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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所有人都不是旁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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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所有人都不是旁觀者  于是,慶封不走了,他扭頭跑到魯國,用一輛油漆華美得可以照出人影的車子,送給魯國執政之一季武子做禮物,換得魯國的收留。但沒幾天,魯國還沒跟趙武聯系上,齊國來人了,責備魯國收容叛臣。這時,魯國正為修建杞國城墻的事跟晉國生氣,軍隊也在杞國境內來不及調回,見到齊國發怒,魯國只好暗地把這消息透露給慶封。

  慶封只得再次出逃,走出魯國都城,車隊停留在路上,向南向北向西,似乎要做出一個決定了。慶封回頭眺望東方的齊國,欲哭無淚。

  下一個逃亡目標是何處,對此慶封很茫然。現在,向西是晉國,晉國的國勢如日中天,慶封要是逃入晉國,嗯,他的屬民還有數萬在趙武手里,幫趙武開發河間,如果能拿回這些庶民,他慶封依舊是個中等領主…但上次在楚國會盟,趙武對自己不冷不熱,而經歷過魯國事件,繼續去求趙武…

  還有,趙武的脾氣是有便宜占盡,他慶封如今出逃了,能要回多少屬民,真成問題。況且,田氏與趙武的關系,不比他慶封密切到哪里去。即便是晏嬰與趙武的關系,他慶封也不如。如果齊國派田氏出面向趙武討要自己的逃臣…慶封感覺到,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試探趙武對自己的包容。

  哦,在楚國會盟的時候,吳國君主余昧對自己態度不錯,吳國距離齊國比較遠,想必齊國鞭長莫及,再也無法威脅自己――“向南”,慶封下達了命令。

  慶封的家臣也不問慶封的意圖,勸諫說:“家主,無論你決定向那里走,我們都要追隨――但如果您這脾氣依舊不改,跑什么地方也不安全。”

  慶封默默地坐在戰車上,看著御戎調轉車頭…

  等慶封一路艱難跋涉到了吳國,吳君余昧很高興。咱們的四公子季札出逃晉國,現在,終于有中原人士肯來落后地區插隊扶貧來了,于是,吳君余昧趕緊天天跟著慶封學普通話,并把朱方(江蘇丹徒)封給慶封當食邑。

  于是,慶氏家族在朱方安定下來…

  慶封出逃后,因為田氏的謙讓,齊景公以自己的兩位叔叔子雅(公孫灶)、子尾(公孫蠆)為輔政,以官場不倒翁晏嬰為第一執政,由此開始了晏嬰長達40年的執政期。

  稍后,景公打算任命田氏為副相,但田氏依舊拒絕了。齊景公轉而任命高氏家族高蠆為左相(第二執政)、欒氏家族欒灶(欒鞅后人)為大司馬(國防部長)。

  事后,諸大夫瓜分了崔氏、慶氏的封地,慶氏遣往趙氏做工的屬民,其薪水收入也有諸大夫瓜分,惟田無宇一無所取。秋后算賬,齊景公以慶封家的財產都在盧蒲敝家,責盧蒲敝之罪,因盧蒲嬖已被處死,便流散盧蒲癸于北燕。

  稍早的時候,慶封曾打算學習晉國,大肆修建新式園林,故而在莊園中儲存了百余車木材,這玩意笨重且不值幾個錢,慶封出逃時便把這些木頭丟棄了。眾人商議分給田氏,以補償田氏“一介不取”,田無宇轉手把木材送給國人,并宣布:“慶氏兵亂,國人屋舍多被兵火損壞,現在用慶氏的木材補償慶氏造成的損害,不多不少,正合適。”

  田氏這種作為,大約是世界上最早的政府補償行為――“由是,國人更誦田氏之德。”

  然而,因為后來齊國人擁戴田氏繼位,也就是說田氏“篡國”了。所以,后來的儒學認為,這種不經由國君之手的“政府補償行為”“大逆不道”,從此以后,凡民間慈善行為都屬“謀逆”。

