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高俅的特殊身份他的加急奏疏在十日之后便出現在了趙佶案頭。一路看完之后饒是趙佶事先已經有所準備此時也禁不住勃然色變竟禁不住站了起來讓旁邊侍立的一群內侍宮女面面相覷。要知道在處理朝政的時候這位君王很少有這樣的失態。
因為這是比王安石將兵法更為瘋狂徹底的計劃其中既涉及到軍械戰馬也涉及到將領軍士洋洋灑灑數十萬字他竟不知道這個和自己相處多年亦師亦友的高俅會是這樣激進的一個人。可是上面列出的種種弊端又是那樣真真切切看起來讓人觸目驚心難道大宋那數量龐大的禁軍就真的到了不堪一擊的地步來人傳嚴均匆匆趕到的嚴均一進大殿就現趙佶面色鐵青心底頓時咯噔一下。隨后他又見滿殿的內侍宮女盡皆被遣出殿外一時更覺詫異要知道能進福寧殿伺候的都是忠心耿耿的人是什么事需要如此防范 你看看這個趙佶隨手遞過了高俅的折子而后自己在御座上坐了下來。你仔細看沒有看出個子丑寅卯來不用急著回話。他說完便靠在扶手上閉了眼睛心中卻如波濤洶涌一般無法平靜。他本來就不是被那些腐儒在東宮中培養出來的儲君對于什么祖宗成例也并沒有多大堅持但是他更知道軍制乃是大宋立國的根本若是輕易改動恐怕朝中上下立馬就要亂套。文臣決不會容許武將有越自己的可能因為這是他們根深蒂固的觀念一旦觸及那事情的展就再也難以預料了。
嚴均起先尚能自持看到后來已經是大汗淋漓手足冰涼。他甚至有些佩服高俅的膽子這東西要是讓別人看見。那后果就不堪設想了。要不是高俅乃是藩邸舊臣寵眷非常說不定此刻君王召自己來就不是商議而是直接議罪了也說不定。可即便是昔日信任的臣子貿然上這么一道奏折皇帝心里也應該雷霆大怒了。
但是久在樞密院的他更清楚此中情弊那支號稱上百萬的軍隊其實從根子里已經腐朽透了。除了長年在西北作戰的軍隊。京城里那八十萬禁軍更多的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遠的不說就說那軍器監制造出來的兵器恐怕一有戰事便會暴露出重重問題。上下盤根錯節的關系包攬文武百官的關系網真真是讓人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約摸半個時辰趙佶終于睜開了眼睛見嚴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立時明白這個心腹臣子也正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之中。思量片刻他便開口問道:你都看完了回稟圣上臣希望圣上先將此議封存。切勿讓其他人知曉。嚴均咬咬牙突然跪倒奏道臣可以用性命擔保高學士乃是一心為國著想并非有意挑戰太祖定下的規矩希望圣上能夠朕什么時候說過要追究他的過失趙佶不耐煩地打斷了嚴均的話朕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知道他都是一心為國所以不會因言加罪。太祖立下的規矩并不是一成不變得若非如此。朕的父皇就不會中用王介甫變法朕的兄長就不會變更元祐之政而紹述朕的父皇朕只想知道若是真有大戰我朝的禁軍究竟能有多大地戰力 嚴均頓時沉默了。御前諸班隨侍于軍前都是軍中將門子弟看上去自然是勇武捧日天武左右四廂也算一支相當的戰力可是京城附近駐扎的更多禁軍卻是讓人憂心忡忡。最終他還是低聲回稟道:圣上高學士對于軍中情況地了解幾乎全部都是臣當初告訴他的。
趙佶當即臉色大變這句言簡意賅的話無疑是默認了高俅奏折上陳述的事實。饒是他事先也猜想過真實情況潛意識中卻仍舊希望高俅是危言聳聽但所有的僥幸卻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他無力地跌坐在御座上好半晌才喃喃自語道:朕不信嚴卿家眼見為實再沒有看到真實情況之前朕朕不相信啟稟圣上小人有要事回報 嚴均正感到難以為繼外頭卻猶如及時雨一般地響起了一個聲音他立感如蒙大赦。
