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張凡正在屋里休息,趙氏的情緒也好了很多,不過還是有些擔憂,外面傳來的敲門聲都沒有驚醒她。香梅這丫頭知道趙氏不開心,趕緊跑去開門。
打開門,張居正正站在門口。香梅并不認識他,疑惑地看著他。
“我是來看張凡的。”張居正主動開口。
小香梅趕緊打開門讓他進來,她倒也會看人,知道眼前的并非歹人。趙氏這時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走了出來。
“張大人!”趙氏很是驚訝地看著張居正。張凡拜了張居正為師,趙氏倒也見過。
“夫人,我這次是來看望張凡的。”張居正很是客氣地說道,“凡兒的事我是知道的,可是無能為力啊!”
“大人別這么說了,我也聽凡兒說了原由。”趙氏說道,“只是怪他自己罷了,怨不得別人。”
二人沉默了一陣,趙氏忽然說道:“你看我,只顧著說話,香梅,快去給張大人沏茶。張大人里邊坐。”
“不用麻煩,我只是來看看張凡。”張居正連忙說道。
來到張凡房中,張凡此時倒是醒著,只不過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趴在床上,全身酸麻。他早就聽到張居正來了,只是不能下床,只能在床上等著。
“老師,您來了。”張凡說道。
“嗯,遠德,看來你的精神倒是不錯嘛!”張居正看了看張凡的臉色說道。
“老師說笑了,這后面雖然沒有破,只是疼的很!”張凡很是無奈地說道,“恕學生冒昧地問一句,老師以前挨過廷杖嗎?”
“呵呵,為師當年科舉后就進了翰林院,之后就在裕王府中,就是想挨廷杖也是沒機會啊!”張居正難得地開了句玩笑。
“唉,從來沒想過屁股唉打會這么疼!”張凡嘆了口氣。
“皇上賞你四十杖,倒是你血都沒流,只是腫了而已,現在還那么有精神。”張居正話語間有些揶揄。
“說是四十杖,其實真正打實的只有五杖而已。”張凡說道。
“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為師只是知道了個大概,你且全部說來。”張居正說道。
張凡當下把這件事前前后后都說了出來。
張居正聽了張凡的話,沉思了一會,說道:“這么說你和太子出宮這件事陛下是知道的?怪不得遠德你敢在朝堂之上說那一番話,感情你知道陛下會護著你。”
“老師,我雖然剛入仕不就,可也知道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要不是有陛下站在我這邊,我又哪里敢說那番話!”張凡理所當然地說道,“不過我不明白,陛下既然知道我替他擋了一災,這最后五杖為何還會打實?”
“呵呵,這是陛下的考慮了,陛下是怕老師派人來探望你。”張居正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張凡聽了他的話這才釋然。
二人停了下來,小香梅把茶水從來,退了出去。張居正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開始進入正題:“看來這次以后,陛下可能要讓你換個地方了。老師是兩朝重臣,宮中的眼線自然不少。為師平時倒也能聽到一些你在宮中的所作所為。到時候怕不是又要有人上折說你不尊太子什么的了。”
“這件事我也考慮了。”張凡說道,“不過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我覺得陛下雖然是想大用我,雖然不知道原因,不過陛下有些操之過急,我也是有些鋒芒太過了。”
“陛下的心思很明顯,這次之后,陛下可能會把你放到不太敏感的地方。”張居正說道,“老師和我現在的關系其實朝中知道的人沒有幾個,主要就是老師如今德高望重,他也不想這件事傳出去,影響了自己的名聲。不過老師他不喜歡你倒是眾人皆知了,只不過他們都以為老師是看不慣你年紀輕輕,如此輕易就獲得陛下青睞,卻不知道老師真正不喜你的原因是原則上的問題。”
“恐怕這件事也要引起朝中的關注了。”張凡無可奈何地說道,“只是有一點學生不甚明白,陛下為何會如此看中我?”
“唉…”張居正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我也不瞞你了,估計是皇上看上你了。”
張凡沒喲反應過來,倒是被張居正這句話嚇得不輕,須知明時好男風還是一股時尚,皇帝“看上”了自己,這可…張凡有些想歪了,不過他又想想,即使隆慶真的有這個意思,張居正就算知道也不會這么直白地和自己說,看來是他自己曲解了。只是他又有了些疑惑:“老師,我入仕還不到半年,雖然太子殿下最近也是認真勤學,不過皇上不會不知道這其中太子的聰穎是主要的,為何會對我如此青睞?”
