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老宅,方鈺依舊是一個蛤蟆眼鏡放兜里,.
一群小字輩里,算親近他排后面,拼爹他卻能排在前面,因此倒也左顧右盼,一副二牌小姐的模樣。
陳易一屁股坐在方鈺對面,對服務人員招招手后,笑著問:“今天的套餐味道如何?”
“也就是在老爺子這里才能吃到一口正宗的樸素的中式快餐,能吃。”方鈺裝的義正嚴詞,最后一句才露餡了。
其實不止是他,陳仲國的親戚哪有混的差的,要不是在老爺子這里,平日里何須快餐填胃。
陳易輕笑了兩聲,見自己的那份到了,再不說話,低頭就是一陣猛吃,秋風掃落葉似的解決了盤中米飯,嘴都不抹一下,先道:“再來一盤。”
立刻有服務人員給他把飯添上。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老宅里的工作人員又多了,且基本都是由上級配備的。按照通行的做法,一名離休的中央領導人平均每年列支都在千萬以上,一旦需要,隨時都可以申請國家開薪的工作人員,不僅訓練有素,態度真誠,而且省去了政審之類的繁瑣工作,充分體現了對老同志的關心。
陳易繼續狼吞虎咽,服務人員移開兩步,準備好新的盤子和食物,隨時等待給他添飯。
就其吃飯的速度來看,再來兩份都沒問題。
陳易也的確是這樣做的。他一連吃了6份快餐,大約是1公斤的米以及數量相當的菜和肉,隨后才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施施然的擦擦嘴,笑道:“比學校食堂的好多了,不錯。”
侍從笑而不語,只微微點頭。后面幾份快餐都是廚師單炒的,除了食材差不多之外,口味自然是不同的。做中央領導的服務人員,這點眼色一定要有的。
“你就像是支邊回來一樣。”方鈺有理由表達他的吃驚之情,事實上,大家都看著呢。
“餓。”陳易笑了。都是實話。
“那是真餓。”方鈺也說著廢話:“來見老爺子?”
要不是陳易最近表現的如此謙卑謙遜,方鈺是不愿也不好和他說這么多話的。
“可不是。”
“聽說…聽說你最近參加了不少的慈善募捐?”
“是招募義工什么的。”
隨便的幾句話,沒有任何意義。但從周圍人的目光中,方鈺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地位提高了,這讓他在狂喜后,又有些失神。既是自傷其旁系的身份,又是感慨陳易發展之快。
“等你閑下來,一起吃個飯吧。”方鈺忽然冒出來這么一句。
陳易啞然,轉瞬點點頭,笑道:“好,等有時間。”
人家畢竟幫了自己幾個忙,雖然以前挺不恭順的,現在的毛卻是順了。
進了院子里,陳仲國和他的幾個幕僚皆在,比劃著不知說些什么。
陳易在院門處止步,稍等了三十秒,才被招呼到了跟前。
“聽說你最近在搞慈善?”陳仲國的第一句話,竟與方鈺有些相象。
陳易于是如常解釋了一番。
“見你脾氣好,這是好事。慈善有時間做就做做,沒時間就做點別的。”陳仲國卻不是很支持他的義工什么的,也就是面對陳易,才多解釋了一句:“身處上層的領導,要想辦法做大蛋糕,怎么分,是下面人的事。”
“分配不公也是麻煩。”陳易忍不住爭辯了一句。慈善畢竟是老媽的事業。
佛老笑了,道:“陳先生,從慈善事業中得到好處的民眾,并不會心悅誠服而滿足于現狀的,他們定然會想要自食其力。陳老的意思是,讓我們幫助這些自食其力的人。”
話里有話的感覺。
陳易扭動了一下屁股,在茶桌上坐不穩當了。
“做慈善不算壞事,但也得考慮清楚。尤其是男人,做慈善顯的柔弱。”陳仲國揭開了謎底。
陳易呵呵一笑,道:“怎會柔弱。”
“當然會柔弱!”陳仲國坐直了腰板,在桌上敲了敲,道:“我們陳家現在最大的資源是什么?不是我這個退休的老頭,是聲望。沒了聲望,難道要靠陳國亮這個少將,還是陳從余的工商聯主席來撐著家門?”
要是換成別的小字輩,現在早就嚇的縮肩藏臀了,陳易卻是一點都不怵,還笑嘻嘻的道:“您老聲望卓著,哪里會是我一個小字輩能影響的,就算是柔弱,那也是我柔弱。”
“說的就是你柔弱。”陳仲國氣呼呼的一拍桌子,道:“聽說你在學校里,搞了10天的慈善?沒譜,做事沒個計劃和規律…”
“有人笑話您了?”陳易試探的問。
“哼!”
