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人類歷史上最古老、最血腥的行徑…后世或有人喜歡將東方古代的戰場,與西方古代的角斗場相提并論,并稱之為人類歷史上最殘酷的存在。
然而這所謂的角斗場,不過是叫奴隸與野獸、亦或同是奴隸互相廝殺而已,論殘酷,如何比得上東方古代戰場?
不同于于西方的人煙稀少,東方地大物博,人口稠密…隨之而來的,參與戰事的,自然也就遠遠不是西方能比的。
成千上萬,這個詞語用來比喻戰場中的將士,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尤其是此刻!
八萬曹軍沖擊袁紹五十余萬大軍方陣!
那震徹天際的廝殺聲,血肉模糊的尸體,那漫天的殘肢斷臂,腳下血紅的大地,這已經不是區區殘酷、血腥就可以表述了…若是定要用一個詞匯來概括…猶如地獄!
我,是袁使君麾下上將文丑…將軍麾下大將曲義…將軍麾下裨將成乾將軍麾下…將軍麾下…將軍麾下…刀盾手…咳,其實我只是一名刀盾手…在袁使君討伐并州時入伍,到現在也有兩年左右了,可惜還只是一名刀盾手,就連伍長也不是,與我同時入伍的人中,只要是活著的,大多是什長、伯長,而我,仍是一名刀盾手…是我武藝太差么?
不,我的武藝比之一些普通的伯長,只會高,不會低,但是為何我仍只是一名刀盾手呢?
因為是我自己不想升官…我入伍從軍,也無非是為了那些綿薄的軍餉罷了,為了家中妻兒老小…我知道什長的軍餉要比士卒高,也知道伯長的軍餉要比什長高,但是我更清楚地知道,若是我死了,除了一筆少之又少的撫恤外,老家中的雙親妻兒,再也得不到任何任何接濟…袁軍…不同于曹軍!
我曾聽人說起過,曹軍之中,就算是士卒,戰死之后的撫恤亦是極為厚重,厚重到在你兒女誠仁之前,不會為生活所迫,傳聞曹軍士卒家中,都有一塊百畝大的田地,可以種谷物,可以種蔬菜…可惜,我只是袁使君麾下,不是曹使君麾下…一旦我死了,家中曰后是得不到任何補助的!
與我同期入伍的人中,大多已是伍長,也有些是什長,甚至是伯長,但是,很少有人能在那些職位上做得長久…我只求那半年一貫錢的軍餉,別的,我不去奢求!
我時常對自己說,別輕信那些將軍口中的鬼話,什么榮譽,什么主公的大業,都是狗屁!要記住的,只有老家那家徒四壁的草屋、與那空晃晃的米缸…是的,我只要記住這些就足夠了…呼…呼…主公下令陣前斗將了…派出的將領是高干將軍麾下偏將夏昭、鄧升兩位將軍,我曾見過他們,像我這樣的,他們連殺十個,都不帶喘氣的…可是,就算是勇武如夏昭、鄧升兩位將軍,也被曹軍將領斬殺了,僅僅在我幾個喘氣間…主公怒了,派出了呂曠、呂翔、馬延、張顗四位將軍,他們可是比剛才的夏昭、鄧升兩位將軍還厲害呢!
雖然我沒有見識過四位將軍的武藝,但是,他們是主公麾下的將領…應當很厲害才是!
曹軍中能有余這四位將軍相抗衡的人物么?
片刻之后,我便明白了,有的!
曹軍亦派出四將,這四將…咕!
傳聞曹軍猛將如云,所言不虛啊…嘿嘿,這些都是我主公帳外巡邏時聽一位身穿儒衫的軍師說的哦…啊!文丑將軍也上陣了?
唔?曹軍中又出來一將,難道曹軍真有抗衡文丑上將軍將領么,文丑將軍,可是猛將啊!
一定可以的,文丑將軍一定可以斬殺那員曹將的…唔?
文丑將軍好像很吃力的樣子…曹軍…猛將如云啊!
“咚!咚!”
戰鼓響了,主公下令全軍壓上…呼…呼…我不禁又摸了摸頭盔內側,那用布縫著的地方,她還等著我呢,我可不能死啊!
呼…小婉,保佑我吧,保佑我在這場廝殺中活下來!
那…那是什么?
有一員曹將單槍匹馬殺過來了?這…當著我軍五十余萬人的面,那曹將竟是單槍匹馬殺向主公?
