時候。心中突然驟升警兆。驀地掀開了側旁的窗簾,探頭向外面看了過去。
此刻他家的車隊正轉過十字街口,而就在岳羽這一側街道的一旁,一位白衫俊美中年,正騎在一匹龍鱗馬上,側目冷冷的望著這邊。而在他的身后,還有著六位一襲黑色緊身衣的中年,竟無一例外都是四級以上的武師,胸前繡著淡銀色的云霧。目光里,亦都是隱含殺意。
岳羽心里頓時間一陣陣發涼,在這剎那間,突然就明白了宗族給他這議事堂席位的用意。
——原來他到底還是小視了淡云城,這可不是他前世,那個無論什么事情都講究證據的秩序年代。有的事情,就僅僅只需一個懷疑,就已經足夠成為動手的理由!
苦笑著,岳羽放下了窗簾,隔開了與那位淡云城使者的視線。心想自己之前還真是夠天真的,竟忘記這個世界武力為尊的法則。
而就在同時間,岳羽的心里也升騰起了一陣,比以往要為強烈得多的,對自身實力的渴望、
——若是今日他有同為七級武師的修為,那就絕不會放任這幾人從自己眼前離開!就只憑對方將主意打到他和他的家人這一條,他岳羽必定要滅這淡云城鴻家滿門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