  在齊國發生內亂的同一時間,鄭國的內亂也如期爆發了。前不久,鄭國執政子展病逝,其子子皮執政。罕虎年幼,壓制不住七穆中的強勢人物,于是鄭穆公的七位后裔相互傾軋,以至于發展到了動用各自領主武裝相互攻擊的程度。鄭國國內因此亂成一團,連向晉國前線運送戰略物資的大事都耽擱了。

  當時,韓起在楚國郢都城下修筑盟誓臺,聽到中原一片亂象,猶豫的想撤軍,范鞅聽到這消息急來阻止,說:“征服楚國的旅程我們已經走了九十里,就差最后十里了,副帥現在撤軍了,那么一切要從頭再來,副帥,我們與楚國相爭了數百年,才取得如今的戰果,如果副帥撤了,以我們現在的國力,我晉國還能經得起這番折騰嗎?”

  韓起憂慮的回答:“齊國動亂、鄭國動亂,我還聽說,我們征討代國的行動受到了挫折,趙獲受傷,中行吳久攻代都不下,元帥本人被困在棘蒲附近。

  呀呀呀,現在中原已經亂成一團了,我們已得到了這個壞消息,很難想象楚國人不知情。現在我們如此虛弱,外無援軍與糧草,周圍全是敵視的楚人,萬一楚國人動手,突然襲擊我軍,我軍該怎么辦――我們連撤都撤不下去啊!”

  范鞅氣急敗壞:“副帥,你只看到了我們的虛弱,但楚國內部也不安穩啊――楚國令尹公子圍看到現在的楚君,眼珠都能噴出火來,他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篡位,他的企圖連鄭國、宋國路人都知道了。如果我們能堅守到子圍篡位,那么他就必須主動向城外的我軍討好,并爭取我們的承認。我們可以不費一兵一卒,獲得巨大的利益…一旦我們撤軍了,還能楚國的福利嗎?”

  韓起猶豫的說:“我是副帥――”

  范鞅怕韓起說出什么不好的話來,趕緊打斷:“副帥,如果你不放心,就請你讓宋國的向戎,或者子罕向你發出邀請――如今正是農耕,恰好是打獵的好時機,你就以打獵的名義出巡宋國,而后待在宋國過年,怎么樣?”

  韓起還在猶豫:“那么軍隊呢?”

  范鞅很無奈:“副帥是去打獵啊!你覺得帶多少人馬去狩獵比較合適,一個師?兩個師?”

  韓起勉強說:“三個師吧。”

  范鞅咬咬牙:“一個師,外加一個旅。”

  韓起拖長了腔:“我是副帥…”

  范鞅跺著腳:“行行行,你帶走三個師,我留在此處繼續修筑盟誓臺。”

  稍后,韓起帶領三個師的士兵前往宋國打獵。

  韓起前腳走,公子圍立刻發動政變,毒死了現任國君,而后登上了楚國國君的寶座――原本公子圍謚號“楚靈王”,現在,他應該被稱為“楚靈公”。

  晉楚交戰以來,中原大地上,也就是在雙雄大戰期間,彼此才稍稍熄滅自相殘殺的火焰,眼看整個中國將迎來永久和平,但各國馬上陷入內訌,政壇開始像走馬燈一樣變幻不停。正驗證了士燮曾經說過的話:外部的敵人是我們必須團結的約束,沒有外敵,我們將彼此相殘。

  這年春,身在東津的趙武終于了解了周圍的情況:燕國確實發生了一場政變,傳聞燕簡公姬款由于重用自己的男寵而疏遠大臣,大臣們聯合起來,殺死簡公的男寵,簡公害怕,只好流亡――他正在前往齊國的路上。

  當然,以上都是燕國貴族的說法。至于與趙武對陣的那位燕公子離,其身份也明晰了:他確實是一位燕國的公子,燕簡公流亡的路上,行蹤被代國人發現,魯莽的代人起初想打劫,打劫不成則想劫持。此時燕強代弱,擔心代國把燕簡公的行蹤透露給燕國,引來燕國貴族的追殺,燕簡公三公子“離”挺身而出,將代國的目光吸引過來。

