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珠從孫國權的額頭上滑落,也不知是天太冷又或者是氣的。
狠狠地盯著羅定,他發現自己遠遠低估了這個年輕人——原來以為是一只純樸的羊羔,但事實證明卻是一頭狡猾的狼,這種巨大的落差讓孫國權惱羞成怒。
孫國權現在想做的事情就是拍拍屁股走人,自己有錢沒有錯,10萬也不過是九牛一毛,但是就算再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再說了,孫國權一路出價但是羅定就是不松口,這讓他產生了一種吃鱉的感覺,這種老鼠拉龜無從下口的無力感甚至讓他的心中生出一股憤怒來——他根本沒有想到一個全身的衣服都不值200塊錢的年輕人在面對著10萬的巨款時卻連一絲動心的感覺都沒有!
但是看了看空了,孫國權心里卻是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他知道今天如果不能把這銅錢買下來送給空了,此前好不容易與空了拉上的關系就全泡了湯,咬了咬牙,孫國權只得又對羅定說:
“哼,那你開個價吧!”
羅定笑了一下,他已經感覺到了孫國權的怒氣,但是他根本不在乎,誰叫他想討好這個和尚的呢?人說無欲則剛,你既然有欲了,那自然就是挨宰了。
“100萬。”
羅定的話并不大聲,但是卻仿佛是炸雷一般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一時之間圍得密密麻麻喧嘩的人群猛地就安靜下來,仿佛是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到。這種詭異的情景足足維持了十來秒才被一陣不可思議的大叫聲打破。
“我沒有聽錯吧?這小子開價100萬?”
“這個…腦袋真的被驢踢了!”
“誰會花100萬買枚破銅錢?”
“太貪心了,10萬的時候就應該出手了。這下好了,事情搞砸了,這買賣做不成了,不要說100萬了,10萬都不可能了。”
聽著孫國權一路往上開價,趙大軍的臉色就是變得越來越陰沉,不過當聽到羅定開出這樣的價錢來時馬上就樂了,他笑著對李華等人說:
“看來沒有,這就是我剛才所說的漫天要價落地還錢了。我本來以為我已經夠狠了,但是想不到這小子更狠啊,這一開就是100萬!能人啊!你們日后可得學著點。”
趙大軍的話明著是稱贊羅定,但是語氣中滿是鄙視。在他看來,羅定這真的是腦袋讓驢給踢了,剛才10萬的時候就應該賣掉了,如此貪心的下場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么也得不到。同時,趙大軍也是一陣肉疼,如果這枚銅錢在自己手上,那該多好啊!
“嘿,這小子還真的以為自己撿了一個大漏了啊!這漫天要價那也得有個譜不是。”李華也一幅看好戲的神情小聲地說。
孫國權雖然見過無數的大風大浪,但此時也不由得愣在了那里,半晌才回過神來,一種荒謬的感覺涌了上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羅定,然后說:“這個…你開價100萬?”
“沒錯,就是100萬,少一分也不賣。”
羅定知道只要是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接受自己的這個開價,甚至他已經從孫國權嘴邊的那一絲譏笑之中看出對方的耐心已經消失。但是他卻一點也不擔心,他依然相信自己的這枚銅錢能賣出100萬。孫國權不買沒有關系,不是還有一個空了么?
事實上在與孫國權討價還價的過程之中,羅定一直在觀察空了,他發現這個和尚雖然不出聲,但視線卻死死地鎖在自己的右手上,自己只要手一動,空了的視線也就隨之而動,甚至就算是自己開出100萬的高價時那眼光也是絲毫不離。正是觀察到了這一點,羅定才如此地有信心。
“哼,你是不是想發財想到發瘋了?”孫國權氣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他已經忘記上一次自己這樣生氣是什么時候了。
“呵,這做生意講的是你情我愿,你出的價我不愿意賣,我開的價你又不愿意買,那看來我們今天的生意是做不成了。那就先這樣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羅定搖了搖頭,轉身就準備離開。
“請稍等,羅施主,20萬,這枚銅錢我買了。”當羅定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圍觀的人都以為這筆生意要砸了,但是就在羅定剛剛轉過身還沒有來得及抬起腳的時候,空了卻突然出聲了。
孫國權一愣,轉身看了看空了,然后又看了看羅定,猛然意識到這枚銅錢也許真的有一點古怪。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那就是空了剛看到這一枚銅錢的時候,那本來古井不波的臉卻猛地發生激烈的變化,空了自幼出家,多年修行下來佛法精深,如果僅是一枚普通的法器又怎么可能會讓他如此地動容?再說了,空了自己就是一個風水大師,在法器鑒定方面更是專家,他既然看上了這東西,那就意味著這東西真的是寶貝。
“大師,我最近急需大筆現金,對我來說如果這枚銅錢如果賣不到100萬,那我干脆不賣,而且我也相信大師你已經看出來這枚銅錢的來歷了。”
羅定這話半真半假。真的是這三才殘缺的銅錢本來不可能凝聚得氣場,而現在這枚銅錢不僅僅有氣場,而且氣場如此之足,如果不是因為王韻的事情羅定急需大筆現金,他還真的不會現在就出手而是留下來研究一下或者是等更好的機會以賣出更高的價錢。至于假的則是銅錢的來歷了,至少在羅定說這話的時候他是還沒有想到這銅錢的來歷的,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想看看能不能借此誆出點什么來。所以,“我也相信大師你已經看出來這枚銅錢的來歷”就是忽悠了,但是不管怎么樣說,羅定卻知道這樣的話會給空了和孫國權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
“呵,施主,這枚銅錢確實是好東西,但是它值不了100萬。”空了也是入世的和尚,也許是從初見銅錢的震驚之中平靜下來了,他此時討價還價起來也是輕松自如。
“大師,看來你不太相信我看出這枚銅錢的奇異之處啊。”
羅定說完,左手捏住銅錢的邊沿,右手的大姆指壓著中指屈起,然后就是在銅錢上一彈。
“鏗!”