進來雖然心中萬分惱火趙佶卻知道外間定有要事因此仍是開口將人喚了進來。
曲風一溜小跑地進殿跪下低聲稟報道:內廷供奉官童貫回來了一句話讓殿中兩人全都愣住了一瞬間趙佶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而嚴均也露出了幾分喜色。兩人都是知道內情的當然明百童貫此時回來意味著什么因此不待趙佶開口嚴均便立刻躬身道:恭喜圣上 這有什么可喜的話雖如此趙佶還是連聲吩咐道快讓他進來。
曲風答應一聲卻偷眼覷了覷皇帝的臉色心中暗暗有了計較這才轉身疾步出殿。不多時一個人影便三兩步撲進了福寧殿。
小人童貫叩見圣上也不知道是真激動還是假感傷反正童貫幾乎是淚流滿面地跪倒在地連連碰頭小人終于回來了回來就好趙佶也覺得有幾分激動輕輕點了點頭起來說話 童貫謝恩爬了起來見嚴均依舊侍立在側不由微微色變。他記得自己離開京城的時候這個年輕人還遠遠沒有得到這樣的信任難道又一顆新星升起了一瞬間他感覺到了眾多不確定因素態度頓時更加謹慎了。
見趙佶沒吩咐嚴均回避他也不敢怠慢立刻開始匯報起了這一年多來的諸多收獲當然也沒有忘記隱晦地提了提自己的功勞。
好好趙佶連連點頭原本壓抑的心情也頓時輕松了下來。看來這果然是一條斂財的路子照你的話看來只是高麗日本還遠遠不夠 是高麗和日本不過彈丸小國此次我們帶去的那么多貨物中盡管那些所謂公卿愛不釋手但很多人幾乎都是用家中珍藏來換的所以除了此次小人押送回來的銀兩其余東西還要設法拋售才能換取銀錢。
唔。趙佶對于這些具體的操作并不關心想起童貫在高麗遇到女真海盜一事他突然聯想到高俅奏疏上的情況隨即開口問道童貫你認為那些女真蠻子的戰力如何倘若對方有千人我大宋可用多少人擊退他們 童貫頓時泛起了躊躇要是按照往常諂媚逢迎的習慣他當然是應該夸大其詞可是根據他的了解皇帝雖然年輕卻似乎并不是好糊弄地。思量再三他還是決定說實話。
圣上并非小人夸大事實那些女真蠻子悍勇非常打斗起來往往是不顧惜性命一心只管殺敵所以重傷之后往往仍可一擊斃敵。相反我大宋軍士盡管武藝嫻熟卻缺了一股血氣一旦對戰就顯現了出來。若是對方真有千人保守估計若是精銳禁軍大約兩倍可以將其擊退但若是尋常的軍士很可能要三倍甚至五倍以上的人方才能夠將其擊退。只有那些長年在西北和羌人黨項作戰的軍士或可和女真蠻子一較高下。
戰力竟會如此懸殊趙佶聞言大訝不由得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嚴均。
啟稟圣上微臣當日出使遼國時也曾經遇到女真人。那些契丹將領對于他們不屑一顧但據說一旦當街械斗往往要兩三個契丹人才能制服一個女真人。契丹人自從建國以來安逸的生活已經過慣了戰力比起女真人來已經有所差距。而我大宋也是一樣禁軍中十有是沒有經歷過戰陣的一旦上戰場不是殺敵便是被殺有時候武藝反而不如勇往直前的血氣來得重要。
童貫驚訝地看了一眼嚴均心中不由猜測這君臣倆起先商議的問題。果然下一刻他便聽到皇帝長嘆了一聲。
沒有打過仗看來承平日久確實比不上人家枕戈待旦。遼國至少還不用愁戰馬而我朝每年耗費銀錢無數購進的戰馬不是死在戰場上卻是死在那些胥吏的手中軍制戰馬軍械趙佶突然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眼神突然變得無比銳利嚴均你準備一下朕明天就親臨軍器監巡視童貫你明日也一同隨行臣遵旨小人遵旨 兩人一前一后地躬身應諾心中所思所想卻大不相同。
趙佶卻不管兩個人在想什么他正在回憶自己當初處心積慮謀圖皇位時的那些瞬間那個時候無論是他還是高俅都在躊躇滿志都以為可以在短時間內改變一切但是他們全都錯了。皇位他是穩穩坐住了再也沒有人窺伺但是他卻看不出自己的天下有什么變化唯一看到的卻是表面的富庶下隱藏的逆流。
西夏當年內部一有危機便對外用兵那是因為他們是游牧民族可自己呢若是大宋連年不斷地用兵恐怕壓垮的先是百姓兵兇器也但一直不用那么再鋒利的刀也會生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