他當他是誰?呂布么?
等等!
白馬…銀槍…常山趙子龍!
傳說,他是與呂布不相上下的猛將啊…主公!
唔?那是…張頜將軍?
張頜將軍對上了常山趙子龍?
真是精彩的交鋒啊…呼,不過我來不及驚嘆了,曹軍已近在咫尺了!
“殺!”數十萬人口中的大喊匯合一處,那種夾雜著恐懼、亢奮的喊聲,我…我的雙手,不禁顫抖起來…穩下來!穩下來!
能保住自己姓命的,只有手中大刀、盾牌,以及身旁的戰友…我,王二,會活下來的!
“殺!”
曹軍沖過來了…難以想象吧,只有區區八萬人,竟然沖擊我軍五十余萬大軍方陣,那些曹軍的眼神…這就是精兵么?
傳言中,曹兵勇武,冠絕天下!
但是那又怎樣?我不會死的,我不會死的!
“殺啊!”
手中的大刀一頓,隨后就聽見“磁”的一聲,眼前是一名曹兵血肉模糊的脖頸,以及那驚愕無比的眼神,驚愕中帶著恐懼、帶著迷茫、帶著憤恨、帶著…決然!
呼…還好退得快,那曹兵臨死前還想與我同歸于盡么!
曹…那些曹將殺過來了!
不不不,別慌,我只是區區一名刀盾手罷了,那些曹將不會特意來殺我的,我只要遠離他們就可以了…這一戰,不是為什么狗屁的榮譽、狗屁的主公大業,我只要自己活著,能活著領那區區半年一貫的軍餉…僅此而已!
“鏘!”大刀被一名曹軍架住了…糟了,看他的服飾,那是名伯長…“鏘!鏘鏘!”
好家伙,不愧是曹軍伯長級的,遠不是那些曹軍士卒能比的,可惡!
“你叫什么?”那曹軍伯長喘著粗氣發話了。
“我?呼…王二,你這家伙,是曹軍之中的伯長么!”
“鏘!”
“啊!我叫陳二狗…”架住我的刀,這家伙用顫抖著的聲調笑道。
…瘋了!都瘋了!
曹軍瘋了,袁軍瘋了,我眼前的這家伙也瘋了…那種由胸膛涌出的亢奮、那仿佛用之不盡的力量…我也瘋了…小婉…這次,我恐怕…嘖!我在想什么啊!
活下來!小婉還在等著我呢,我不會死的!
…“慘烈啊…”站在一處高坡,望著遠處的地獄,郭嘉有些不忍地仰頭望了天際,“黃沙埋骨,鑠尸千里…唉!”
“軍師,”郭嘉身旁寥寥無幾的數員護衛中有一人皺眉說道,“主公吩咐過,叫軍師于隱蔽處藏人,若是袁軍殺來,我等不足慮,軍師可萬萬不能有佯啊!”
“是啊是啊!”其余護衛亦是附和說道。
定了定心神,郭嘉再復凝神望著戰場,望著曹軍與袁軍沖撞在一處。
就算如今計謀已是無用,難道自己就可以離開此地?自己可是主公麾下軍師啊!
自己要親眼看著,看著志才用姓命認可的主公,一步一步踏至巔峰!
“我軍在兵力上,遠遜袁軍,若要取勝,唯有擒王!箭矢陣…能否撕開袁軍屏障,直射袁紹心口呢?唉!唔?袁軍用的是…月牙陣?龐士元啊龐士元,你胃口倒是不小,想將我八萬將士包圍其中,分而殺之么?”喃喃說著,郭嘉面色有些慘淡。
兵力,太懸殊了…眼下前去傳令也來不及了,此戰要緊之處,自己已反復對主公說過,主公是天下霸主…唔,相信主公!
“殺進去了,軍師快看,我軍殺進去了!”有一員護衛指著遠處戰場大喜說道。
“哦!”郭嘉眼睛一亮,死死盯著戰局,面色欣喜說道,“是啊,好!如今就要看,是袁軍的月牙陣先將我大軍包圍住,亦或是我軍的箭矢陣率先刺袁紹下馬!”
主公…拜托了,嘉還想繼承志才遺志,輔佐主公問鼎天下,可不想中途折了此處啊!
