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竹微微低頭,任由夜間寒風吹拂著眼上的黑布,那只穩定而恐怖的右手,緩緩握住了腰側的鐵釬把手,一步,一步,向著面鋪那方踏了過去。
面鋪里那漢子身上的衣服材料是粗布所做,土黃色,半截袖,不厚,正是京都南邊河碼頭上苦力們的打扮,并無一絲出奇處。他眨了眨眼,眼中的冷漠沒有半絲變化,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一絲動容,只是隨著五竹的踏步之聲,從長凳上緩緩站了起來。
布衣漢子的手中拿著一把刀,直刀,他一揮手,刀鋒呼嘯著橫劈了出去——直刀落在那位垂垂老矣,佝著身子正在挑著面條的店老板頸上,面鋪老板的頸處嗤的一響,頸處鮮血一濺,分毫不差地盡數傾入煮面的鍋中!
緊接著,面老板的頭顱喀嚓一聲響,就像是秋日樹頭沉甸甸的果實一樣,脫離了枝頭,摔入了面湯之中,啪的一聲,蕩起幾道滾燙而血腥的湯水。
毫無先兆,毫無道理,異常冷血與穩定的出手,面鋪老板身首異處,湯中蒼老的頭顱上下浮動,面湯已經被染成了昏紅之色。在那盞在冬夜里時刻可能熄滅的油燈映照下,這場景看上去說不出的可怕與詭異。
五竹此時站在這位布衣漢子身前三丈的距離,露面黑布外面的半邊臉紋絲不動,似乎根本不在意對方剛剛在自己的面前,殺死了一名無辜的面老板。
“你從南方來。”瞎子的聲音總是這樣地單調,缺乏節奏感。
布衣漢子緩緩收回直刀,那雙冷漠的眼睛。注視著五竹,雖然他的眼睛與表情都沒有表露出什么情緒,但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他已經進入了一種極為警惕的情緒中。
“例行巡查。”布衣用很單薄地語氣說道。“找你回去。”
五竹說道:“你來殺范閑。”
布衣漢子說道:“你故意放出的消息。”
“因為我在南方沒有找到你,只好用這個方法逼你現身。”五竹冷漠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死人,“你知道范閑是她的后人,當然會趕來京都殺他。”
布衣漢子的眉毛有些奇怪地動了動,似乎是想表示一種詫異與不理解,但很明顯他的表情有些生硬,所以看上去有些滑稽,那兩抹眉毛就像是兩個小蟲子一樣扭動著。
“你知道原因,所以你讓我來。”
為什么這位布衣漢子知道范閑是葉輕眉兒子之后。就一定會進京都來殺他?從五竹與這位布衣漢子的對話當中,可以很明顯地知道,兩個人彼此都認識。
而且五竹知道對方一旦知曉范閑身世后。會不惜一切入京殺人,所以專門等在范府之外。如此看來,最近京中的這場風波,也許只是五竹通過假意漏算,暗中點醒苦荷。以便從遙遠的北齊來揭破范閑的身世,還能夠不留半絲痕跡。
如果瞎子叔有構織這樣一個完美計劃的能力——那么他做這一切地唯一目的,就只是為了吸引這位布衣漢子來到京都。
布衣漢子究竟是什么人?
數月之前的慶國南方海岸線上。出現了一個沒有名字地人,他四處尋找著一個瞎子,而當他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之時,他會很干脆的殺死所有曾經看見過自己的人,沒有理由,不問原因。
他,正是范閑與言冰云一直念念不忘的南疆連環殺手。
當刑部一籌莫展之時,監察院終于開始調查這些古怪而離奇地命案,但每當監察院高手追蹤到這個無名之人時。便會被對方反首回噬,毫不留情地盡數殺干凈。所以直到目前為止,依然沒有人知道這位無名之人長的什么模樣。言冰云曾經想過向范閑借兵,借虎衛南下,為的也正是此人。
他剛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時,似乎還不大習慣這個世界地行為方式與準則,所以才會很沒必要地殺了太多人,直到后來,他漸漸明白了更多的東西,于是將散亂的頭發結著了最尋常的發髻,將赤著的雙足套入了家居必備的草鞋,選擇了一把慶國武人常配的直刀,同時,換上了最不易引人察覺的粗質布衣。
五竹往前踏了一步,離面攤更近了一分,微低著頭說道:“我去南方找你,沒有找到。”
布衣漢子說了一句很費解的話:“我在南方找你,也沒有找到。”
五竹地腳是著的,布衣漢子的腳上穿著草鞋。五竹的頭發被緊緊地束在腦后,一動不動,布衣漢子的頭發束成發髻,略高一些。
兩個人身上的氣息味道極其相似,雖然衣著面貌不同,但能夠區分二人的,似乎只有這樣兩個特點。身上透著的氣息,讓人知道這兩個人都是無情的殺人機器,卻又像是兩個潛藏在黑夜之中的獵人,明明在互相找尋,卻很在乎誰先找到誰。
