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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紅包照拿,要糧沒有 目前,趙氏已經逐漸擺脫仆人制,連耕作都采用了租庸制——這種租庸制,如果用現代語言解釋,就是承包。自由民承包田地,按規定繳納部分收益作為承包金,剩下的部分則權歸自己享用。
租庸制是在趙氏勞動力缺乏的情況下推出的,當時趙氏是邊緣化的小貴族,但封建承包制已經推出就像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重新出現在中國一樣,顯示出強大的威力,將仆人式公社耕作摧毀的一干二盡,在座的都是享受變革好處的人。趙武要求的是:大家坐下來商討出一個新規則,以維護自己獲得的好處…
就這樣,當晉國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對外戰爭吸引的時候,趙氏悄悄地完善著自己的競爭機制——這場討論終究會曠日持久,討論還在持續,雞澤盟會已經結束。
因為盟會上齊國的態度很曖昧,為了替自己的忠心小弟魯國撐腰,晉悼公在雞澤盟會結束后,沒有放其他的諸侯小國回家,他帶領聯軍浩浩蕩蕩北上,要求齊國再度與他盟誓。
齊國屈服了,晉國與齊國單獨盟誓的地點很有意思,叫做“耏外”。這個地方在耏水邊,齊國都城臨淄附近——史載:6月己未,齊世子光與晉、宋、衛、魯、鄭、莒、邾的國君以及周天王的代表單頃公同盟于雞澤。
“有意思,這個地點太有意思了,我不在國君身邊,還有人能想出這么陰損的主意,佩服啊,簡直有和他燒黃紙的沖動”,趙武捧著國都傳來的消息,無亂發著感慨。
這年頭還有燒黃紙的風俗,如果沒有趙武,這年頭連紙都沒有出現。
“端莊點,主上,你在軍陣中向來以勇猛過人著稱,在國政上,是個對罪犯嚴厲,對仆人寬厚,對國人(自由民)仁義的官員,國君對你的印象是敦厚而寬仁,主上怎么能說這樣不嚴肅的話呢?”師修輕聲提醒。
趙武忍不住亂說,是因為那主意確實陰損到了極點:晉悼公帶領聯軍直逼到齊國國都之下,他說他是為了結盟而來,齊國要不要出手抵抗——想必這個問題已經讓齊國國君愁白了頭發。
不抵抗吧,聯軍長驅直入,目標直指國都,擺明了話不投機就動手的打算。如果進行抵抗…那可是除了楚國、齊國之外全世界國家的聯軍了。一旦動手了,剛剛壓服了楚國的霸主哪里會客氣,他們不攻下國都絕不會停手…
那段日子,對齊君來說,想必就兩字:煎熬!
晉悼公還是個孩子,齊靈公是個長不大的老小孩,兩個孩子湊到一塊,拿各國聯軍數十萬兵馬賭氣,這場面不是很有意思嗎?
趙武心里樂,他知道晉悼公想用這種極端的凌辱,讓齊靈公想起反抗就心肝發顫,但趙武知道一點心理學知識,那位四十多歲的齊靈公現在還處于中年逆反期,對于他四十多歲的老青春來說,極端的凌辱反而讓這個心里極度不自信的老頭產生了刻骨的怨毒。預計,齊靈公會像一個充滿報復心理的毒蛇一樣,會陰冷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晉國。
不過這些跟趙武又有什么關系?