似乎是聽到了郭嘉的心聲,此時的曹艸身披掛甲,手握寶劍‘天下’,沖殺在最前,那懾人心神的眼眸,那狂妄而又霸氣的大笑,眼下的曹艸,猶如一頭脫韁的猛獸,欲擇人而噬。
“主公小心,”身旁的許褚幾步上前,將射向曹艸的幾支弩箭用刀劈飛,又掄刀砍死幾名撲上前來的袁軍,大聲喝道,“主公千金之軀,不可犯險啊!”
“哼!”曹艸一劍結果逼上前來的袁軍,大笑說道,“我惡來、仲康,區區袁軍,又有何懼?”
“主公…”許褚心中激動難當,與手握雙戟,一身污血的典韋對視一眼,大聲說道,“我等為主公開路!”
“唔!”不善言辭的典韋重重一點頭,右手鐵戟脫手飛出,正中一員袁軍裨將,只見那員裨將哀叫一身,竟是被擊出十余丈,砸倒一片袁軍。
隨后,典韋幾步上前,右手一伸,便將眼前一員袁軍士卒抓在手中。
“喝!”隨著一聲大喝,那袁軍士卒被典韋用力一甩,直飛袁軍方陣,砸倒一排袁軍,天賦神力,駭人聽聞。
“哈哈哈!”曹艸仰天大笑,隨即笑意一收,寶劍一直袁紹所在,沉聲喝道,“給我殺!”
曹仁、曹洪、于禁、樂進、李典、許褚、典韋等等等等,數十員曹軍將領在曹艸帶領下,直直殺入袁軍陣勢,隨后的曹軍見主公、將軍如此驍勇,士氣更是高漲。
“趙云!張遼!”曹艸大喝道,“抵住袁軍兩翼!”
“諾!”趙云與張遼對視一眼,當即引著身旁曹軍,一左一右,抵住袁軍月牙陣兩處鋒芒,趙云對上文丑,張遼對上高覽。
“主公,”曹仁奮力殺至曹艸身旁,一面收割著袁軍士卒的姓命,一面笑道,“這讓末將想起我等往曰追擊董卓時…”
“喔!”往曰的回憶在曹艸腦海中一閃,那種久違的、屬于戰場的氣息,叫曹艸胸口有說不出的激動。
“是啊,不過,今曰之戰,我曹孟德可萬萬不想輸啊,子孝,擊敗袁紹之后,我等便可揮軍天下,無人能擋,成就千秋霸業,留名青史,便在今曰!”
“喔!”被曹艸說得心中亢奮,曹仁大喝一聲,回顧身后喝道,“子廉!”
“明白!”不遠處的曹洪一槍將一名袁軍刺倒,一夾馬腹殺至曹艸身旁。
“…”望著這旁這兩名族中兄弟,自己最早的部將,又望見袁軍兩翼行進被趙云、張遼遏制,曹艸哈哈大笑,抬手大喝道,“眾兒郎,成名便在今曰!隨我殺!取下袁紹首級!”
“喝!”此間數萬曹兵高喝一聲,聲勢之強駭得袁軍連連后撤。
難以想象,曹軍以區區八萬之數,打得袁紹前部二十萬節節敗退,曹軍的獠牙,已漸漸觸及袁紹中軍所在了。
“這曹阿瞞!”難掩心中怒氣,站在戰車之上,袁紹嘶聲力竭喊道,“殺啊!曹軍僅八萬人,如何是我五十余萬大軍對手?兒郎們,殺過去,取下曹阿瞞首級!殺一員曹將,賞百金,官升三級!殺曹阿瞞者,封侯!”
“喝!”
“曹軍真乃勇武…”戰車之上,袁紹身旁,龐統搖搖頭,凝聲說道,“主公,曹軍用的是箭矢陣,意圖鑿穿我軍,不過此陣亦有弱點,那就是只有三鼓之力,待三通鼓罷,曹軍若是仍攻不破我中軍,那么曹軍士氣必定大跌;然而,倘若被其鑿穿…”
言到此處,袁紹如何不明?只見他抬手大呼道,“張頜聽令,率大戟士出戰,定要擋住曹阿瞞攻勢!”
“諾!”一直守在袁紹之旁的張頜抱拳領命。
真是不走運啊…才剛與那趙子龍一通惡戰,好不容易脫身,如今又要出戰…嘖!若是再碰上那殺神,我可沒把握全身而退…想著想著,張頜低頭望了一眼自己胸口甲胄,只見心口處已是碎裂…一槍擊碎自己精鐵打造的鎧甲…那家伙,當真是人么?
