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被調查的人家中的買賣只集中的通化一地,不是大的商行,通化縣中也沒有張王兩家的買賣,所以得到的資料并不是很詳細。..
派出去打聽的人僅僅是大概了解一番。
從中能夠看出,姓陳的一家人在本地確實有勢力,但也正說明他們家還沒達到百分百控制住通化縣的程度。
如換成三水縣,外人前進直接打聽張王兩家莊子的情況,根本得不到任何信息,同時還會被盯上,想要離開則不容易了。
小貝九個人開始開會,擴大會議,允許其他家中的智囊人物入席。
小貝先發言:“我有個問題要問,你們幫忙好好分析分析,茂州通化縣的陳家既然能夠在縣中一手遮天,我朝層層巡查人員為什么沒有從縣衙中找到官商勾結的證據。”
小貝問的是左在角落中的六個人,此六人打扮基本上差不多,每個人都穿著寬大的衣服,而且還是高領,把自己的手和脖子全遮擋住,眼睛上還戴了墨鏡,也不管屋子中黑不黑。
六人是專門選出來的,最擅長陰謀詭計,讓他們站到前臺,他們做不成事情,把他們放在影子當中,他們會發揮出很大的作用。
“一號,你說。”小遠點名,因六個人不喜歡別人直接叫出他們的名字,就用號碼代替。
六個人中的一人低下頭,一只手擋住嘴的位置,聲音低沉地說道:“換成是我掌管著陳家,我會考慮到大唐巡查人員的問題,我不給他們直接的把柄,同時我愿意付出錢財來支持縣中官員的行政方案。”
“還有么?”等了一會兒,見他不出聲,小貝問。
“我補充一下。”又一個戴墨鏡的人開口:“之所以查不出問題,是陳家行商的時候未出現囤積重要民生物資,哄抬物價的情況。他們逼迫別人就范,不直接武力通過來做。可以用錢,可以用被逼迫人周圍的人來影響。”
“也就是說,即使有人被他們欺負了。卻找不到證據能證明他們做的事與我朝律法不合?張揚不犯罪。”
小貝犯愁起來,真找不到對方的罪證,難道非得用身份去壓?
小遠出主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一旦確定了他們是通過其他方式壓迫別人,我們照著來。”
“繼續調查,打死我也不信他們會干干凈凈,別說他們,我家干凈嗎?若不是哥哥姐姐厲害。家中勢力龐大,我們被滅門十次都算少的。
好比說上月,河南道的一個寶貝糖果屋施工,晝夜不停,吵的周圍的人家休息不好,而且材料堆倒了,把人家兩個人砸傷。
正常來講是不是應該停工,同時把負責人送到官府去受鞭刑。最少要關上十天半個月的。我們怎做的?用錢。工地照常施工,陪給被砸傷的人一筆錢,事情就過去了。官府不曾派人追究,受害人也沒有抓住不放的意思。”
小海很坦誠地說出自己家黑暗的一面。
小貝小聲說道:“賠了好多錢,受傷的兩個人不會落下殘疾,一人五百貫。周圍鄰居按人頭算,不管大小。一人三十貫,還給他們送了不少的海鮮和肉。
其實他們一直沒說什么。吵的時候沒報官,被砸的人也從未說過追究的話,還是我們主動賠的。”
“那是因為我們的名頭在,人家愿意支持我們,這事兒做的讓我心里一直不舒服,總覺得欠他們許多,得找個機會再作補償,不然睡覺時難以塌實。”小海做事比較嚴謹,不愿意給自己找借口。
“對對對,百姓真好,那點錢算個啥,盯著好欺負的使勁欺負有罪,換成我家絕對無法善了。還記得在河南道我家莊戶被人打斷腿么,當時我家是怎么報復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賠多少錢都不行,找誰說情都沒用。”
小遠附和。
“那是哥哥姐姐的行事風格不一樣,不然也不會說出‘你殺我一人,我屠你一村’這樣的話。說正事,先發報,把水云他們家調來,把陳家監視住。”
小貝把話題又轉回來。
被小貝九人盯上的通化陳家此刻被緊張的氛圍所籠罩。
剛剛從外面回來的大少爺直接被叫到書房訓斥了一頓,說他不應該值此時刻還在外面招搖。
隨后整個家族進行商議。
陳家的宅子就在縣城當中,縣城中的街道有兩縱三橫,小胡同無數。整體上來說縣城被分為不規則的十二塊,其中有一塊被陳家占據。
已經不能說宅院幾進幾出了,整個的一片,房屋無數,院落層層,有小橋流水,有柳綠花紅,有銀杏擎天,有假山通幽,回廊停臺,錯落相合。
陳家有三房,老爺子健在,卻不管事,一應家中事務皆交給大房掌控。
此時三房的主要人員全部來到了家族中的議事堂。
老爺子旁聽,三家當家的負責商議,各家還把自己的兒子帶來跟著學習,大房有三個人,當家的以及兩個兒子。大兒子便是在外面遇到小貝的那個,還有一個虛歲十歲的小子,眼珠子總是轉來轉去的顯得很機靈,少一絲沉穩。
二房來只有二人,除當家的還有一個比大房長子更大的兒子,今年已經及冠,年過二十,坐在那里一副沉靜的模樣,只不過目光逼人,讓人在于其對視的時候心中總是生出兩種想法。一種是不搭理他,目光再逼人又如何,你還能把我怎樣?另一種是我就和你對著看了,誰不會一副裝比的樣子,就你會?