他們要求只能自己首先找到對方,而不能讓自己被對方找到,雖然這看上去并沒什么差別,但就像是獵人與傷虎之間的殊死搏斗,誰掌握了先機,誰才能夠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
“有人告訴你,我在南方。”五竹說道。
布衣漢子沒有回答他的說話,直接說道:“不能留下痕跡。”
五竹說道:“她已經留下太多痕跡。你回神廟,我不殺你。”
布衣漢子似乎覺得五竹的話相當費解,與自己一向信奉的道理有極大的沖突,那雙冷漠而冰雪一般透亮地雙眼里。閃過一絲怪異的神情,這種神情極少在世人眼中看見。
“你跟我回。”布衣的語調依然那樣沒有什么波動。
五竹的聲音卻比對方要更有生氣一些:“我忘了一些事情,等我想起來。”
這兩人地對話,一直在用一種很奇怪的韻律進行著。而且如果多加注意,就會發現這連番對話之中,二人竟是一個疑問句都沒用,而只是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在述說著什么,或許他們都是很自信自己邏輯判斷能力的人,大概也只有這兩個怪人才能以如此跳躍的思維,進行在常人看來異常艱澀難懂的對話。
兩個人的嘴唇忽然動了動,沒有發出什么聲音,似乎是在進行最后無聲的談判。
談判破裂,五竹往面攤的方向又踏了一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由三丈變成了兩丈。
布衣面無表情,一步未退,只是盯著五竹握在鐵釬上地那只手。似乎等著那只蒼白的手開出花來。
降低了音調的噗哧聲,從放著面鍋地爐子里發了出來。煮著人頭的面湯帶著血紅腥濃的沫漫過了鍋頂,沿著鍋沿淌入了爐中,與那些火紅的炭塊一觸,噗噗作響。升騰起了一陣刺鼻的煙味。
五竹動了起來,眼上地黑布瞬息間化作一道黑絲,手中的鐵釬并未生出一朵花。卻像一根尖銳的經冬竹尖一般,直刺布衣漢子地胸口!
很奇怪的是,五竹今日沒有選擇咽喉處落釬。
幾乎在他動的同時,那名拿著直刀的布衣漢子也動了起來,兩個人用一模一樣地反應力及速度沖了起來,沒有人能察覺到一絲差別。
兩丈的距離,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就消失無蹤,五竹與布衣漢子猛然撞擊在了一起。
二人的速度太快,甚至超出了人們眼睛所能觀察到的極限。似乎前一刻,兩人還相隔兩丈而站,下一刻,兩個人便已經對面而立!
就像是兩道流光一般,驟然相逢,這么快的速度,不論是未受傷前地范閑,抑或是六處那位影子刺客,甚至是海棠在這里,肯定都會反應不及,只有束手待死的份——如此境界,人間除了那四位大宗師外,再沒有人曾經觸碰到過。
然而流光一撞,并沒有綻出耀眼的煙火,卻在瞬息之間化作了死一般的沉默。
一把刀尖,從五竹的右肋處冒了出來,森然恐怖,刀上正在滴滴嗒嗒往地上滴著什么。
一把鐵鏟,準確無比地從布衣漢子的中腹處貫穿了出去,沒有一絲偏差。
五竹先動,而且他的速度似乎比敵人更快了那么一絲,所以當兩個人對沖之時,他的左腿膝蓋猶有余時地蹲了一下,便只是快了那么一絲,卻是最致命的一絲。
此時他就保持著這個一個半蹲的姿式,而手中的鐵釬微微撩上,如同舉火焚天一般,刺中了對方的腹部。
小巷后方的圓子里,隱隱傳來人聲,聲音極其輕微,卻落在了五竹與那位布衣漢子的耳朵里。
就像是鋸子在割木頭一般,兩個人沉默著分開,手中的兵器緩緩從對方的身體里拔了出來,便在這個時候,布衣漢子的腹中才發出咯喳一聲,似乎是什么東西破了!
受到如此重創,布衣漢子的臉上依然沒有一絲表情,就像痛楚都沒有半分,只是像個嬰兒一樣注視著自己腹部的那個傷口,似乎是在思考為什么自己會比五竹要慢了那么一點。
五竹一招制敵,卻也身受重傷,但依然和對方一樣面無表情,只是露在黑布之外的唇角,多出了一絲比較有塵世氣息的疏離意味。
他知道對方已經不能再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了。而自己之所以能夠比對方更快一點,因為今天是自己用范閑的身世引誘對方來此,所以自己做的準備更充分,沒有穿鞋。沒有束發髻。
莫染紅塵意,廟里這話確實有幾分道理。
夜雪再作,幾個人影倏地一聲越過圓墻,悄無聲息地落在小巷之中。甫一落地,幾人便抽出身后背負著的長刀,排成一個狙殺地陣形,警惕地望著四周。
來者正是負責保護范閑安全的虎衛。
確認了安全之后,高達收刀回鞘,在稀稀落落的雪花之中,走到那個面攤之前,看著殘爐之上那鍋面湯,看著面湯里陰森恐怖的人頭,他皺了皺眉。
緊接著。他地目光落在人頭與尸首的分斷處上,在傷口上只是看了一眼,眼中便不由透出一絲寒意與恐懼——好快的刀!
