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探?”梅迪爾麗有些疑惑。以她所知,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能夠在暗處窺視蘇而不被察覺了。
希爾瓦娜斯也同時絞起了雙眉,他也同樣感覺到隱約的不舒服。通過核心和黑暗之心的聯系,他現在也能夠蘇的一些感覺。這種感覺,就象是被什么東西盯住了似的,如針芒在背。
蘇閉上了眼睛,仔細地體味著。窺探的感覺很微弱,并且在迅速消褪著。不過以蘇現在的感知能力,已經可以憑藉著精神感應反向追蹤異樣感覺。當蘇全力運使感知域能力時,他精神世界中反映出來的這個世界有了一絲模糊的變化,似乎在空間中飄浮著縷縷肉眼看不見的波紋和縫隙。他的精神力就追蹤著異樣感覺,探入到某個縫隙中,又從遠處另一個縫隙內鉆了出來,這樣跨越了幾次后,異樣的感覺就消失不見,而蘇探出的精神感知也消耗殆盡。
蘇睜開了眼睛,說:“不是窺探,而是有人剛才在想著我,不過并不是什么好事。”
話一出口,希爾瓦娜斯就睜大了眼睛,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蘇。他是和蘇有著無形聯系的,當然知道蘇剛才并不是憑感覺瞎猜,而是真正以精神能力去探測、去感知。可是,如果連別人對他有不利想法這種事都能感知到,實在是有些過于恐怖了。從此之后,誰還能害得了蘇?
雖然弄清了問題的來源,但是蘇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思索,想了一會,向梅迪爾麗問:“為什么可以感覺到其它人的想法呢?是不是以后也可以感覺到更多人的思想,比如說,芬妮?”
梅迪爾麗的天藍色雙眸閃爍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說:“能夠感覺到別人的想法并不奇怪,其實我們所處的世界可以看成是一個完整的個體,世界內每一個存在和世界本身都有著聯系。很多能力都是依托于這種聯系才能成立的。如果如說感知域中的很多能力都是被動感知,那你剛才的精神探察應該是主動感知了。你現在還不能感覺到帕瑟芬妮的想法很正常,主動感知能力需要非常高的能力呢。而且感知能力很多時候是依靠于身體的本能,而我們的本能對于敵意的反應要比對善意反應敏感得多。所以你能夠感覺到有人想對你不利,卻很難知道帕瑟芬妮的想法。你想想,這是好事呢!你感覺不到,說明她心里只是在想著你好。”
聽了梅迪爾麗的解釋,蘇心中的疑惑稍去。不過更多的疑惑卻由此而生。究竟是什么人想對他不利,甚至威脅感強大到足以令他心生警惕呢?剛剛精神感應中得到的感覺來看,這個人應該是他從末接觸過的。
希爾瓦娜斯此時盯著梅迪爾麗,表情卻是十分復雜,有驚訝,有痛恨,也有些許崇拜。梅迪爾麗所說的是有關于這個世界本質的認識,而且一聽就知道絕非毫無基礎的胡思亂想。他的父親,考尼爾在戰前就有過類似的猜想,并且一直在試圖證明這個猜想。但是在離開寒冰王座前,從考尼爾的敘述來看,他對世界本質的認知依舊是雜亂且不成體系的,連描述現象的層次都未完善。
“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少年艱難地問著。因為安蘇娜的死,他同樣恨著梅迪爾麗。他知道梅迪爾麗的真實年紀,也正因為她的年紀,才讓她看起來如此的不可思議。一個剛剛十七歲的少女,怎么會知道這些呢?只是出于好奇和對力量的強烈渴求,才使希爾瓦娜斯打破了和梅迪爾麗之間的沉默戰爭,雖然這場戰爭一直只存在于少年的想象中。
“這些啊,都是女皇跟告訴我的。”梅迪爾麗說。
蘇仍在回味著剛才的感覺,并且將所探知到的一切印象原原本本地刻印在記憶中。他對這個未知的人充滿了警惕,現在記住了對方的特征,將來就不至于措手不及。這種精神層面上得來的信息最為真實不虛,不會受到對方外在表相變化的影響。不過在剛剛的糾纏中,蘇試用了一個新的技藝,通過精神間的共振將殺意傳遞給了對方。潛伏著的本能告訴他,這樣做可以給對方以精神上的創傷,就象是用無形的針尖銳地刺入一樣。蘇以前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類攻擊手段,但是剛才時刻,它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在意識中,而且自然地使用了出去,熟練得就象以前已經過無數次的實戰。只不過攻擊的結果如何無法驗證。