國君是在六月與齊國進行單獨盟會的,消息傳遞到趙武這里,已經是十月了,據說國君帶領的軍隊已經進入王野(周王的田野),而趙武這方面,家老的討論依舊沒有結束,他也依舊沒有去國都上任。
幾天前,分配給趙武的鄭國“征稅”,送到了趙城,國都里的荀罌(智罌)聽說趙武狠狠冷落了女兒幾天,只顧陪著新娶得側妻單氏四處游玩,后來在家臣的勸解下才與嬌嬌重歸于好,他欣喜萬分,也就不計較趙武不來上任的事,將趙氏該得的征稅直接發送到趙城,送到趙武手上。
趙武收了副元帥的紅包,依舊沒有上任的意思,如今的他建筑癖再次爆發,嫌自己的宅院過于狹小,當初在修建的時候,趙城的人力物力缺乏,故此,莊園的格局過小,所以打算進行擴建。
隨后,趙武的莊園就成了城中之城,官員們也將搬出西院,去墻樓辦公,如此一來,單氏與智氏也可以分處不同的院落,省的一見面就斗得不可開交。
趙氏現在人力物力財力都不成為問題,剩下的就是對新建筑技巧的掌握。不過,對于新建筑里的柱子,趙武卻和師偃等人爭執起來。
“太奢侈了,我趙氏雖然富裕,但還沒有富裕到用青銅做柱子的地步,如今國內還在打仗,各個家族都已經沒有余力征兵了,我們新建的房屋、柱子都用青銅為材料——你不怕招人惦記嗎?”說這話的不是師偃,居然是趙武。
“有這先例”,齊策在一旁解釋:“我恍惚聽說過:房屋用青銅為柱,萬一家族遭到圍攻,彈盡糧絕之際,可以拆了柱子制造兵器與箭頭…”
“真有這事?…好吧,既然你們都不怕奢華,我有什么可怕的?”趙武笑著回答:“講奢侈,我最喜歡。”
其實,真實的歷史上,受到圍攻后拆了青銅柱子做箭頭的家族,正是趙氏家族,那件事應該發生在趙武的孫子輩上。戰爭的最終結果是,趙氏背地聯合韓氏與魏氏,滅了智氏,而后三家分晉,由此戰國時代開始。
這也說明,在本來的時空里,原版趙武就是一個骨灰級烏龜流大師,他的烏龜流技術至今無人超越。
趙武新版的圓形墻樓使用了多種技術,樓高三層,在不同的方向留下六個大門,但大門方向的樓并不是斷裂的,墻樓的第三層始終連接在一起,在大門附近形成了跨街樓。而在樓門口附近,趙武充分發揚了現代烏龜流的特長,陷阱、射擊孔、翻板、淋滾油的,倒開水的,扔石頭的,各種陰險的設備樣樣俱全,讓一群春秋人看得心里直發毛。
趙武的新設計得到了單婉清的大力支持,新樓建成后,她將擁有一座的院落,因此,她立馬要求父親從周王氏找來王室專屬建筑師,這些建筑師十多年沒有建筑新房子了,如今數代相傳的手藝終于能用上,立刻熱情高漲。
次年三月,趙武的新屋開始動工,這時候,他已經一年不去上班,只顧打點自家庭院…不過由此一來,自家的院子變成了大工地,已經無法居住,趙武搬到了仆人的隸舍暫居,每天跑到城頭,遠遠的監督著工程進度。
看到自己的小屋一磚一瓦的建成,趙武心中充滿了成就感,但就在這得意的時候,齊策領著眾家臣上了城樓,低聲匯報:“主上,國君出巡趙城,剛才已經到了香町。”
師修一直陪著趙武,他插話說:“也該到了,國君正月里回的國,如今太廟祭奠完了、賞賜功臣完了,諸事都已了結,司徒依舊不去上任——他也該來催促了。”
趙武轉身問:“老師,我們是否該出迎。”
師修回答:“當然,禮節上就該出迎。”
國君徜徉在香町,如今的香町除了香料貿易外,又增加了鮮花貿易,因趙武的緣故,列國貿易商不停的帶來各地的植物物種,在趙城裝入花盆,培育出植株進行貿易。如今各地的貴族以養成一個習慣:用鮮花裝扮自己的花園。
與此同時,香町也冒出各種偽香料,山寨香料。春秋人什么都敢嘗試,趙武開創了香料貿易后,現在,凡是有香味的東西,春秋人都敢吃,都敢買。
國君走在按現代化觀念設計的香料市場上,路邊的兩排房子冒出陣陣香味,那些香味千奇百怪,與此同時,各色的鮮花也姹紫嫣紅,令人目不暇接。
古代中國迷信香氣通竅,有些香料即使不能當做食物,也可以當做藥材,國君手上捧著一束鮮花,一邊嗅著通竅的香氣,遠遠看著趙武帶著家臣迎來,看著管理市場的小吏神色慌張的迎接他們的家主,他笑了:“早聽說小武的趙城建設的別具匠心,一直想來游玩,可惜總沒有空閑,如今總算有一兩天閑空了,武子,陪我四處轉轉。”
走了幾步,國君又補充說:“此間如此鮮花繁盛,難怪武子不愿去國都上任,可是,武哥,你還是要去國都啊,楚國的兵馬如今還沒有從陳國撤退,我們又要出兵了。”
出兵不怕,自從荀罌獻計“三軍疲楚”之后,晉國不愿再跟楚國正面沖突,一般會等到楚國撤退后,在擺出進攻駕勢,等楚人一出兵,立馬撒丫子走人,所以每次出兵,都是一次武裝大游行,沒有危險,只有疲勞。
所以趙武的回答不慌不忙:“自從去年底開始,我已經把家族的武士抽調出來,形成專門的職業士兵,我的士兵人數雖少,只有三千人,但卻可以隨時出兵。”
晉悼公將鮮花湊到鼻子上嗅了嗅,嘆了口氣:“總是不得安生——陳國的國君去世了,為了堅定陳國的信念,我們必須出兵援助,這次魏氏出不了多少兵,所以新軍還是不能滿員。我知道你跟下軍將欒黡不和,我會讓你跟隨上軍出戰。”
趙武陪著晉悼公走了幾步,用朋友間談話的口氣問:“事成之后,還要舉行盟會嗎?”