“唉,皇上他身為裕王之時,一直受到先皇的質疑,那時的裕王因為這件事,整個人都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只是心理,就連身體都受到了影響。”張居正說出了原因,“皇上剛剛登基之時,身邊都是先皇的老臣,雖然皇上也有想要大展拳腳的想法,沒有過多地裁撤官員,但是這些人總是讓陛下覺得不舒服。”曾經在裕王府呆過一段時間的張居正自然對隆慶的情況很是了解。
“其實這些很容易就能看出來。”張居正繼續說道,“陛下剛剛登基后就開了海禁,雖然名義上是說重新矗立大明的勢力,可是實際上誰又看不出來這是陛下被壓抑了很久的一種宣泄,雖然想要擺脫先皇留給他的陰影,但是同時還想做個好皇帝,又不能憑著自己的喜好裁撤官員,這自然就成了一種宣泄的方式。不過那是只不過是陛下沒有調價這么做而已,現在你們這一批進士的出爐讓陛下找到了辦法。你在宮中陪伴太子,有些消息自然不知道,跟你同期的那些進士剛一上任,大都官居高位,雖然還沒有太祖皇帝時期那么夸張,可是比起以前可是要高太多了。”
張凡聽了他一番話算是明白了,合著這位皇帝陛下是想來個大換血啊!不過張凡并沒有在意,這也正是他的一個機會。皇帝既然想要打造自己的班底,而且自己現在顯然成了最為出眾的一個,自然要更加努力,抓住這個機會,而且…
“我倒是覺得陛下這么做并非是壞事。”張居正說道,“如今朝中的氛圍很是安定,可是卻也缺乏進取,如此下去也并非什么好事,能有些年輕人進來反倒不錯。只是怕這些人缺少磨練,鋒芒太露。”
“其實老師倒也不用太過擔心此事。”張凡說道,“這些人年輕也只是指他們在官場上年輕罷了,但是真要說起來,這些人實際年齡可都不小了,特別是那些年紀稍大的,考了那么多年定然受過了不少非議,要說能都沉著,這些人也不差。”
“這倒也是。”張居正是少年得志,沒有親身嘗過那種滋味,可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張凡這么一說,他倒是釋然了。
“只是,老師,陛下對于改革之事可有什么看法?”張凡問道。
“我現在哪里敢向陛下提起此事,不過…”張居正想了想說道,“從陛下登基到現在的情況看,陛下似乎并不在意這種改變。”
“老師那邊已經開始策劃了吧?”張凡隨口問道。
“雖然說是開始,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張居正說道,“主要就是如何能夠堵住朝臣的嘴,不讓他們用祖宗禮法來辯駁。”
“這倒是個難了。”張凡也嘆了口氣。
二人又沉默了一陣,張居正開口說道:“遠德,為師該回去了。這些話你自己也在想想吧。”
“老師何不用了晚飯在走?”張凡說道。
“不了,我府中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張居正說道,“你這些日子就好好在家休息,我估計這陛下不日就會給你新的職位了。”
張凡的傷其實根本沒多重,過了三天就能勉強下地了。隆慶說的讓他在家反省,可是也沒說到底要反省多長時間,張凡也不急,就這么在家等著,倒也悠閑的很。這段期間倒是沒有人上門來,張凡估計徐階也是察覺到了朝堂上隆慶和他演的那場戲,不過張凡倒是沒什么擔心的。
不知不覺個把月的時間過去了,張凡早就完全好了。這日張凡正在屋中寫字,隆慶派來的人就到了。
張凡跟在一個面色白凈,有點娘娘腔的人后面,那人一看就是個太監。二人從小門進了宮中,那個太監領著張凡來到御書房就退下了。
張凡進去,御書房中只有隆慶和馮寶二人。“罪臣張凡參見陛下。”張凡進去給隆慶行了一禮。
“張卿家護主有功,何罪之有啊,快快起來。”隆慶笑著說道。一旁的馮寶也是微笑著看著張凡。
這里的三個都是知情人,張凡也就不再做作了,笑著說道:“陛下,臣那五杖倒是白受了,除了恩師外倒是沒有人來看望我臣。”