高達忽然間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處一陣冰涼。似乎是有雪花鉆進了自己的衣裳,他知道先前此間發生的廝斗,絕對不是自己這種人能夠妄自干預的,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也能猜到對戰的二人。擁有何等樣神妙的境界。
雪漸漸大了,漸漸冰涼了猶有溫度的面湯血水,也冰涼了這巷中諸人地心神。面鋪凄慘地停留在巷口。老板已死,爐已冷,血已干,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誰看見過這條雪夜小巷之中,曾經有兩位籍籍無名,不列宗師之列,卻有宗師之實的絕頂高手,曾經在這里廝殺過。
監察院值晚班的官員,正在打著盹兒。風雪夜中地那幢建筑,顯得更加冷肅,忽然一陣風掠過,將他驚醒,猶有余驚地拍拍自己臉頰,命令自己醒過來。
院子里晚上一般還有許多官員值守,更何況最近這些天,因為范提司的事情,陳院長一直沒有回陳圓,而是直接坐鎮院中壓制著一切,如果讓院長大人知道自己先前睡著了,可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陳萍萍這時候正半倚在輪椅上打瞌睡,老人這些年身體一直不是很好,雖然屋中火爐生的極旺,但他在睡夢中依然下意識里用那雙枯瘦的手,拉扯著膝上的祟毛毯,蓋在了自己地胸腹上。
門開了,又被關上。
陳萍萍醒了過來,緩緩眨了眨有些渾濁無力的雙眼,看著面前的那塊黑布,輕聲說道:“你怎么來了?”
然后他才注意到五竹左胸口地那道恐怖的傷口,夾雜著雪白眉毛頓時豎了起來,雖不憤怒,卻是警惕之意大作問道:“怎么回事?”
能夠傷到五竹?那就只可能是那幾位大宗師之一出手。陳萍萍再如何自大,在如今京都這麻煩的局面下,也再難承受敵方忽然多了位大宗師幫忙的消息。
五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很直接地說了三句話。
“讓影子回來。”
“傷我的人知道我在南方。”
“范閑死,慶國亡。”
五竹知道面前的老跛子有足夠的智慧聽懂這三句話,而他今天所受的可怕傷勢也已經讓他無法再支持更久,于是說完之后,他很迅速而安靜地離開了監察院。
陳萍萍坐在輪椅上,陷入了長久地沉默之中,身旁不遠處的壁爐里,紅紅的火光像精靈一般跳躍著,映紅了他本應是蒼白憔悴的臉。
五竹的三句話雖然簡單,但卻透露著很重要的信息。
第一句就是讓影子回來,表示他所受的傷已經十分嚴重,沒有辦法停留在范閑的身邊保護他,讓陳萍萍提前履行承諾,召影子回來保護范閑的安全。
不過那位有能力傷到五竹的人,應該也已經死了,不然以五竹的性格,為了范閑的生死,他傷再重也不會離開京都。
什么人能夠傷到五竹?肯定不是那幾位大宗師,不然五竹不會刻意隱瞞對方的身份,陳萍萍心動微微一顫,隱約猜到了一點什么,這個猜想從很多年前就有過,只不過始終未曾得到證實。
在五竹背著范閑離開京都的那個夜晚,他們二人就曾經考慮過,如何才能讓范閑逃離那種不知名的危險。只是…神廟為什么會知道五竹在南方?陳萍萍皺起了眉頭,開始梳理這一切。
范閑入京的兩年間。陳萍萍曾經不止一次詢問過五竹地下落,范閑一直很小心地撒著謊,說五竹在南邊找葉流云玩。而知道這個假消息的人,除了陳萍萍。就只有陳萍萍曾經告訴過的皇帝。(見第二卷第六十二章。)
五竹的第二句話,就是點醒陳萍萍這一點。如此看來,第三句話地威脅,就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陛下。”陳萍萍眼角的皺紋微微抽動了一下,輕聲嘆息道:“您還真是總讓為臣意外,佩服佩服。”
不過是須臾之間,他就已經揣摩到了皇帝的真正想法。雖然不清楚皇帝怎么能夠與那虛無縹渺的神廟發生聯系,但他很確定一個事實,偉大的皇帝陛下,是真的很想五竹消失。
對于一代帝王。或許真的很難忍受自己私生子的身邊,擁有一位大宗師級別的人物。
一位大宗師,如果發起瘋來。便擁有了足以動搖朝廷統治地能力,這是任何人都可以想到的事情。就算不可能單人匹馬殺入皇宮,屠盡皇族,但他完全可以單劍行于天涯,將各郡路中的州守府官殺個干干凈凈。還不用擔心會被軍隊圍困住。
也可以潛于京都十年不出,一出拔劍,嚇得皇帝永世不敢出宮。旨意無法出城。試問在這樣地情況下,沒人敢做官,皇帝不敢露面,朝廷除了分崩離析,還能有什么辦法?