趙武這么問,是因為悼公這個小孩就像卡斯特羅喜歡游行一樣,喜歡上了盟會這個娛樂項目,去年一年他舉行了三次盟會,前年兩次,再前年…雖然悼公在舉辦盟會的數量上,比不上卡斯特羅一年一百一十次的平均數,但畢竟一年只有三百六十五天,畢竟這是交通不發達的春秋,畢竟,盟會的事情是幾個國家之間的事情。你想舉行,還得等人家同意,不像游行,只要動了心思,舉個小旗在自家廚房里轉一圈,也算。
悼公鄭重點頭:“這才是三月,今年還有時間,楚國退兵后,我打算召集鄭國與陳國,再度盟誓,重申保衛他們的決心。”
對于古人的娛樂觀,趙武沒法評價,他順手一指不遠處:“我們已經到了香町的邊緣,順著這條路向前走是甜町,那里出售蜂蜜——聽說楚國有一種植物叫做甘蔗,不飛蜜蜂也能淌密,我讓人打聽了一下,說是那種植物在我們這里種不活。”
悼公點點頭:“昔日,嬰齊曾說: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果然啊。”
趙武搖頭:“嬰齊錯了,橘跟枳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物種,橘生淮北變不成枳,只不過植物有其生長的條件,比如氣溫、雨水…算了,這些東西屬于司農官管的,君上只要知道如何管理司農官就行。”
悼公笑了:“國都人人都在議論,說如今人人吃不飽飯,唯有趙氏在大興土木,原來趙氏對農事深有研究。如今司農官是魏絳,我是不是要把你們兩個調換一下?”
趙武有個疑問:“按說歷次交戰,我們出動的總是半個國家的武力,每次戰爭我們都能收獲一大筆征稅,為什么我們各家族反而窮的揭不開鍋——不是有虎牢城嗎,有錢還怕買不到糧食?"
悼公嘆息:“有錢真買不到糧食——我們收獲了一堆珠寶,金銀珠玉饑不能食、渴不能飲、寒不能當衣,列國的青壯都在打仗,哪里有多余的糧食出售…魏絳最近建議我實施戰時經濟,責令各家族拿出多余的糧食賑濟國人,借奢侈,不鋪張,婚喪大事一切從簡,元帥也建議我照此執行,不知道小武有什么想法?”
就知道悼公不會簡單來游玩,趙武聳聳肩:“我沒想法,我就一個意愿:誰家的孩子誰照顧。我沒義務照顧別人的孩子。”
悼公輕輕搖頭:“小武現在長大了,說話也不一樣了,過去我要這么說,你肯定會同意,現在你居然拒絕了——不能啊,小武,如今各家族里,能拿出多余糧食的沒有幾家,我沒有在國都直接下令執行戰時經濟,反而前來見你,求的是你心甘情愿,你也該體諒我這個國君的難處。”
趙武反問:“君上,平心而論,欒氏范氏家族的領地,與我趙氏相比,誰更肥沃?”
國君笑了:“你還沒有說智氏、中行氏、荀氏,還有韓氏和魏氏。”
“諸家族領地中,屬我趙氏的領地最邊荒,論人力,也屬我趙氏最空乏,但現在我有糧食,那是我經營得好,不能因為我善于經營就要受到懲罰,這不是公正。不能因為別人不會經營,就可以坐在那里等我替他種糧——這是欺負我趙氏弱小嗎?”
趙武這么一說,把事情拔高到公正的角度,向來注重公正的悼公猶豫了,如此一來,原本時空中,應該成為“中國第一例戰時經濟法”竟然面臨夭折,不過,趙武轉念一想,也不能成為大家的靶子,也得給國君一點面子。
他緩和了口氣:“要不然這樣,非常時期,大家都受點損失,國君拿出點錢來,按戰前的糧價購買各家族多余的糧食,那些有糧食的家族也吃點虧,按平價售糧給國君,但國君也需要給點權限——比如說,允許售糧的家族指定糧食的撥付方向。
我把這一策略叫做‘對口支援’策略。實話說,君上,各家族的情況你也清楚,家族之間的仇殺與爭斗,連君上也無法阻止,既然這樣,我不能支援我的敵人,我如果要支援,請允許我自己挑選支援者,對口支援嘛。”
悼公大笑:“如此一來,有些家族無人肯支援,又怎么辦?”