“哈哈,你倒是也會油嘴滑舌了。”隆慶笑著說道,“那五杖就是懲你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詞之罪。”
隆慶這時候倒沒有給人皇帝的感覺,三人說了陣話。
“張凡,你可知道,自從朕打了你的板子,鈞兒足足有半個月都不理朕,連帶著朕的愛妃都沒給朕好臉色看。”
“呃…”張凡這回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哪里想到隆慶把自己后宮的是都說出來了。
隆慶看到張凡這個表情,自我滿足了會,開始進去正題:“你這些日子在家,加上張愛卿也去看過你,朕想你該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宮中了。”
“微臣知道。”張凡沒有多說,等著隆慶的話。
“不僅不能在宮中,就是各部各院估計都呆不下去了。”隆慶說道,“你和徐階之間到底怎么回事,朕也不想問,只是朕也不想在看到這些。朕想了想,你就先在錦衣衛供職一段時間吧。”
張凡想過很多自己將要去的地方,卻惟獨沒有想過錦衣衛,不由得有些詫異:“陛下,錦衣衛是陛下的護衛,臣一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怎能去那里供職?”
“錦衣衛隨時朕的護衛,可是干的什么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隆慶說道,“這不過那里也不只是需要孔武有力之人,更多的是需要有心智的人才。何況你如了錦衣衛,倒也不用出現在明面上,少了不少麻煩。”
張凡想了想,隆慶的話倒是不錯,錦衣衛算得上是古代的特工了,自然不會輕易出現在明面上。“謝陛下的關心,只是臣去了哪里改做些什么?”張凡問道。
“你去了自然有人會安排。”隆慶說道,“不過朕也向鈞兒許諾過了,你也要時常進宮去看看他。這塊腰牌你拿著,出入宮中自然五人阻攔。”
張凡結果了馮寶遞過來的腰牌,收入懷中,說道:“謝陛下,臣必然不負陛下期望。”
“嗯,馮寶,帶著張卿家去吧。”隆慶吩咐了一聲,“朕的錦衣衛倒是我大明朝有史以來第一次有個狀元啊!哈哈!”
張凡跟著馮寶來到皇宮外面,跟在馮寶后面,張凡想先打探一番:“馮公公,這錦衣衛…”
馮寶自然知道他想問什么,邊走邊給張凡介紹起來。當今錦衣衛的都指揮使朱希忠,這位“靖難”功臣朱能的后人。自從上一代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這位大明朝唯一的三公兼三孤的人離任后,便接任了錦衣衛,監察百官。作為皇帝的直屬間諜組織,自然是要用最為忠心的人來擔當,只不過隆慶身為裕王之時倒是和這朱希忠有過交情,如今倒是放心的用他。
“張大人請放心,朱大人隨時錦衣衛的頭領,卻也讓是個寬厚的人,不會為難你的。”馮寶說道。
“公公執掌東緝事廠,和錦衣衛的關系定是不一般吧。”張凡問道。
“咱家掌管著東廠,雖說名義上監察這錦衣衛,其實也不過是互相扶持罷了。”馮寶說道,“我大明除了錦衣衛和東廠,先后有過西廠和內廠,可是如今都裁撤了。錦衣衛的作用巨大,自然是要留著有大用。東廠也是成祖所立,雖然如今已是大不如前,卻無人敢撤。”
張凡聽了他的話,想到錦衣衛在大明的歷史中一直扮演著種種幕后黑手一般的角色,現在看來一切還不是皇帝的要求。東廠卻是囂張過,至于像馮寶所說現在東廠已經大不如前倒是有些自謙了,只不過是馮寶這人終于隆慶,不濫權而已。
二人說這話,地方也到了。
“就麻煩張大人一個人進去了,咱家還要回陛下身邊伺候著。”馮寶說完就走了。
張凡打量著眼前這件院子,倒是平常的很,這里只不過是靠近紫禁城的一個不太熱鬧的胡同,也沒什么路人,而且周圍也沒什么護衛。張凡搖了搖頭,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