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上畫板,調好顏料。場景不錯,模特兒也已就位。
思宇在一邊跟韓子尤和小露講解著姿勢和表情。我則開始鋪畫紙。
眼前依舊是那嶙峋的假山,邊上是一排郁郁蔥蔥的云松,又因為下過了雨,松針顯得格外茂盛。
“云先生還會作畫?”小露好奇地走到我的身邊,看著還是空空如也的畫紙。
我笑著:“過會就要把你畫上去。”
“是啊,而且是把你和韓爺一起畫上去。”思宇又開始調戲小露,順便還壞笑著看著韓子尤,韓子尤低垂下眼瞼,不理思宇。
思宇再次討了個沒趣,索性幫我調顏料。
小露跑回韓子尤的身邊,那神情還挺高興,韓子尤自然而然地張開懷抱,小露就站了進去。思宇眨巴著她的大眼睛,似乎還在好奇他們之間的關系。
小露興奮地看著韓子尤,韓子尤寵溺地看著小露,小露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了兩下,忽然,小露挽住了韓子尤的胳膊:“太好,能跟…韓爺畫在一起!”
小露這突然的親密舉動讓思宇挑起了眉,壞笑再次在她的臉上漾開,韓子尤見狀,輕咳兩聲,怎奈小露此刻正處于興奮中,完全沒領會韓子尤的意圖,韓子尤只有嘆了口氣,一臉的哀怨。
一切準備妥當,思宇開始指導他們動作:“子尤,你要攬著小露,這只手要握著她的手。”
“這樣?”韓子尤很快擺好姿勢,一點也不做作,小露也配合地依偎在他的懷中,如此一來,他們的關系更加可疑。
“還要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思宇笑著,她認為這點對于他們來說并不難,可卻沒想到這兩人始終無法露出那樣的神情,只是微笑著看著彼此。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要含情脈脈。”思宇的語氣里透露著無奈和焦急。
我抬眼望去,松樹邊,韓子尤一身翩翩淡黃的長袍,沉穩的氣質倒是與君王有些許相似。
身邊的小露今日是一身鵝黃的羅裙,本就恬靜的她倒也像書中的大家閨秀。
此刻韓子尤一手攬著小露的腰,距離適中,一手輕握著小露的柔夷,小露甜蜜地依偎在韓子尤身邊,只是這兩人站在一起,讓我沒有情侶的感覺,而是,而是…兄妹!
細細一看,果然眉宇間有幾分相似。
“不對不對。”思宇幾乎急得跳腳了,“小露,你讓讓,然后看著我,跟著我學。”說著,思宇進入小露的位置,她是男子,韓子尤倒也未覺得尷尬。
思宇再次對著小露說道:“看仔細了,眼神要是這樣的。”說著,思宇微微閉上眼睛,睜眼間,已是一汪深情,微微揚臉,對上韓子尤的眼睛。
先前還在微笑的韓子尤,一下子怔愣住,注視著懷中的思宇,對上她的翦水秋眸,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我注意著韓子尤的變化,他從一開始的僵硬,漸漸變得輕松,微風撫過,帶出思宇眼中的深情,這汪深情感染了韓子尤,他的眼神,也漸漸黯了下去,臉上的笑容不再是對妹妹的寵溺,而是一種淡淡的,帶著溫柔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韓子尤入戲太深,反將思宇看了個滿臉通紅,思宇仿佛一時無法收回視線,呆立在原來的位置上。
韓子尤順手攬住了思宇的腰,一手輕輕執起思宇的手,我迅速勾畫,把兩人的神情刻入畫中。
小露嘟囔著嘴,悄悄走到我的身邊,看著我畫畫,就在我畫下思宇的時候,她驚叫起來:“云先生,你怎么把寧公子化成女子!”
我本就是偷偷畫兩人的,被她這一喊,心驚了一下,手中的筆一個不穩,掉落在地上,再看對面的兩位,也是紅著臉立刻分開,思宇咳嗽了兩聲朝我瞪來,而韓子尤迅速撇過臉,似乎在調整自己的呼吸。
該死的小露,把這畫,這氣氛全給破壞了!