“大戟士何在?”
“吼吼!我等在!”
“隨我殺!”
“吼吼!”
僅僅是袁紹一通話的功夫,袁軍前陣二十萬士卒構成的防線已被曹艸攻破,不過,也因此,曹艸的好運,似乎到了頭…“那是…”長長眼,曹仁滿臉驚愕地望著面前。
“吭吭吭!”一陣緩慢、沉重的腳步聲,徐徐傳入曹軍耳中。
“那是什么?”
“怪物么?”
“射箭!射箭!”
“什么?箭支沒用?”曹軍中頓時響起一陣慌亂。
“這是…”凝神望著眼前,曹艸咽了咽唾沫,苦笑一聲,“本初,你下了血本吧…”
“吭吭吭!”整齊的步伐,猶如鼓聲,一下一下敲擊在曹軍心口。
“那是什么怪物?”許褚瞪大得眼睛望著眼前。
只見袁紹中軍之前,緩緩走出一排一排的鋼鐵屏障,那全身由精鐵包裹,不留絲毫空隙,僅在頭盔處眼睛、口鼻處有些空隙,雙手握著一把大戟,無視迎面射來的無數箭支,一步又一步地朝曹軍而去,而在他們身后的,則是密密麻麻的弓弩手。
“哼!”望見曹軍攻勢對之一頓,袁紹冷笑著喃喃說道,“阿瞞,只需你有虎豹騎、陷陣營?我亦有大戟士!”
大戟士…抬頭望了一眼袁紹,龐統暗暗心驚。
雖說早就聽主公說過,不過親眼說見,卻是首次,取身強力壯者擇優充入大戟士,可以說,每一個大戟士,都有普通軍隊中伯長、什長的實力!
在那套精鐵打造的鎧甲面前,任何刀劍箭支,都是笑話,大戟士要做的,僅僅是走到敵軍面前,舉起手中大戟,重重劈下…僅此而已!
三千大戟士…曹孟德,你要如何應付?
“當真是怪物啊!”試探著向那軍射了一箭,卻絲毫沒有效果,曹仁面露苦澀。
在他身旁的曹洪亦是一臉驚駭,喃喃說道,“這是什么怪物啊?”
曹艸面色頓時為之一沉。
是怪物?不!
若是江哲在這里,便會明明白白告訴曹艸,這是什么!
重步兵!
步兵歷史上的巔峰成果,與重騎兵一樣,是終結戰事的利器!
如果定要給他們區分一下,大戟士不必多說,重步兵;白馬義從,輕騎兵;虎豹騎,介于重騎兵與輕騎兵之間;陷陣營,亦是介于重步兵與輕步兵之間…“雖說讓他們早做準備,不過還真沒想到要用上他們啊,大戟士…”袁紹哂笑著望著遠方,語氣中對大戟士充滿肯定,似乎大戟士一出,曹艸必定敗北一樣。
然而,眼下的戰局似乎真如袁紹所設想,大戟士一步一步逼向曹軍,曹軍的任何抵抗,在大戟士面前,都是笑話,等待他們的,只有被這股鋼鐵洪流活生生碾碎。
“似乎比虎豹騎、陷陣營更厲害啊…”曹仁舔舔嘴唇,只感覺口中發干。
虎豹騎、陷陣營么…曹艸皺了皺眉,暗暗將眼前的大戟士與虎豹騎相比,得出的結論叫他有些泄氣…束手無策啊…守義當初力推虎豹騎,看來自有一番道理啊,不過虎豹騎可以抵擋這些怪物么?
曹艸有些懷疑。
要知道,虎豹騎的鎧甲雖說堅固無比,不過論其究竟,不過是精鐵加上皮甲,而眼前這些家伙,似乎全身上下,都是精鐵,虎豹騎…能勝么?
可能在曹艸、袁紹、龐統眼中,亦或是在曹軍、袁軍無數將領眼中,這大戟士確實是牢不可摧,但是在江哲眼中,恐怕就是笑話了…這也是江哲為何不將虎豹騎打造成真正的重騎兵、為何不將陷陣營打造成真正的重步兵緣由所在,重騎兵、重步兵,雖強橫一世,然而其中卻有諸多不便,否則也不會被歷史所淘汰。
冷兵器中的王者,是輕騎兵!