“和個老小孩似的。”陳易這話一說,旁邊的佛老和李老都坐不住了。
“你小子!”陳仲國站起來做出個敲腦殼的動作,總算是隔得遠沒敲到。他的身體是變的好多了,但人的思維變化是不會年輕的。比起在位的時候的確是有些變化了。
陳易趁機一個側步前抓,扶住他的肩膀,給了個“恩賜”后,口中則道:“我這個不是柔弱,是謙遜,絕對不騙您。話說,是誰敢笑話您的?”
“哼!”陳仲國自然不答,他只覺得精神更好了,便坐回椅子上,咕咕的喝了半杯水,不情不愿的道:“那個反傾銷的案子,做的好。”
“結果出來了?”陳易也趕緊坐下。
“差不多了。”說話的是李老,斯斯文文的道:“這是咱們國家反訴結果最好的一次,雖然還是有懲罰性關稅,但江寧的幾家企業數字都在5左右,很不錯了。嗯,非江寧的那三家,大概在15到35之間,沒有應訴的,大概是75。”
所謂懲罰性關稅,就是在正常數值上增加的關稅。15估計要削掉全部的利潤,或者被迫提價,至于75,那定然是賠本買賣了——凡是在歐美受到傾銷指控的,基本都是價錢壓低到差不多沒有利潤空間的商品,覺不會有高利潤的商品,否則何談傾銷。實際上,5對企業來說都是不小的負擔,那可是每年過千萬的稅款,就白白的交給外國了。
但從國家層面來講,5的懲罰性關稅,至少能保證企業的正常生產經營活動,維持就業已可稱得上是最大的收獲了。稍稍運作一下,陳從余的好處就更大了。全國那么多工商聯,全國那么多的世家子弟,唯獨他做到了這一點,絕對是硬的不能再硬的政績。
就連佛老都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陳易總不好說是用錢喂的,便裝笑而不語的深奧模樣。
爺爺陳仲國不免再瞪他一眼后,道:“看你這么能耐,政協主席的事,你就自己操作吧。”
“那哪行呢。”陳易馬上掏出三片丹參,道:“您閑著也是閑著,展示一下力量唄。”
拿人的手短,做爺爺的也不例外,陳仲國收了他的丹參,揮揮手道:“去吧,讓他準備上任。”
“好嘞。”陳易自覺財大氣粗的離開了。
要說這次以工商聯為主的國外應訴,花的錢是著實不少,光律師費用就超過了700萬美元,大大超過了工商聯的資金量。這些錢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總得通過各種方法送過去。此外,像是舒默參議員的供奉,那是常年不可少的,為了此次這件事,還得追加好幾百萬。
人家美國人之所以設置這樣一個懲罰性關稅,也是經過了精打細算的,非得要讓你在平衡經濟賬的時候,處于應訴吃虧不應訴也吃虧的狀態。中國的有錢人多了去,但花出這筆錢,能賺回來的是絕無僅有,就是那幾家彩電企業,也不愿意為了減少一年幾千萬的懲罰性關稅而掏幾千萬的律師費。工商聯出的錢,可以說是純粹處于陳從余的政績考慮。
換上另一位領導,這樣的事同樣不會發生——幾千萬上億元的人民幣,平調到哪里的肥缺不夠,何必扔到水池子里。
當然,若是算總賬的花,五家大型彩電企業,再加一票小工廠,應訴花的錢并不會比懲罰性關稅多。然而,企業賺到的利潤,是依靠工廠的工人辛苦工作得來的,為了在美國銷售產品,而將大部分的利潤丟給美國的律師…大的總賬上面,總是不劃算的。
陳易管不了那么多,他既沒有“公正”的信仰,也沒有“悲天憫人”的信仰,所能做的,只是以符合家族和個人利益為前提的。如果人人都管好自己的事,這個世界就充滿了愛。
第二周,美國反壟斷的裁決最終下達,與陳仲國等人了解的相差無幾。
伴隨著新聞中連篇累牘的評論的是江寧市政協全體會議。這次會議將采用等額選舉的辦法,選舉產生本屆主席、副主席、秘書長和常務委員。
陳易徹底放心下來。等額選舉是一種非常有智力的選舉模式,候選人數與應選人數相等,選民或代表在選舉前沒有選擇余地,除非有一半的人連劃勾都不劃,否則候選人就定然當選。當然,也可假設有一半的人直接填寫了其他候選人的名字,且確定沒有串聯…
此等小概率事件自然不能發生在老陳家的陳從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