小露依舊不知自己闖了多大的禍,還拿起了我的畫盯著思宇猛瞧,一邊瞧一邊還走到韓子尤的身邊:“韓爺韓爺你看,原來寧公子女裝會這么美。”
韓子尤在看到畫的那一刻,星眸般的眼睛驚訝地睜了睜,深沉的眼神里,泛起滾滾的波瀾。他緊抿著薄唇,認真地注視著畫里的人兒。
畫中的思宇,梳著一個簡易的小髻,兩束長發落在臉邊,將她的圓臉掩起,變成了好看的鵝蛋。鼓鼓的腮幫子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原本褐色小褂被我換成了翠綠的女裙,淡綠的身影猶如大自然的精靈。
孤零精怪的笑加上她極具靈氣的秀目,突出了她的可愛和調皮。一個惹人寵愛的俏皮女子躍然紙上。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思宇,思宇的雙眼已經瞇起,紅著臉一手抽走了小露手中的畫紙,就扔到了我的面前,粗聲粗氣地吼道:“我叫你畫小露,你畫我干什么!”她通紅的臉說明了她的一切,思宇啊,你就別裝了。
“哼!我是個…堂堂男子漢!怎就給你畫成嬌小女子,可惡,可惡之極!”思宇大吼著,戳著畫紙,努力掩飾著她是女子的事實。
韓子尤和小露依舊愣在原地,看著思宇在那里大聲叫囂,韓子尤輕笑起來,他上前拍了拍思宇的肩,思宇正面對著我,我正好將她的怔愣看在眼里。
“秋雨,你就別怪你大哥了,他也只是惡作劇而已。”
被韓子尤拍著肩的思宇從僵化中反映過來,立刻雙臂一揮,一副漢子的粗魯樣:“哼!我大哥就是這樣,以前在滄…”
“咳!咳!咳!咳!”我大咳起來,這個思宇,又要說漏嘴了。
思宇眨了下眼睛,臉有點白:“以前在滄州的時候就是這樣!”(滄州:緋夏另一個城)
“哦?你們以前住在滄州?”韓子尤似乎來了興趣,一邊看著雙頰緋紅的思宇,一邊柔聲地問著,他帶有磁性的聲音讓思宇慌了神,她眼神游移,最后向我求救。哎,果然是多說多錯。
我撿起畫筆,重新擺上畫紙道:“以前住過,我和秋雨一直在各州游歷。我說韓爺,這封面到底還畫不畫?”
韓子尤笑看著思宇,然后點了點頭,回到假山邊。
思宇長長吁了口氣,低著頭跑回我的身邊,變得老老實實。
回到院子的時候,思宇還拍著胸口:“我真是沒用,這么久了城府還是不夠深。”然后她看著我,“非雪,你是怎么練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繼續整理畫紙,既然畫了,不如將那日的美男重新畫上。
我一邊畫,一邊淡淡地說道:“什么城府,我也沒有。”
“騙人!”思宇一手擋住了我的畫紙,“非雪,你為什么要騙我?有城府又不一定是壞事,但沒有城府絕對會讓人吃虧,例如…我…”思宇泄氣地趴在書桌邊,不再看我。
“思宇…”我看著她,她抬眼看我,看地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哎,其實城府就是處變不驚,喜形不于色。”我拿起了一旁的《笑話集,遞給思宇,“你看了哭再來煩我。”
“看到哭?”思宇看著手中的《笑話集,“云非雪你小看我,演戲我還不會?”
“問題是你知道演戲而演戲,而城府就是在自然而然的情況下,就已經開始演戲了,你整日都會帶著一個面具,思宇,你確定你要這樣生活嗎?”我看著她,她皺起了眉,“你的可愛就在于你的單純,你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這樣的你很好,為什么要改變?”
“我不要!”思宇忽然站了起來,天真的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凝重,“我不要再讓別人看透我的心思,我不要再做一個被你們欺瞞和保護的人,我不要再在斗爭中成為別人的利用對象!”思宇的聲音開始顫抖,盈盈的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我不要…”她嘴唇顫抖著,“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卻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要再做這樣毫無用處的人…”思宇的淚水吧嗒吧嗒地滴落在書桌上,滴落在我的心里,帶出了我心底的苦澀。
“思宇…”我抬手擦去她眼角的眼淚。
“我有點不舒服,我去休息會。”她撥開了我的手,轉身而去,手里緊緊捏著那本《笑話集。
其實單純是一種幸福,思宇,你為何要拋棄她?
提筆落下,畫出了悲傷的思宇,她孤寂和落寞的身影后,遠遠地站著我,我只有這樣遠遠地看著她,我幫不了她,有些東西是我給不了的,她的身邊,需要一個男人,一個真正疼她愛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