和小貝有過接觸的大少爺就有種想把其眼珠子挖出來的沖動,因為對視的話自己底氣不足,不對視,又好像心虛。明明自己的身份在同一輩兒中最高,大家反而看好這個二房的人。
在坐的還有三房,三房的人多,能生,也是老爺子最中意的一房,子孫多可以開枝散葉。
三房就屬于兒子多,一家居然有七個。除開當家的還有六個人,最大的長子還沒有行冠禮,比起二房的稍微年輕兩歲的樣子。剩下的五個有兩個長的很像,還有三個長的很像,自然是雙胞胎和三胞胎了。
雙胞胎是十三、四歲,跟大房的少爺相仿。而且還有相同的,那就是眼圈發青,似乎縱欲過度,現在坐在那里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顯得沒精神。
三胞胎每個脖子上掛有一個銀項圈。手腕子上還套了翠綠翠綠的鐲子,是最小的,看那坐一會兒就扭動身子的模樣,頂多也就是四歲或五歲。他們不敢出聲,卻未閑著,桌子上明明有不少點心和水果,他們非要搶一個盤子里的,被大人瞪一眼之后老實幾息。轉過頭又開始互相爭搶。
通化陳家的議事堂中眼下就是這么個情況。沒有女人,丫鬟也不在,送完點心和茶水就出去了,遠遠躲開。
“厚兒,開始吧。”旁聽的老爺子對大兒子說了一句,便閉上眼睛瞇在那里。
大房當家的也姓陳。和他爹一個姓,叫陳光厚。其二弟與三弟分別叫作陳光良、陳光純,屬于光字輩兒的。再下一代是耀字輩兒的。比如他兒子,叫陳耀族,二房的兒子叫陳耀東。
如果還有下一代,估計是門字輩兒的。但這個希望如今顯得很渺茫。陳耀族得罪了不該得罪也得罪不起的人。
今天族中商議事情便與陳耀族得罪的人有關。
“已經確定了,張小寶、王鵑兩個人到了翼州,戰爭隨時會打起來。打仗,我們管不到,更沒有兵可派,甚至是錢財如他們不逼著拿,我們也不需要主動支援。”
陳光厚咳嗽一聲,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緩緩地說道。
除了依舊睡覺一樣的老爺子,其他人皆坐直了身體,連三個打鬧的最小孩子同樣停下動作,瞬間變成乖寶寶。
陳光厚眼簾微微下垂,繼續說道:“家中的買賣還要做,但有個輕重緩急,尤其是西邊的貨,暫時停了吧。”
在坐的人還是沒出聲的,靜靜地聽著,族里的規矩,長房沒讓你說話你不準插言。否則輕者被罰,重者逐出家族。
“停了一筆買賣,其他的買賣需要加強。買賣方面并非最主要,實在不行先停下,憑借家中的積蓄,支持幾十年未必會沒落。”
陳光厚說道家族產業停下時面現痛苦之色,顯然是很心疼,嘴角抿了一會兒,嘆口氣:“哎!讓我最不放心的怕有人借家中的名義在外面亂行事,已往遭惹到別人,花錢能消災。現在來的卻是張小寶和王鵑。
若說他二人忙于戰事布置,無暇分心去顧其他,那么他們的弟弟妹妹則是一直期待著有人挑事,就像老三家的耀宏、耀偉,總喜歡一副平常人家的打扮,然后到通化周邊的地方暗中挑釁,等別人出手時再好好教訓對方。
這不行,絕對不行,你們找事,是給家族添麻煩。通化我陳就要有個陳家的樣子,整天的跟一群地痞混混在一起,像什么話?”
