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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經略利之所趨 第二章 相見時難

熊貓書庫    高太尉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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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佶自登基以來先是罷免蔡卞安惇及其黨羽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處置了最大的隱患章惇一時間朝堂風氣肅然一正。然而盡管下令論政不分元佑紹圣但朝中大臣仍是分作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一邊以尚書左仆射韓忠彥為李清臣等人附之立場偏向于元佑舊政;另一邊以尚書右仆射曾布為御史中承趙挺之等人附之立場則偏向于紹述之說。

  然而建中靖國元年正月丁丑趙佶卻突然下了任命曾布為山陵使的詔令。此事一經傳出韓忠彥等人無不額手稱慶全都認為曾布罷相為時不遠。山陵使從來號為兇相因此盡管歸來能夠厚得賞賜但若是貪戀權位不去則必遭御史彈劾。一時間韓府中人歡欣鼓舞的同時曾府不免就有些門庭冷落車馬稀的景況。

  山陵心山陵使定是韓忠彥進的讒言曾府書房中曾布來回走動突然恨恨地喃喃自語道章惇當初也是為山陵使結果尚未回朝便遭人彈劾去職難道他們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哼若是以為我是章惇那就錯了他正心煩意亂的當口外頭突然傳來一個畢恭畢敬的聲音。

啟稟相公高中書求見曾布先是一愣隨即大喜立刻親自打開了房門劈頭蓋臉地斥道:怎么如此不領顏色高中書是常來常往的人直接引進來就是用得著通報么  話音剛落高俅便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只見他并未穿著那身紫色官服招搖過市只是一襲白色錦袍腰間束了一根御賜玉帶看上去精神奕奕。今天他之所以來曾府正是要邀請曾布出席他女兒高嘉的百日宴。在懷胎十月之后妻子英娘終于為他生下了第一個孩子。盡管是女兒但這并不能減少他心中的喜悅。

曾相這是什么話好歹你這里也是宰相府邸若是任由進出恐怕要遭賊也不一定伯章老弟你就不要和我開玩笑了曾布殷羨地瞟了一眼高俅那身裝束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道我早就老了。怎么比得上伯章你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再過幾年說不定就連小賊也不會光顧我這破地方他一邊說一邊把高俅往書房中迎又吩咐兩個書童去準備茶水。唉世事多變倘若哪一天我遭了難還請伯章老弟看在昔日那點交情上拉我一把才好  高俅聽曾布話中滿腹牢騷心中不由暗笑。自從自己經歷了兩次拔擢之后曾布便從未再以長輩自居平日稱呼更是一口一個老弟。說起來曾布此人算得上有才之輩。在某些方面也知道體恤民情。但就是對權位看得極重否則當初也不會和章惇鬧僵。施施然地落座之后他便微微一笑道:曾相過慮了。圣上如今對你寵信正隆哪里會有那一天。

伯章老弟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曾布見高俅始終顧左右而言他干脆直截了當地道自來山陵使便是兇相雖然當年韓綺相公和王圭相公自山陵歸來仍舊為相但確實帶來了兇兆。唉倘若我歸來不辭相必定招來御史彈劾;可若是辭相我真是不想便宜韓忠彥那匹夫狠狠罵了一句后曾布的臉色方才好看了一些。隨即又故作親近道伯章老弟可知道當初圣上預備大用你時就是韓忠彥一再從中阻撓甚至還到已故皇太后那里搬弄是非。他自恃韓家累世在朝為官一向看不得他人驟進如此小人著實可惡若非我一再從中轉圈恐怕他早就指使言官彈劾了  果然是韓忠彥高俅原本就覺得向太后先前對自己的態度有些奇怪一聽得是韓忠彥從中作梗。立刻生出了一股怒火。不過他已經是久經世故的人表面沒有露出半分不悅反而無所謂地攤開雙手道:圣上自即位以來便任用新人言官彈劾就從未斷過又何況我這個在旁人看來純屬律進的卑微之輩況且我和韓相無怨無仇他應該不至于。

伯章你太老實了曾布深知進一步拉攏高俅好處無可限量因此哪會放過這個機會幾乎是扳著手指頭數落著韓忠彥在背后的一樁樁一件件。他當初和韓忠彥交好時對其知之甚深當然說得有理有據。末了他才用一種仿佛是對待子侄地語氣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看圣上對伯章你的態度你遲早也是要入政事堂的所以你得預作準備才光  話說到這個份上高俅自然領了曾布的情這才把話題轉到了對方最關心的事情上。曾相至于你出任山陵使的事你也不必太憂心。圣上對所謂兇吉之說向來不太在意更何況韓相是當初皇太后一力推薦方才受召回朝的圣上還是更偏向于你一些。如今皇太后已經故去韓相若是還不知收斂遲早有罷相的一天。不過圣上對曾相你在臺諫中大力安插私人多有不滿你最好能夠注意一點。