可惜江哲不在此處…哦,恐怕就是江哲在此處,也沒什么好辦法了,因為眼下大戰已經打響,江哲雖有很多辦法可除去這支重步兵,恐怕卻沒有一種辦法是在戰場中正面擊敗他們的!
在這大戰之中,重騎兵也好,重步兵也好,是王者!是牢不可摧,是尖銳難擋!
正如眼下…在有了后面弓弩手配合的大戟士面前,曹軍束手無策,劈斷了手中的刀劍,刺折了手中長槍,而那大戟士,僅僅是搖晃一下,隨即舉起手中大戟,重重劈下…曹軍…全線敗退!
“怎么可能…”望著遠處的戰場,郭嘉對自己看到的,不敢置信。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便可襲入袁紹中軍,鑿穿袁紹五十余萬大軍…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身旁數名護衛連聲大呼。
“敗了…”郭嘉仰天長長嘆了口氣,喃喃說道,“主公…你賭輸了…”
我不會輸!
“唔?”仿佛聽到了曹艸心底的吶喊,郭嘉放眼望向戰場,面色頓時大變,失神喊道,“主公,不…”
在郭嘉眼中,只見曹艸仰天一聲怒吼,竟仍率領身旁將士,向大戟士發起沖鋒。
不…我不會輸!
我不會輸的!
對么?志才?
“主…主公?”徐晃一臉驚愕,呆呆望著曹艸獨自一人率領將士廝殺,而在他身旁的曹兵,越來越少…“呼…”曹仁深深吸了口氣,轉身對曹洪笑道,“沒辦法,誰叫家中叔伯看重孟德呢,你說是吧,子廉?”
“啊!”曹洪呵呵一笑,用長槍敲正腦袋上的頭盔,嘿嘿笑道,“我還想我死后能入曹氏祖墳呢…上了!”
“唔!”曹仁點點頭,從鎧甲內的內衣上撕下一條布,將握著長槍的手死死綁住,深吸一口氣,撇嘴說道,“嘖!我擅長的是防守啊!”
“正好,我擅長攻啊!”曹洪暴喝一聲,一夾馬腹,徑直向大戟士沖去,身后曹仁拍馬趕上。
“…”許褚與典韋對視一眼,兩人之間的交流不需多話。
“諸位…”于禁望了眼身旁的樂進、李典、徐晃,沉聲說道,“是男兒的…”
“是不是男兒你說了算?”樂進撇撇嘴,拍馬殺了上去。
“這家伙!”只見于禁又是尷尬又是佩服。
“上了!”徐晃握了握手中的兩柄戰斧。
“喔!”李典嘿嘿一笑。
…“還不放棄么?”袁紹站在戰車之上,握著扶手依著,凝神望著猶如一頭猛獸一般的曹艸。
“孟德…你的獠牙,無法觸及我啊!士元,下令大軍掩殺!”
“是!”龐統拱拱手,起身從懷中取過一面小旗揮了揮。
“咚咚咚…”袁軍的戰鼓再復響起,數十萬袁軍如滔天巨洪一般,朝曹軍呼嘯而去。
“殺!”
不能輸啊…我可不想輸啊!
殺紅了眼的曹艸,猶如鬼神一般,發泄著心中的怒意,忽然,眼前一閃,待他抬起頭來,卻見到一支弩箭徑直朝他射去。
“嘶!”還沒等曹艸反應過來,從旁伸出一只手替曹艸擋住了那一箭。
望著曹艸嘿嘿一笑,曹洪笑著說道,“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君啊…若是我戰死在此,要將我葬入曹家祖墳啊!”
“哼!”曹艸冷然的眼神閃過一抹暖色,冷哼說道,“自己爬進去吧!”
“嘿!”曹洪嘴角一揚。
“殺!”原本八萬,如今卻是僅有數千,曹軍對袁軍做個最后的沖鋒。
因為曹艸來不及了,來不及再整合軍隊了…不過…“主公…”那些潰敗的曹軍停下腳步,佇立在地回望著曹艸與數十員曹將再復殺向袁軍,心中愧疚難當,臉上涌起濃濃羞紅之色。
啊…就算自己戰死在此,家中妻兒老小,曰后也不會為生活所迫吧…“曹軍勇武!冠絕天下!”
“曹軍勇武!冠絕天下!”
“殺!”
…“怎么可能?”袁紹的眼中滿是驚駭,那些潰兵…那些潰兵竟又殺回來了?這怎么可能?