三房當家人陳光純臉色陰沉地坐在那里一言不發,他的兩個兒子,那對兒雙胞胎則是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剛才說的正是他二人。沒事喜歡扮作普通人,然后找機會收拾別人,每次看到被收拾的人眼中所露出的后悔和恐懼的神色,他們便會得到很大的滿足。
陳光純不出聲,可他的眼睛卻看向老大陳光厚的長子,跟小貝有過照面的陳耀族,心腹暗罵。
自己的二子和三子確實跟一群街上無所事事的人攪和在一起,但從沒出過什么大事,更不用說是致人失命。
自己的兩個兒子再不好卻也不囂張,看看你兒子,平時出個門找幾百人,全是錢啊,而且欺男霸女的,手上還有兩條人命在。外來的人死在他手上,你這個當爹的即使幫著擦屁股,別人不知道,我難道還不清楚?
老三不高興,老二跟個沒事兒人似的,他的兒子陳耀東仍舊目光逼人,一動不動。
“老三,以后要看好你家的人。我說話的意思不是針對你一家。是為了整個陳家。如我方才所言,張小貝他們九個人,聽說是去了汶山縣。估計那里的縣令王常是保不住了。
王常的死活與我等無關,怕就怕他們收拾完王常,閑的鬧心,再轉到我們通化縣。你們給我記牢了。誰敢去惹他們,我直接打死了送到他們面前請罪。告訴下面,一個個的招子給我放亮了。
通化縣里必須一切安穩,族中到外面買菜,不準再壓價。跟縣令趙江浩說。我們出錢修一所好學堂,把縣中的孩子塞進去。嗯!也不能總是我們出錢吃虧,告訴縣中其他商人都攤上一份。”
陳光厚沉聲說完,又等了等,端起茶水喝兩口,把茶碗輕輕往桌子上一磕,發出叮當的脆響,才對二弟與三弟點點頭:“誰還有什么說的?”
聽到老大讓說話了。陳光良和陳光純互相看了眼。又陳光良開口:“大哥,西邊的買賣停了我不反對,畢竟被人得知家中會有滅頂之災。”
“但十天前過來的那批貨是銷還是不銷?賣出去,數目過大,容易引起張小寶他們的警惕。他們一旦開始調查,我們無論怎樣隱藏都甭指望躲過去。誰能瞞過張王兩家的情報人員?”
“當初江南道,三個大勢力齊動。也不過是讓張王兩的情報人員無法及時揪出首要人物躲在哪,非是查不到蛛絲馬跡。若那時張王兩家不急。終歸會查到。”
“最后逼張小寶出手,結果如何,大家想是已明了。我擔心,擔心出貨的時候被查住。”
“不出貨,我們留在手里,每天消耗草料和人力便不是小數。本是變成錢的貨再往里搭錢,一出一進之間,家業再大又怎般承受?”