  公子離聲稱他在路上與簡公失散了,實際上,燕簡公就隱姓埋名躲在公子離的隊伍中。因為他是簡公三兒子,所以燕國貴族知道他的行蹤后也不以為然,代國則如獲至寶,馬上任命公子離為國相,期望燕公子離能幫助代國富強。

  其后,公子離以代國國相的身份開始治理代國,他面臨的狀況是:趙氏正從中山國出發,不斷的向東擴張;而東部沿海,侯晉建立的領地逐漸穩固,并開始向西部擴張,企圖與家族本土連接上。兩邊受到擠壓的代國眼見著生存空間越來越小,于是燕公子離就與燕簡公相約:公子離繼續留在代國,借助巡視代國,治理地方的名義,慢慢地掩護燕簡公繼續向齊國前進。而燕簡公繼續向齊國前進,抵達齊國后請求齊國出兵討伐燕國,以便復位。

  他們走的很慢,因為擔心被燕國察覺,也因為擔心路上不安全,燕簡公花了兩年時間,才走到黃河邊上――而真實的歷史上,燕簡公花了三年時間,才逃入齊國。

  一路走來,燕公子的計劃也成熟了,他制定了一個禍害代國的計劃:當齊國領兵討伐燕國的時候,不免要途經代國,因為公子離挑起的代國與晉國的爭端,如果效果好,引來晉人的報復――依晉人小心眼的脾氣,這是很可能的。如此,則代人必將受到沉重打擊。到時候,如果齊國沒有約上晉人共同伐燕,那么齊人退走后,燕國可以乘機把代國拿下,擴張自己的領土。

  但如果齊人沒有即使出兵,或者動手晚了,那么燕公子離就有兩種選擇:一可以依托代國培植勢力,單獨完成復位回國的大任;二可以在晉人嚴重打擊之后,集結代人的力量與晉人繼續纏斗。

  這樣一來,最差的結局也是這后一種結局:代人與晉人的爭斗,將兩國的精力都牽制住了,齊人可以毫無干擾地處置燕國事務。

  這還不算完,計劃制定后,燕公子離一邊掩護燕簡公向齊國移動,一邊與燕國本國聯絡,并向燕國兜售他所謂的“滅代計劃”:通過激怒晉國,挑起晉國與代國的戰爭,以削弱代國的抵抗力量,然后燕國趁機出兵,填補晉軍撤走后的空白。

  這樣一來,燕國本土勢力也牽扯進了代國事件,于是,在這場亂局當中,誰都沒有旁觀的悠閑,個個都是局中人。

  這一計劃看起來很完美,似乎也很容易實現――當燕國貴族被公子離說動,決定推行這一計劃的時候,中行吳也恰好帶領軍隊抵達了燕國邊境。

  中行吳的出現,證實了該計劃正在順利推行,于是,燕國開始籌備接管代國。

  正在此時,計劃出了偏差:燕簡公圖省事,他不顧公子離的勸告,抵達了侯晉的領地,開口向侯晉借船,準備直接渡河前往齊國求救。于是,真相逐漸揭開面紗――趙武是何人?精的同猴子似的,久不通中原的燕簡公在他面前,簡直是幼稚園的智商,被趙武三兩句話套出實情,于是,代國事件當中,涉及燕簡公這部分的密謀曝光了。

  當初燕國是齊桓公幫助復國的,從那以后,燕國一直以齊國的附庸自居,所以,雖然明知晉國更強大,但燕簡公還是愿意向齊國請求援兵。這位劉王國君拒絕了趙武的挽留,馬不停蹄地登上戰船,一路向齊國狂奔。而趙武這邊送走了燕簡公,便立即與燕國聯絡,轉手把燕簡公即將抵達齊國的消息賣給了燕國國內的貴族。

  頓時,燕國國內的貴族慌了,為了尋求晉國的支持,他們派出使者,試探投靠晉國的可能性,順便也把燕公子離的計劃和盤托出。

  于是,籠罩在代國戰事上的面紗徹底揭開。

  最重要的兩部分內容拼接完成后,剩下的部分,只是正常的邏輯推理而已。

  稍后,燕國的貴族為了平息趙武的憤怒,要求燕公子離跟趙武進行溝通,并為他組織人馬圍攻趙武的行動而負荊請罪,燕公子離立刻扯下了偽裝的面紗――他不是兩面間諜,而是三面間諜。