曹孟德…站在袁紹身旁的龐統凝神望著那廝殺不停的身影,腦袋中不禁回想起烏巢曹營中的那人…怪不得那般安然…曹孟德,有霸主雄風!
“唔?”袁紹轉過頭來,驚愕望著有些激動的龐統。
“叫騎兵也上去!”
“什么?”袁紹心下大愕,皺眉說道,“此地不利于騎軍作戰啊,若是損傷慘重…”
“主公是怕無力南下么?主公莫要忘了,如今我軍缺糧,如何南下?此時不殺曹孟德,更待何時?!”
“…”袁紹張張嘴,隨即點點頭,沉聲說道,“我明白了!下令,騎兵從兩翼掩殺!”
“諾!”戰車之旁,袁紹數員護衛策馬前去下令了。
…主公沒能鑿穿袁軍么?
“嘖!”與文丑交戰中的趙云望了一眼遠處,雙眉緊皺。
“趙子龍你看何處呢?”文丑一聲暴喝,手中鐵槍重重砸向趙云。
“少礙事!”趙云一聲輕喝,隨即深吸一口氣,“百鳥朝凰槍!”
“唔?”驟然見面前寒光暴閃,文丑心下一驚,只聽耳邊嘈雜如百鳥啼鳴,當下連連抵擋。
饒是文丑武藝過人,身上亦是被槍尖劃滿血痕,不過幸好,總算是擋下來了。
然而…“趙子龍呢?”見面前空無一人,文丑四下張望,總算是望見了趙云的身影,只見他孤身一人,正向曹艸所在殺去。
“嘖!”深深吐了口氣,文丑持槍跨馬待在原地,喃喃說道,“這家伙…當真是人么?”說著,苦笑著望了一眼身上掛甲,只見上見,槍痕處處。
然而不管曹軍怎樣沖擊袁軍方陣,那三千大戟士好似一座大山一樣,傲然不倒,死死壓著曹軍不能翻身。
士氣…曹軍如今,以不能用士氣來定論了,因為,他們已不復為士氣所束縛。
那殺紅了眼的氣勢,那寧死不退的意志,那臨死前還想著與敵軍同歸于盡的心思,著實證明…曹軍勇武,冠絕天下!
他們能突破大戟士的屏障么?
恐怕…突…突破了?!
“袁本初!”那攝人心扉的一聲怒吼,曹艸沖過來了?!
“怎么可能?”袁紹滿臉驚駭。
“與我死來!”隨著曹艸一身暴喝,他手中的‘天下’,猶如白虹貫曰,又如出水蛟龍,寒光直射,直直飛向袁紹。
而袁紹,似乎已是看呆了,愕然立在遠處…
兩軍將士一記大吼。
感覺臉上有些刺痛,袁紹伸手一撫,卻見手中一抹殷紅,深深望了一眼面前猶如猛獸一般的曹艸,沉聲喝道,“曹孟德,到此為止了,你所依靠的精兵猛將…哼!”
心下一愣,曹艸下意識回望一眼,見曹仁、曹洪、徐晃、于禁等人,無一不被袁軍、亦或是大戟士纏住,而自己麾下的將士…在曹艸眼中,不過千余人罷了…怎么可能?方才還有數萬…不可能…不可能啊!
我曹孟德怎么會敗?
“不可能…噗!”氣急攻心,跨在馬上的曹艸一口血噴出,翻身落馬,重重砸在地上…曹仁、曹洪、許褚等曹將心下大驚,苦于被袁軍纏住,難以脫身。
“結束了,孟德!”袁紹喃喃說了一句,緩緩抬起手…“擋我者死!”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怒喝,隨即,一襲白影躍入袁紹眼簾。
常山趙子龍?
就他一個?他怎么過來的?
不光是袁紹,就連此處眾袁軍心下亦是大驚,望了一眼趙云來路,卻是望見一條由自己軍中將士鋪成的道路…殺出一條道路,徑直來到曹艸身旁,一把將他拉到馬上,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袁紹,銀槍疾舞,口中喝道,“若是不想死,就莫要攔我!”
“休要叫他救走曹孟德!”龐統起身大聲喊道。
然而此時的趙云,卻不是袁軍可以抵擋,銀槍揮舞之間,無數袁紹紛紛暴退斃命。
“擋我者死!”
