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潔白,雪人成排。掃帚做臂,皮帽也戴。紅豆成鈕,心是開懷。
張家莊子,午后休息時間,學堂跑出來的孩子們拿起各自的工具開始堆雪人,一個個的大雪球滾出來,小一些的羅在上面,再補上些雪,就成了一個雪人大概的樣子。
張小寶和王鵑也加入進來,不時地指點一下,那些孩子則是負責做事情,為了這個,張小寶特意讓人在雜貨鋪找來一些東西,如質量差一些的皮帽子,掃帚,紅色的大豆子,還有黑的炭塊。
胡蘿卜也拿出來當鼻子用,王鵑開始的時候不理解,小孩子堆個雪人何必拿出這么多的東西,手臂用樹枝代替就好了,其他的地方用泥球也行,這下又花了一些錢。
張小寶則是對她說道:“這就是凝聚力,要讓孩子們從小就對莊子有一個歸屬感,什么都是最好的,他們也是最好的,你看,孩子們看到這些東西,一個個做起來更加的認真。”
看著一個個成型的雪人,王鵑不得不承認,在這些東西一拿出來,孩子們的表現就有了不一樣的地方,顯得更正規了一些,組織起來也更嚴謹了一些。
“小滿,看看,這個是你,這個是我,我拉著你,直到,直到春天來臨。”柳兒牽著小弟弟的手站在一大一小兩個雪人的面前,對著還不怎么懂事的弟弟說道。
小滿比起來的時候強多了,若是別人不說,根本看不出這個孩子就是當初那個又小又黑又瘦的可憐娃。
此時的他身上穿著厚厚的衣服,頭上帶著皮帽子,脖子上還圍了一條圍巾,拉著姐姐的手,看看那些人忙碌著,開心地笑起來。
聽到姐姐的話,三歲的他轉了下腦袋問道:“姐姐,春天來了,雪化了,我們沒了。”
“恩,雪化了,我們…我們。”柳兒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似乎不想讓春天到。
“你們就化成了水,一同流進河中,再變成云,一大朵和一小朵,在天上飛翔。”王鵑覺得小孩子的心情確實不好理解,看著雪人的時候,就不想讓春天到來,在一旁用孩子的語氣說道。
柳兒眼睛一亮“對,到時變成云,再變成雨,落到下面的花草上面,小滿澆一朵花,姐姐澆一朵花,兩朵花還在一起,到了冬天,再變成雪人,比今年的又大了一些,姐姐一直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小滿又高興了起來。
張小寶和王鵑也同樣有了一種新的感懷,四季變換有悲傷也有希望。
一匹馬這是從遠處跑了過來,沒有到孩子們玩耍的地方,直接去了主家的院落,一會兒的工夫,張管家走到這邊,對著在那里讓人制作雪滑梯的張小寶和王鵑說道:“小公子、小娘子,縣令要過來了,估計天黑后會到。”
“哦,看來他還不死心啊,來吧,正好看看他要干什么?讓人盯緊了,包括他所見到的人,最好是連他們說的話也能知道。”
張小寶停下手中的鏟雪動作,看向小橋那邊說道。
張管家知道小公子不在乎這些,點頭應了下來,轉身離去,王鵑有點不高興地抱怨道:“非要今天來,好不容易領孩子玩一會兒,心情又變差了,整天的勾心斗角,我們如果真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好了。”
“小孩子想快快長大,大人又想回到過去,我們回來了,應該知足了,對生命的留戀不在于死亡時的痛苦,而是不愿失去對這個世界的關注,活著就好。”張小寶似乎已經習慣了爭斗,對王鵑堅定地說道。
王鵑笑了下“我就是這么一說,想要過好日子,就要掌握更多的資源,爭奪永遠不會停歇,雪人也要面對春天,花開花謝、云卷云舒、潮起潮落,該來的總會來,只要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便好。”
“恩,這就是人生,還好,有你在我輕松許多,等游泳池中的水結冰了,咱們就做冰燈,晶瑩中還有那么一點火紅,冰冷里是溫暖的心。”張小寶的心情也受到了孩子們歡快玩耍的觸動,平時他是不會說出這個話的。
為了給孩子留下更多歡笑的回憶,張小寶特別宣布了,今天一會兒不用上課,在孩子們歡笑聲中,在雪人那黑色眼睛的注視中,夜幕悄然來臨,寂靜的莊子上空是一輪朦朧的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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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先忍忍,馬上就到地方了,再吃泡面一會兒吃不下其他的東西了。”
天黑了,幾盞燈籠掛在車前,或被衙役挑起來,賈縣令的隊伍離土橋村越來越近了,賈縣令前些時候吃了頓飽飯,那碗中的方便面在他看來,味道確實不錯,尤其是后來加上的肉塊和蔥菜干,泡起來味道僅僅差了一點。
這個時候他又覺得餓了,想要再吃一碗,衙役舍不得給他,這些東西平常人根本吃不到,就在那勸著。
賈縣令咽了口唾沫,說道:“要到了?好,再快一些。”
“快一些。”衙役見賈縣令不再管他們要東西吃,放下了心,吆喝了一聲,隊伍行進的速度果然又快了不少。
其實他們如果愿意,可以在天黑前到地方,為了給張家莊子更都的準備時間,這才拖延到現在,車中的縣令不好受,他們同樣也又冷又累。
當車子來到葛家莊子這里的時候,除了偶爾響起了狗叫聲,就只有車轱轆碾在雪上的動靜了。
賈縣令挑開車簾向外觀瞧,周圍漆黑中卻看到了遠出有著一道沿路而上的亮光,對外面的衙役問道:“那邊為何還亮著?莫非有人在行走?”