  游走在代國、燕簡公、燕國國內貴族三方,燕公子離真正忠于的是燕簡公,他拒絕了燕國國內的要求,開始認真組織代國的人馬,準備與晉軍拼死一戰。以削弱晉國的實力,方面齊國順利出兵。

  這時,已經是第二年春季了。

  燕國派來的請罪的大臣名叫“由”,燕由將當初公子離的謀劃和盤托出,并誠敬的解釋說:“我燕國久不通中原,但我們也知道師曠評論衛國驅逐衛獻公的話:國民們有權選擇自己的君主。燕簡公行事太荒誕,我們國內的大臣難以忍受,所以驅逐了他,并打算另立新君。

  但可惜,燕國公室都追隨寡君出逃了,以至于國內沒什么有分量的公子,所以新君上位的事情耽擱下來,如果伯國愿意出面,主持挑選新君的儀式,我燕國愿意侍奉伯國為主。”

  燕國這是在表明自己甘當附庸的態度。

  趙武擺了擺手,似乎毫不在意燕國的表態,他回身詢問侯晉:“新造的船只情況怎么樣?”

  趙武是在東津造船廠接見燕由的,這座造船廠才建成不久,它的布局是趙武根據后世的造船廠所設計的――當然,他不是船舶設計師,他印象中的造船廠,只不過是幾個電視畫面留給他的印象。他把這些印象歸納出幾份粗略的設計圖紙,由吳國、蔡國、楚國來的造船匠加以完善,就成了現在的船廠。

  這座造船廠擁有十個干船塢,以及三臺龍門塔吊,可以同時制作十艘載重量約二百噸的大船。

  這種載貨量在現代可能只是內河的小船,但在春秋時代,已經算得上超越“余皇大舟”的龐大戰船了。

  侯晉還沒來得及回答趙武的話,趙丹尖叫著,從龍門塔吊上探出頭來,大呼:“父親,這里好高,太好玩了。”

  趙武沖趙丹揮揮手,大聲說:“小心點。”

  這船廠里的所謂“龍門塔吊”,其實跟現代意義上的“龍門塔吊”完全不同,它實際上只是由幾座巨大的三腳架豎立起來的滑輪組,這些滑輪組兩兩并排,通過兩組人員相互協調,可以吊起一根巨大的長木,進行船體安裝。此刻,兩座龍門塔吊正在吊裝一根巨大的橫木,趙丹坐在橫木上,一邊吹著哨子,一邊揮著小紅旗,煞有介事的指揮兩端的滑輪組進行協作。

  趙武從龍門塔吊上收回目光,侯晉躬身回答:“主上,您所說的兩種船只我們都試驗了。但其實,我比較喜歡圓肚船。主上你想:一根龍骨就那么長,如果加大肋骨的寬度,制作出來的圓肚船雖然笨拙,雖然航行不快,雖然在水流湍急的地方難以保持船身的平衡,然而這種船載貨量比較大,建造時能夠盡量節省木料,而且制作技術簡單。

  至于主上設計的那種梭形船,船身也確實優美。自從你提出‘長寬比例’這一概念后,我們試驗過了,確實,當長寬比例超過1:5的時候,這種船即使在大風大浪中也能保持穩定,而且航行的速度很快――我仔細觀察過了,天底下的魚類,只要是游動速度快的,體形靈活的,基本上,它們的身材就是這種梭子形,長寬比例超過1:5,所以,體形細長,果然是有道理啊。

  然而,這種船制作起來極其麻煩,主上反復強調龍骨的完整性,但因為這種船速度高,水流對船體沖刷的厲害,所以用于制作船身龍骨的材料很難尋找,龍骨短了,載貨量上不去;如果要龍骨足夠長,可以選則的木材實在不多。幾十米、上百米高的參天巨木不好找,而制作龍骨的木材還必須是硬木,于是,我們可供選擇的材料,實在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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