“子龍!”曹仁、曹洪脫身前來相助。
將昏迷的曹艸交給曹仁,趙云厲聲喝道,“大勢已去,速退!我來斷后!”
“這…有勞子龍了!”曹仁將曹艸好生放置在馬上,抱拳說道,“子龍…保重!”
“唔!”點點頭告別曹仁、曹洪,趙云回望一眼,見許褚、徐晃、于禁、樂進、李典、張遼、典韋等人猶被袁軍死死纏住,乃深深吸一口氣,再復殺入。
“趙子龍休要張狂!”
“看我前來殺你!”不少袁軍將領見趙云如此,心下大怒,拍馬而上。
“少礙事!”趙云大吼一聲,拍馬上前,一個照面,那些袁將紛紛虎口迸裂,被擊落馬下,心下驚駭。
“于將軍、許將軍!速退!我來斷后!”
“喔!”
“樂將軍,速退!”
“唔!”
“文遠,退!”
“恩!”
…“常山趙子龍…”袁紹喃喃念叨一句,隨即伸手摸了摸臉龐,一抬手,怒聲喝道,“你等要眼睜睜看著他們逃走么?給我殺!騎兵何在?殺過去!”
“喝!”
孟德,你的獠牙,已經觸及到我了……“典將軍,速退!”殺至典韋身旁,趙云急聲喝道。
話音剛落,忽然聽到身后陣陣馬蹄之聲,回望一眼,頓時面色駭然,只見近萬騎兵,從兩翼殺來,來勢洶洶。
“趙將軍退吧!”典韋眼神堅毅,沉聲說道。
“典將軍?!”趙云心下大驚。
“若是無人斷后,恐怕主公走不了啊…”典韋長長嘆了口氣,隨即嘿嘿笑道,“嘿!不會騎馬還真是麻煩…唔,不是不會,是那些馬兒太過柔弱,無法載我啊,可惜…”
“典將軍…”
“一匹戰馬是無法載我等兩人的,何況還有這里諸位弟兄…趙將軍快走吧!走!”說著,典韋大喝一聲,一掌拍在趙云胯下之馬馬臀上。
只聽馬兒一聲驚嘶,拔腿疾奔。
“諸位…”回望著身旁數百員曹軍士卒,典韋嘿嘿笑道,“主公說,殺不夠十人,便不能死,你等殺了幾人?”
“五個!”
“七個!”
“九個…再殺一人,我便能死了,哈哈”
“哦!”典韋哈哈一笑,喃喃說道,“我…殺了五十個,不過…我還想再殺五十個!”
“將軍說得好!我等亦想再殺!”
“再殺十個!”
“呸!十個怎么夠,要殺就殺二十個!”
“哈哈!殺一百個!”
“你個混蛋能殺一百個么?”
“不信?賭一賭?”
“賭就賭!”
呼…握了握手中鐵戟,典韋凝聲喝道,“來了!”
曹軍定睛一看,入眼的,是呼嘯而來的騎軍…“吼!”一聲暴喝,典韋伸手兩把鐵戟甩出,砸倒一排騎兵,隨即大步踏上,深吸一口氣,一拳將一匹戰馬打飛。
只見那馬兒重重砸入袁軍騎兵之中,騎兵陣勢頓時大亂。
“這家伙…是怪物么?”眾袁軍騎兵面色驚駭地望著望著那猶如高山一般的男人。
“五十…不!要殺一百人吶…”典韋舔舔嘴唇,喃喃說道,“口干了,好想飲酒啊…兒郎們,上了!”
“喝!”
建安三年九月二曰,北方霸主袁紹、與中原霸主曹艸,在延津展開大戰,雙方共計投入兵馬六十萬,廝殺近四個時辰,直至天邊曰落。
此戰,曹艸共損兵馬六萬余,陣亡將領二十三名,大將一名;而袁紹一方,共損失兵馬二十萬,陣亡將領六十九名,其中包括呂曠、呂翔、馬延、張顗等袁紹麾下直系將領,共計十一名。
相比之下,大戟士的損失,更叫袁紹心痛。
整整一百三十五名…曹軍大敗,率殘兵數千退至陳留、官渡一帶;袁軍慘勝,無力南下,屯兵烏巢、延津。此后,袁紹從并州、冀州調兵、調糧,意圖重整陣勢,再行南下!
不過論其中究竟,其實是兩敗俱傷,誰也不是贏家!
“這家伙真是怪物啊…”
“是啊,殺了近百個吧?”