趙武笑著答:“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終’,不正是說的這個嗎?一個家族混到連個危難之中救急的朋友都沒有,活該他滅亡,我豈敢逆天行事?”
晉悼公猶豫了一下,搖頭說:“即然這樣,還不如不搞戰時經濟——晉國百年爭霸的歷程告訴我們,每當晉國公卿團結一致的時候,我們總能輕易的取得霸權;一旦我們開始內部的仇殺與爭權奪力,我們失去的不僅僅是霸權。
魏絳要求的是,上下一心,向列國諸侯展示我們的團結,你卻要求各自的私利,如此一來,晉國不是又要亂了嗎?好在現在各國還可以支撐,目前還不到最緊要的關頭,我們先把這個戰時經濟計劃放一放…寡人來這里,是想輕松一下,趙城還在打球嗎?寡人也去觀賞一下。”
趙武單手一引,邀請悼公入城,心中還是不甘心:“無論多么緊急的時刻,我都不甘心拿出糧食來致支持我的仇人…雖然,我跟他們的仇恨還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權利和義務應該是相當的。
我只拿了鄭國三成征稅,我會按這個數跟人比較比較,如果有人拿的征稅比例比我高,國家危難之際卻出的糧食比我少——我認為這不是公正的,強行這么推行依舊是在國內埋下怨恨…算了,你知道我的,雖然我有抱怨,但如果是正式發布的命令,我會遵照執行的,絕不會打一點折扣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
悼公點點頭:“對這一點我還是放心的,想當年先君(厲公)在的時候,你趙氏剛剛重立,第一次參戰時,功勞沒有你的,斷后是你的事情,諸卿還讓你從年頭打到年尾,你雖然一肚子不滿,但安排給你的任務卻能完美完成。
戰時經濟這件事,其實反對的人還很多,我心里還拿不定主意,你這次去虎牢,看看市場上有沒有糧食出售,最好能想一個辦法,鼓勵虎牢對外售糧。虎牢變成一個糧食市場,對我晉國最有利。而我們是霸主,手頭有的是各國進貢來的寶貝,只要市場上有糧食出售,無論什么價格,我們買。”
趙武領著悼公邊走邊沉吟的說:“說到糧食,不久前秦國贏氏曾找我來認宗,他曾談到,秦國最近大豐收,或許我可以從秦國采購一批糧食來…”
秦國與晉國是敵對國,趙武坦然的在悼公面前談論他與敵對國的交往,是因為在春秋末期,國家的概念逐漸興起,這年頭,一個人出生某個宗姓,卻替另一個國家效命,不會有人指責對方“數典忘祖”,因為數典忘祖是氏族社會的產物,春秋人用這個詞指責別人,會覺得自己老土冒,沒有國家意識——畢竟,這已經是封建社會了。
這也是春秋戰國時代,列國客卿縱橫穿梭,游說列國尋求出仕的原因。
悼公也是春秋人,趙氏與秦國贏氏關系密切,這并不是秘密。其實,除了趙武之外,趙盾的子孫還有一支自那場劫難后存活下來,他們是當時厲公的駙馬、趙穿之子趙旃后代。趙穿很早已經離開趙家本部自立門戶,因而在那場災難中,這個小家族沒受到半點牽連。
不過,對于這一支趙姓旁枝,贏氏向來看不上眼,連師偃等人趙氏老臣都不鼓勵趙武與趙旃交往,所以事變之后,秦國贏氏與晉國斷了溝通,現在秦國承認了趙武,悼公也很高興:“秦國歷來出名醫,傳說這些醫術都是秦國從更西的地方學來的,扁鵲、秦越人都是赫赫大名。
武哥溝通了秦國,糧食只能算是順手的事情,秦國愿意賣,我們出錢,不愿意,我們也不要勉強,但良醫是我們最迫切需要的,先君(厲公)去世后,秦國的醫生回家了,現在,秦武哥致意秦君,希望他再給寡人派一批醫生來…”
悼公不愿意從秦國買糧,是因為晉秦兩國在糧食問題上發生過一場大的陰謀戰,那個“把蒸熟的稻種出售給敵國”的故事,就發生在秦晉之間。
趙武也不多解釋,他是個懶人,自己來糧食足夠吃,國君又不愿朝這方面努力,他自然不愿多麻煩自己,遂領著國君一路進城,只聊一些嬉戲游玩的事情,再也不肯談半句國事。
如此,國君與弟弟楊干在趙城玩了十多天,十多天后,元帥府下達了出兵令,并派韓起親自將出兵令送到趙城,國君猶自戀戀不舍:“武哥,你這兒玩的花樣真多,要不,你先走,我繼續在這里玩幾天。”
“我聽說,前線的戰斗很激烈…”趙武歪著頭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