幾句賣好便換來了這樣重要地消息曾布自然是眉開眼笑忙不迭地點點頭。正事說完他便隨口談起了汴京時下的風月之事最后竟鬼使神差地提到了暴病去世的含章。說來也是紅顏薄命若是入云閣還有含章撐著那新來的江南雙妹也不見得能夠聲名鵲起曾相高俅聽得大皺眉頭連忙打斷道我上次已經對你提過此事  不可再提不可再提你看我這記性真是老了曾布這才反應過來心中大叫僥幸倘若換了別人他這兩句感慨就要惹出大麻煩了。

  由于被曾布的話勾起了心事高俅再也無心多留借口時候不早便起身告辭。此次他卻是被曾布親自送到了門口而那些平日見慣了的仆役也是個個恭恭敬敬誰也不敢再擺相府家人的派頭。

  上了馬車高俅直接對車夫吩咐了一聲去城外五里莊隨即便靠在板壁上閉目養神心中卻著實無法平靜。對韓忠彥他本來并沒有多大惡感盡管認為此人對西北戰事的態度過于消極但是對于對方執政以來推行的一系列緩和黨爭的措施他還是頗為贊同地。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一向在人前對自己頗為不錯地宰相竟然會在背后如此忌憚自己。

時時刻刻提防新人看來這些家伙唯恐又出現一個王安石那樣的人物高俅當然知道當初神宗還是太子時便對王安石尊敬有加再加上對新政的強烈認同所以才會在即位之后力排眾議用王安石變法。想必韓忠彥正是看到了趙佶對自己地異常信任所以才會有危機感。哼別說我沒有王安石那樣的本事就算我有那個本事若是去談什么變法恐怕轉眼間就要被人挫骨揚灰  自從真正入朝為官之后高俅的行止便愈謹慎了起來。大宋言官的厲害他已經領教過了絕不想沒事引火上身。因此汴京城外那幾個暗地里有不少玄虛的莊園在名義上和他再也沒了任何關系他花大價錢另外買了三百頃良田用低廉的地租招募了一大批佃農又大興土木建起了一個莊子請趙佶親自題了五里莊三個字。他用的既然是自己的錢別人也就不好再加指責不過高中書家財萬貫的消息算是人盡皆知了。

  匆匆迎出來的是吳客家他算是跟隨高俅時間最長地一個家人長年以來也接觸到了越來越多的隱秘口風愈緊了。再加上他本來略有些福的身材竟在這幾年完全收縮遠遠望去又高又瘦就是以前的熟人也難以認出來。

  她的狀況怎么樣高俅也不進正廳直截了當地問道。

  回稟大人還是老樣子。直到現在吳客家也不知道那個被送來的女子是誰更不曾興起過打聽的主意。他只是按照吩咐請來大夫隔著簾子把脈自己則監督仆婦送上一日三餐根本不敢跨進那間屋子。一日三餐她所食分量極少倒是參湯等補品全都用了。大夫說病人已經沒有大礙調養一段時間就好。

  嗯。高俅淡然點了點頭揮了吳客家自己則徑直朝一座幽靜的小樓走去。臨進小樓前他突然回頭看了看四周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比起在明處遍布人手作出如臨大敵的姿態來反倒是如今這樣似易實難更好。

  高明做出來地布置就是高明隨口啷囔了一句他倏地醒覺到自己好似在念繞口令連忙快步上了樓。

  一如外表一樣小樓中也流露出一種清幽雅靜的意味屋梁廊柱既不見雕花也不見鑲金只是盡顯本色。推開二樓盡頭處的那扇門高俅便看見那個佇立在妝臺前的優美背影。不等他開口那個女子終于轉過了身子漠然問道:

為什么要救我  如果沒有我你不僅在開封府的案卷上是一個死人恐怕此時尸骨也快腐朽了。讓人進入假死狀態的奪天丹想不到你竟能擁有這樣的東西。望著那和舊日大相徑庭的容顏高俅不由有一種恍若夢境的感覺。幸好他手底下有那么一個妙手回春的人物否則縱使含章還活著也無法再出現在陽光之下。只是究竟能否讓其出現在陽光之下謎底還沒有到揭曉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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