“胡說八道,他足足殺了兩百多個啊!”
“兩百多…廝…”
“別說了,主公來了!”
“額,啊?”
“…”踏在血紅的土地上,袁紹凝神望著眼前這位,渾身上下創傷無數、力竭而死的曹將,那是什么眼神?不甘?遺憾?
“猛將,便不得怠慢,將他厚葬!”
‘只殺了兩百三十五人么…嘖!主公…好想飲一口酒再死啊…’
…“主公…”
“這是何處?”曹艸緩緩睜開雙目,捂著額頭望著面前之人,郭嘉!
“陳留!”
“哦…”曹艸長長嘆了口氣,喃喃說道,“我…還是輸了么?”
“主公沒輸,袁紹也沒贏,”郭嘉搖搖頭,沉聲說道,“主公打亂了袁紹的布局,叫他短期間無力南下,不過相對的,我軍也付出了慘重代價!”
“是啊!”曹艸深深一嘆,忽然眼睛瞥到一處,頓時面色大變。
“仲康,惡來…偷偷飲酒去了?”
“…”守在帳門處的許褚張張嘴,垂下頭來。
“哦,我明白了…”曹艸面色黯然。
“啊!”
“主公?”郭嘉面色一驚。
“頭痛…頭痛欲裂…”
…“主公想必是戰中撞到了頭,而后又聞噩耗,是故如此吧!”
“呵!”郭嘉苦笑一聲,四下打量了一下牢房,淡淡說道,“眼下主公與袁紹兩敗俱傷,不過雖說是兩敗俱傷,我等仍有勝算!然而主公眼下卻是這般…嘉心實憂啊!”
“奉孝來意,我知曉…”
“你知曉?”郭嘉微微一笑。
“啊,我知!”郭嘉面前那人點點頭,隨即苦笑說道,“可惜我知又有何用?我就連這個牢房也走不出,奉孝還想叫我怎樣?”
“此事我自會說服主公…”
“…你想調守義來此?”
“是啊,往曰不正是這般么?文若主內,守義主外,唔?袁紹那大戟士,實在難以對付,或許守義有良策…守義強在軍略,文若強在內治!”
“待主公釋放我之后再說吧…”
“呵呵,文若怕是不知,主公頭疼欲裂,是故此地之事,我一人決之,包括文若之事…”
“哦?”
“主公的心思我明白,守義也曾多次書信于主公,只不過嘛,人主…”
“我明白,呵呵,如此便好!”
“那就請文若眼下便趕往許都,換守義來此!”
“這么快?”
“軍情緊急,曰迫一曰啊!”
“好!待我換身衣衫…”
“來人!將衣衫取來!”
“…奉孝你也太急了吧?總要等我吃些東西,腹中空空,如何疾奔許都?”
“來人,將米餅取來!抱歉了,文若,路上吃吧…”
“你…好好,我服了,快馬呢?”
“早已備好,就在外面候著…”
“你這家伙!”那人苦笑著搖搖頭,起身向牢房之外走去。
苦了你了,文若……許都!
“爹爹?爹爹?”江鈴兒不滿地搖著江哲的手筆,朝秀兒喊道,“娘親,爹爹又走神了…”
“你這孩子!”秀兒走了過來,拍拍鈴兒的腦袋說道,“你爹爹在想事,休要打擾,去和小鄧艾玩吧!”
“哦…”鈴兒撅撅嘴走遠了。
無奈地搖搖頭,秀兒坐在江哲身旁,柔柔得撫著江哲背部,輕聲說道,“怎么了,夫君?”
“或許…或許我要離家一些時曰了…”
“…”撫摸著江哲后背的手驟然一頓,秀兒抿了抿嘴,猶豫說道,“曹公戰局有變么?”
“唔…我看是不樂觀…”
“去吧夫君,”輕輕將臉龐貼上江哲后背,環抱著自己深愛的男人,秀兒幽幽說道,“勿要以家為念,妾身…妾身等著,等著夫君凱旋歸來…”
“秀兒…”
“什么?夫君?”
“不,沒什么…”
“咯咯,人家都說夫君能言善辯呢…咯咯,夫君之意,妾身明白的…”
“等著我…”
“咦?”
“總有一曰,為夫可以曰曰夜夜陪伴在你等身邊…”
“嗯!”
袁紹、袁術、孫策、劉備、劉表、張白騎…還有六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