所以當年苦荷可以一個人震懾住北方所有想造反的王公貴族官員們。
所以四顧劍可以單劍護持東夷城這么多年,可以讓自己的劍威彌散開來,扶直那些夾于兩個大國之間的小諸候國的腰桿。
所以看似散漫,實則有大智慧地葉流云,只要繼續在天涯海角繼續那不知盡頭的旅行。慶國就會厚待葉家,哪怕是一代帝王想要撤換一下京都防衛,也要被迫使出自己放火這種可恥的陰招。當然,葉流云自己也清楚皇室地忌諱,所以這么多年了,也沒有回過京都。
如果天下征戰起,陛下可以用葉家威脅葉流云,可以用北齊萬民的生命去勸說苦荷,可以用東夷城的存亡去提醒四顧劍,雙方可以達成某種平衡的協議。
而五竹和這三位大宗師都不同,他沒有龐大的家族做為負累,沒有什么國度子民需要他去守護,他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范閑一個人,所以他擁有更大的自由度,更不可能被皇帝要脅或者互相利用,甚至雙方連討價還價的余地都沒有。
如果范閑有個三長兩短,五竹一發瘋,天下就會跟著發瘋。
于是乎,只要五竹在一天,皇帝就必須愛惜著范閑,像以往這些年一樣,扮演那位不得已而心有愧疚的父親,胸懷雄心卻似滿腹悲哀地皇帝。
皇帝或許從內心深處是很欣賞范閑這個兒子的,但他歸根結底是位皇帝,他不能容許范閑的身邊有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大宗師當仆人,就算不是利用這次神廟來人,終有一天,皇帝也會想辦法除去五竹。
當然,陳萍萍清楚,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至于另一方面的原因,大概在于皇帝心中的那抹淡淡畏懼。
神廟向來不干世事,沒有誰真正的見過神廟中人,神廟里的人幾百年也不見得現世一次,如果能夠讓五竹與神廟中人同歸于盡,又能永遠藏住范閑與葉家的關系,將當年的所有都埋入故紙堆中,對于皇帝而言,這或許是最美妙的結局。
只是皇帝沒想到,范閑是葉家后人的身世竟然會這么快地被人捅了出來,自己的兒子成為了神廟的首要目標。他想用神廟這把刀殺死五竹,反而卻被五竹利用范閑的身世,成功誘殺了那位神廟來客,保住了范閑的性命。
陳萍萍不知道五竹在其中動的手腳,但他只是略帶一絲悲哀想著,陛下明知道神廟有人來到世間,在范閑身世暴光之后,卻從來沒有提醒過自己或者是范閑,難道說,對于除了自己的任何人,陛下都只會給予淡淡的悲哀與同情?
老人冷笑著,推著輪椅來到壁爐前,有些貪婪地將手伸近了一些,一面取暖一面打著呵欠,用含糊不清的言語咕噥道:“你就是會享受,居然搞出個壁爐來。你什么都是極好的,就是這件事兒做的有些糊涂,姑娘家家的…”
黎明時分,京都那個叫做“外三里’的偏僻安靜處一片黑暗,隱約能見一座圓形建筑的影子,全是黑木結構,是座廟宇。雪花紛紛落下,讓那座廟宇染上了一層超脫世俗的脫塵之意。
這就是慶廟,傳言中慶國唯一可以與虛無縹渺的神廟溝通的地方,皇家祭天的廟宇。
廟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很久沒有出現在京都的慶廟大祭祀走了出來,這位與齊廟苦荷比起來默默無名的苦修士臉上震驚之色一現即隱,沉默而悲傷地從雪地里抬起那具尸體,踉蹌著走進了廟中,那尸體上穿著一件人間常見的布衣。
…布衣漢子沒有回答他的說話,直接說道:“不能留下痕跡。”五竹說道:“她已經留下太多痕跡。你回神廟,我不殺你。”…寫到這段的時候,我差點兒讓五竹直接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然后馬上醒過神來,愕然無語,才發現我骨子里真的是太酸太那什么的一個人,這真是一件極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