一陣輕微的金屬聲猛然響起,風水街人來人往,吵鬧不堪,但是這憑空響起的輕微的聲音卻仿佛晨鐘暮鼓一般,透入人的耳朵,方圓十來米的地方仿佛都被這一陣音波所籠罩,所有人的心弦都仿佛被撥動了一下,所有都不由得閉口不言。
直到好一會,圍觀的人才又慢慢地開始說起話來:
“這個,是怎么回事?”
“剛才你聽到了什么沒有?”
“是不是有什么聲音響起來了?”
空了眼球一縮,心中狂震。別人也許不知道這聲音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空了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最大的軟肋給羅定拿住了。他原來以為羅定就算是知道點什么,也不會知道得太清楚,但是現在看來可不是這樣。
“30萬,這是最高價了。”空了說。
其實,羅定剛才也嚇了一跳,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這輕輕一彈會發出這樣大的動靜,但是從這也可以看得出來這枚銅錢上所蘊含的氣場有多么地強大了。
一直在人群之中站著的趙大軍不由得眼前一黑,當他聽到羅定彈擊銅錢發出的聲音時,心中就是一陣慘痛!彈擊銅錢等金屬類的法器,通過發出來的聲音分辨它的價值,這是鑒定金屬類法器的基本方法,可是自己就是忘記了——自己一看到三才殘缺就下意識地認為這是一枚根本不值錢的銅錢。想不到終日打雁反被雁啄了,而且這一口啄得還相當的狠!
趙大軍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稍稍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從剛才羅定彈出的那一聲,趙大軍就知道自己這一次真的是走眼了。想到自己剛才還在為400塊錢賣出這枚銅錢而沾沾自喜,誰知道轉眼間羅定就連別人開價30萬都不愿意賣。400塊和30萬,這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羅定的眉頭皺了一下,正常的情況下這樣的一個價格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但是這還沒有達到自己的心理期望。但是,如果自己不能再拿出說服力的東西來,那么再想把價錢抬高也不容易。
羅定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除了銅錢本身的氣場強大之外,恐怕還真的像自己剛才所說的那樣有特別的來歷,而且這個來歷是與空了甚至是廣宏寺有關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空了和尚倒不一定非得買這一枚銅錢,畢竟對于空了這樣的高僧來說,法力強大的法器肯定見過很多,也不差這一枚不是?
“那么,這枚銅錢的來歷是什么呢?”
空了開出了30萬的高價之后,雖然一臉平靜,但是心里卻是很緊張,因為這枚銅錢必須是志在必得。很顯然,羅定已經知道這枚銅錢有強大的氣場,但是只要對方沒有弄清這枚銅錢的來歷,那自己就還有砍價的機會。但是,此時羅定沒有馬上說話,讓空了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覺來。雖然打交道也不過是短短的二十來分鐘,但是空了已經知道站在自己面前這位羅師傅雖然年輕,但是卻是一個極聰明的人,如果再讓他想下去,恐怕還真的想出什么來。
想到這里,空了馬上又手合什,低喧佛號說:“阿彌陀佛,不知羅施主意下如何?”
羅定馬上就明白空了的心思,心想這個和尚也是個厲害人群,不過他不為所動,依然一聲不出,但腦子卻是飛快地轉動起來。
廣宏寺香火鼎盛,羅定來深寧市的時間雖然短,但此前也去過幾次,對于那個地方自然有相當的了解的,而現在他就在飛快地回想自己在廣宏寺看到和了解到的一切,其中在一個大殿中看到一幅壁畫,而壁畫上畫著的故事與廣宏寺有的開山祖師有關,而他還記得這位祖師手里拿著的正是一串銅錢!
羅定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嘴角邊猛地出現了一道笑容,他對空了說:“空了大師,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故事。”
“哦,不知道施主想到什么故事?”空了的心中的不安更大了,但是此時主動權在羅定的手里,他只能被動地應招。
羅定看了看孫國權,又看了看空了,胸有成竹地說:“廣宏寺在深寧市建寺還不到百年,但是卻已經成為一座名山古剎。雖然原因有很多,但在這個過程之中起最大作用的卻是廣宏寺開山祖師通明禪師了…”
空了眉頭一挑,馬上說:“100萬,成交!”
圍觀的人群頓時失聲,好一會才猛地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喧嘩,很顯然沒有人想到空了真的愿意出100萬來買這樣的一枚三才殘缺的銅錢!
羅定笑了,這筆生意算是做成了,王韻的事情也解決了,一直壓在心頭的大力也猛然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