陳光良話落,同樣端起茶喝水,他只是說出了問題,沒提絲毫解決問題的辦法,把難處推給陳光厚。
場面一時間靜了,呼吸的聲音甚至是幾不可聞。
議事堂中的氣氛突然間顯得更為壓抑,老三陳光純家的三個小家伙使勁閉住嘴,緊張地把小手攥成拳頭。
陳光厚雙手在胸前交叉,兩個大拇指不停地互相繞動,偶爾停下來兩個大拇指的指肚合在一起使勁按按。
如是,過了足足一刻鐘。當小孩子們感受到呼吸難以通順的時候,陳光厚從鼻子中發出悶哼的動靜。
“天兒…越來越熱,打仗,必然有人運送物資。我們劍南道北部地區或更加繁華。胡椒粉、甜蒜是不錯的吃食,醋,不止蘸餃子與包子吃味道好。”
陳光厚在眾人的等待中說出一番話。
他說完眼睛閉上,身體向后倚,縮在那里。
其他人反而疑惑更甚,小家伙們無法為家族操心,聽到有動靜便不緊張,陳光厚的長子陳耀族滿目迷茫色,二房獨子陳耀東逼人的目光有所松動。
陳光良、陳光純處在思考當中,大廳再次寂靜下來。
大家想了想,還是想不通家主究竟何意,老三陳光純打算詢問。
陳光厚突然開口:“此事容易,我會安排解決,讓…讓耀族來做吧,平時他做過不少事,雖不完美,卻也安穩。還有沒有別的問題,各忙各的去。別忘了我說的話,看好自己的人,惹到麻煩,族人不保。”
扔下話他起身邁步向外走去,對還躺椅子上的父親點下頭,算是打完招呼。
他的兩個兒子連忙追在后頭一起離開。
“走吧走吧,我帶東兒同去忙,還是三弟你清閑。”老二陳光良朝兒子示意一眼,背負雙手晃蕩而出。
剩下陳光純一家面面相覷,陳光純吧嗒幾下嘴兒,抬手把茶碗的蓋兒給扣回茶碗上,扭頭對老爺子說道:“爹,您乏了不若去后面休息,廳中太過空曠,長睡著涼。”
“嗯!”老爺子似乎剛被喊醒,張嘴打哈欠、伸懶腰,左右瞧瞧:“完事了?按你大哥說的做,偶爾吃吃小虧沒什么,活著才有將來。你大哥說的對,小貝他們別看官職高,依舊是個孩子。治國之策他們不會去管,只好整日踅摸著找別人麻煩。”
“爹知道你大哥家的族兒不讓人放心,你家的兩個小子真讓人省心過?去吧,把他們的學業抓起來,什么時候小貝他們離開,什么時候再把孩子們放出去。在家中呆著悶,總比沒命強。”
陳家的老爺子說話時已起身,抖動兩下腿,說完最后一個字,人便走到了門,身子再轉,眨眼間失去蹤影。
陳光純盯著門的地方看看,搖搖頭:“老爺子寶刀未老啊,還以為他糊涂了,唉!”
“爹,真要讓我們在家學習?哎呀爹,我們出去保證不惹事,別人不長眼,我們也躲一躲。”雙胞胎中的陳耀宏剛才一字不漏聽到耳朵中,哀求父親。
知子莫若父,陳光純相信自己兒子說的話才見鬼呢。
把眼睛瞪得溜圓,訓斥道:“你保證,你保證過多少次,你們想以平常人的身份招惹是非,最后亮出身份來扭轉乾坤,贏的別人沒脾氣,贏的傲氣。”
“告訴你們,如今周圍地方你們傲氣不得。張小貝他們同樣喜歡扮作普通百姓,萬一遇到他們,你兩個拿什么去贏?”
“爹,他們總不能不講理,我們不惹別人還不成?”陳耀偉幫腔。
“講理?你們兩個平時不講理的人現在跟我說講理?你們不惹他們,他們難道不會惹你們?念書去吧,念書去吧。”
陳光純晃動腦袋走出去,在門口的地方遇到家里的管事,吩咐:“告訴家中人,誰也不準放他們出去,否則家法伺候。”
“小公子、小娘子,有新消息,剛才陳家找了縣中的縣令趙江浩,由他們家出錢,縣衙門負責,欲在縣中修一所漂亮的學堂,衙門貼出告示了。”
小貝九人等待的時候,派出去的人跑回來匯報。
“哈哈,怕啦,有問題,果然有問題,早不修完不修,非要此時修,查,繼續查。”小貝興奮地說道。
“是,一定查個水落石出,他們保準跑不掉,得罪了您幾位他們算是活到頭了。”家中的人還捧了捧,轉身高興地去安排人查別的方面問題。
小遠愣了一會兒,說道:“咱們商量一下,有的地方商人未必會拿錢給孩子修學堂,或者是給的錢少,孩子們吃住不方便,實在不行,我們出錢吧,不能為了培養商人們的社會責任感而苦了孩子。”
“讓人調查一下,看看哪個地方的商人不出錢,找出根源。”小海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