“回大人的話,那里就是小橋的另外一邊了,張王兩家莊子所在,路上每隔一段就會點上一盞燈籠,給人照亮。”衙役在旁邊說道。
他心中卻是想著,如此安排,萬一有人過來搗亂就會避開燈籠能照到的地方,找陰暗之處,但那些陰暗的地方正是護苗隊監視之處。
“聽說這里有個集市,現時節還有?”賈縣令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來誰晚上會在莊子的路上走夜路,只好問起了別的事情。
“有,再有一些日子就過年了,來換買東西的人更多,還有從別處來收豬肉的商人們,張家莊子開始殺豬了。”
衙役一說起張家莊子殺豬的事情,臉上就多了一些興奮的表情,到時莊子會送給他們一些肉,今年有幾百口的豬要殺。
賈縣令借著燈籠的光看到衙役的模樣心中就不舒服,自己若是養兩頭豬殺了,衙役絕對不會如此高興“那是不是到這里買東西便宜?張家莊子那么精明,為何不自己去賣?”
衙役搖了下頭“不便宜,這里的豬肉是分開來賣的,肘子放一起,豬頭擱一塊,排骨和肉也分開堆著,按這個買來后,一頭豬要多花幾十文錢。”
“哦?還貴了?那別人就傻乎乎過來買?”賈縣令想不透。
“自然,在這里可以一次買夠,別處收會多費車錢,縣中專門有一個車馬行派出車馬在這邊等著,買了東西的商人直接雇車拉走,比自己派車來能省下一半的路費。”衙役這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賈縣令聽說是用三水縣的車馬行,心中也高興,至少能讓百姓多賺些錢,到時如昨天衙役說的那般,又錢買東西,他可以多收些稅。
衙役那里繼續說道:“大人別看這里的車馬行只要去時的錢,但依舊能多賺一份,回程中從別處買來東西,正好回來到這里的集市賣掉,東西多直接賣給二狗,張家莊子再把東西加一番工賣出去。”
“說來,錢最后還是被張家莊子給賺去了?”賈縣令想到張家莊子賺錢就不痛快。
“都賺,大人,到了,您是想先過小橋看看,還是準備直接到水云間酒樓?水云間那里已經修出來幾個樓了,還沒有完全修好,只有原來的那個可以做買賣。”車子來到了分路的地方了,衙役詢問著。
賈縣令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今天不過橋,到酒樓那里,讓他們上招牌菜,哎呀,本官今日出來忘記帶錢了。”
賈縣令故意說了后面半句話,想要把張家給吃窮了,衙役明白縣令的小心思,在一旁說道:“大人不必擔心錢財之事,如已往那般,您只管吃便是。”
“恩,三水縣的上家好啊。”賈縣令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覺得心情愉快,這幾天每次出去吃東西都是專門挑招牌菜,越貴越好,吃一口就覺得報復了張家一回。
車子到了水云間門外的時候,就看不到積雪了,黃沙鋪地,給人一種干爽整潔的感覺,賈縣令今天特意穿著官服,就是想要讓張家莊子的人知道自己這次奔他們來的,他也明白,就算他不穿,人家也知道他來了,身邊這么多的奸細。
“大人您來了,快里面請,二樓伺候。”伙計迎出來,一看果真的三水縣的新縣令到了這里,麻利地招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