數千公里之外,艾琳娜忽然一陣莫名的心悸,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胸口則是空洞的感覺,說不出的難受。雖然悸動轉瞬而逝,但是如此古怪的感覺卻讓她心驚肉跳,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三天后,在鋼鐵之門城外的大道上,緩緩行來了三個身影。他們都用厚重的斗蓬包裹著身體,完全看不出面容。走在最前面的是蘇,和他差不多高的梅迪爾麗緊隨著,而希爾瓦娜斯的身材最為纖細,落在了最后。
宏偉的鋼鐵之門如一頭沉寂的巨獸,橫亙在三人面前。
蘇忽然抬起了頭,罩帽下的陰影中,碧色的左眼倒映出了這座烙印著大工業時代印記的城市。他已經感覺到了有些不妥。
鋼鐵之門太寂靜了。
若是在以往,鋼鐵之門那規模龐大的煉鋼廠和發電站都會不間斷地冒出升騰的白氣,在數十公里外就清晰可見。可是現在不光看不到工廠開工的跡象,就連熟悉的機器轟鳴聲也都消失了。蘇知道鋼廠的高爐一旦停工,意味著多大的損失。更加糟糕的是鋼鐵之門現有的工業水平,根本無法制造出舊時代那種規模的高爐來。那些超過百噸容量的高爐都是些龐然大物,代表著大工業時代重型裝備制造的最高技術水平。鋼鐵之門僅存的兩座舊時代高爐都已年代久遠,停工后很有可能再也無法啟動而完全報廢。那么就意味著以后只能依靠四座新建的小型高爐來供應鋼鐵了,這對于整個大湖西域的經濟體系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在離開這前,蘇將鋼鐵之門交給了三名扈從,并且為他們配備了數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雖然這點人相對于鋼鐵之門中的數萬人來說是少了一點,但是原本統治鋼鐵之門的能力者幾乎被一掃而空,有里高雷和堪稱戰術家的麗率領,蘇相信他們能夠控制得住局面。何況除了留下來的人之外,還有維克多等人領導的沉淪之刃。名義上沉淪之刃已經成為蘇的附庸,有著他們的支持,鋼鐵之門的余孽應該興不起什么風浪來。
可是為什么鋼鐵之門的煉鋼廠會停工?
鋼鐵之門城墻上的哨兵已經發現了三個人,立刻挪動槍口,蘇頓時生起了被狙擊槍瞄準的感應。不過既然有了準備,在幾百米的距離上,一枝火藥動能的狙擊槍想要擊中蘇,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輛越野車從鋼鐵之門中駛出,在蘇面前剎停。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車上跳下,同時還下來了一個軍官。
越野車車頂的高射機槍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蘇,機槍手的死魚般的眼睛中迸射著殘忍嗜血的光芒。希爾瓦娜斯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起來,這是本能的恐懼。高射機槍對他有致命的威脅,而且以他現在的能力,還無法在如此近的距離躲開高射機槍的掃射。在軍官的眼中,這是害怕的標志。這種反應讓他十分的滿足。不過蘇卻知道,少年的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為了預熱身體,準備迎接可能發生的戰斗。核心會有所畏懼,但卻不會因為畏懼而作出多余的動作。
“你們是什么人?把頭罩摘下來!”軍官的手放在腰間的手槍上,喝問道。
蘇的雙眉緊鎖,掀開了頭罩,露出了標志性的臉,冷冷地問:“我是蘇。你們的長官是誰?里高雷呢,他在哪里?”
“蘇?”聽到蘇的口氣,軍官的臉上立刻布滿了陰云,他正想要發作,忽然想起了什么,仔細地看了看蘇的容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啪地行了一個非常標準的軍禮,大聲說:“原來是蘇大人!請您稍等,我立刻向長官詢問。里高雷統領的行蹤并不是我能夠知道的。”
蘇點了點頭,任由那名軍官走向數米外的越野車。在軍官的示意下,車上的高射機槍換了個方向,不再指向三人。士兵們手中武器的槍口也都指向了地下,只是他們的表情顯得有些古怪。他們都是散發著嗜血氣息的老兵,看似隨意地站著,其實只要稍有變故,那些指向地面的槍口就會在第一時間彈起,瞄準三人的要害。
軍官鉆進了越野車,在車廂內呼叫著城里的總部。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帶上了車門,隔著厚實的屏蔽性能良好的裝甲面板,即使是站在車邊的戰士也聽不清里面在說什么。
蘇安靜地站著,等待著軍官的聯系結果。他非常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