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法則意志忍余慈很久了!
以前隨意調動天劫,為其所用的過往且不提,恐怕它也記不住。
然而余慈將他獨有的生死法度,接入天地法則體系,搭建起平臺,毫無疑問已經觸碰到了天地法則意志的逆鱗。
之前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好機會,現在他自己送上門來,那有放過的道理?
至于最后能不能實現,是否會是又一個妥協,并不真正具備自我意識的天地法則意志,是不會關心的。
所以當余慈的神意從大羅天穿透出去,并且一點兒也不忌諱地、從根本法則層面接入北地三湖區域,與殘破的上清體系相會之時,被挑動了敏感神經的真界天地法則意志,立時就躁動起來。
洗玉湖上空幾乎在瞬間便是陰云密布,強勁的靈壓使得高空幾乎成了禁飛區,湖上修士只能是膽戰心驚地躲在三元秘陣之中,抬頭看風色。
沒有什么緩沖或糾結,不過片刻,第一道雷光就打了下來!
仿佛是九天神明擲下的長矛,深紫的光芒在人們瞳孔中留下了久久難消的印痕,可是雷光長矛去了哪里,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
只知道雷光在半空,一個扭曲,就消失不見,隨后萬雷迸發,卻也都是如此,好像虛空中開了一個無形的口子,將雷光全部收納進入。
余慈當然知道雷光在何處,因為雷霆就轟在了他的神意尖端之上。
第一道雷霆劈下,剛剛鋪開的神意之網,剎那消融了一部分,傷害直透神魂核心,卻被早有防備的他,以秘法消化。
余慈的做法其實有個名目,叫做“自引劫數”,是那些修行近乎圓滿,難再寸進的修士,在做好萬全準備之后,主動招惹天劫以求突破的法子。
一般來說,小劫法宗師以前,都是這種做法,能夠最大限度消除意外。
至于像余慈這樣說干就干,純粹就是為了“制造意外”的,還真是少見。
余慈受十方慈光佛宏愿大誓的束縛,修為已經鎖定在了真人境界,無論怎么渡劫,都別想有所寸進,這一頓雷霆等于是白挨的。
可是毫無疑問,將真界天地法則體系從三方虛空的屏蔽中接引過來,從大羅天接入心內虛空,從心內虛空導入太霄神庭,再擴及水世界,還有比這個更快捷的渠道嗎?
迅雷不及掩耳,說的就是這一幕。
真界法則體系的結構,就在劫雷打入心內虛空,肆意破壞、擴張之時,一層層嵌套下來,漸成規模。
這段時間里,余慈幾乎沒有做任何反擊,只是充分借用星辰天、承啟天的種種神通,層層抵抗。
直到某一刻,雷光沖擊不再是依循真界投射過來的“慣性”,在心內虛空游走時,具備了更“靈活”的方式,余慈就知道,“天地法則意志”,其實就是一個法則體系慣常的運行法度,已經隨著滲透進來的法則結構規模擴張,而漸漸成型。
這一點,不只是余慈感覺到了,大黑天佛母菩薩肯定也有所感應。
因為,余慈能夠清晰地察覺到,對面冰寒徹骨的恨意。
他由此知曉,這一手做對了。
就算沒有徹底破壞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全盤計劃,也必然是給她增加了巨大的難度,也極大地延緩了她的進程。
余慈甚至有種感覺,或許大黑天佛母菩薩要付出相當的代價,這才是“恨意”而非尋常“憤怒”的源頭。
相對而言,余慈雖然也要付出代價,可是白挨一頓雷劈,他還經得起。
況且此時吞入了太霄神庭,正是“積食”的時候,一頓劫雷下來,不斷碰撞妥協的法則變化,就等于是促進消化了。余慈正好讓太霄神庭及早適應此時真界的環境,順便和外界上清體系通聯。
大黑天佛母菩薩突然沉寂了下去,對太霄神庭持續的壓力消失了,真的是沒有了任何痕跡。
越是這樣,余慈越能感覺到,此時的水世界法則體系,確確實實有了異動。
至少是有了些微的活性,以至于“幽煌”對他的追擊,沒有任何止歇的意思。
余慈不得不去想:是被影鬼刺激的?
即使所謂的“活性”,肯定到不了重新聚合為自我意識的程度,可就是這樣的變化,也會給大黑天佛母菩薩帶來極大的操控壓力。
關鍵時候,任何一個微小的變數,放大到法則體系這種宏大結構之中,都是要命的玩意兒。
可以用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六道輪回打比方:
這就是一念“天人”一念“畜生”的差別。
所以,大黑天佛母菩薩才必須全力內收,集中全副精力,以應對不測。
“難得啊!”
影鬼也是“難得”地夸贊一聲:“正中要害!”
現在的形勢下,如果大黑天佛母菩薩還要強撐,要在如此內憂外患的情況下掌控水世界法則體系,以之為跳板,打入真界,使之按照預定計劃演化,搞什么“三界天通”,需要的控制力、計算力,無疑是個超出生靈極限的數字。
影鬼不認為大黑天佛母菩薩有這個實力。
就算余慈不和她為難,那邊的能力能否達標都不好講。
當然如果羅剎鬼王出手幫忙,那就是另一回事。
“反守為攻、反守為攻!”
影鬼的魂魄里肯定全部都是進攻的意識,剛剛了解了一些情況,就開始發號施令:“不要讓羅剎鬼王騰出手來!”
此時,剛剛在訊問上有了成果的趙相山也開口道:
“如今三方虛空結構大勢已成,大黑天佛母菩薩的‘體系對沖’之計已經再無意義,主上若能快速回歸太霄神庭核心區域,重整上清三十六天,布置反攻,是最好不過。有影先生護持,完全可以突破魔潮阻礙,大致的路線是這樣…”
他把從那頭無相天魔處得來的信息整理清楚,化為直觀的路線圖,呈現出來。
影鬼見有人附和,且說得頭頭是道,看趙相山的目光就格外不同:
“相山兄弟很有眼光呢。”
“不敢,是影先生的時機抓得恰到好處。”
兩個不人不鬼的家伙就這么互相吹捧起來,大有一見如故拜把子的意思。
當然,真要算起年齡大小、資歷新老,無疑又是筆爛賬。
趙相山也是很懂余慈的心思,末了補充一句:“至于葉島主,那邊的局勢不是我們現在能插手的,如果主上一定要救,及早回歸核心區域,更是當務之急。否則,若被羅剎鬼王抓住機會,一局翻盤,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確實還要擔心羅剎鬼王也來個“釜底抽薪”,她剛才沒來,不代表現在不來。
余慈自然知道趙相山話中的道理,回頭看還在追擊的幽煌,最終還是點頭。
但在此之前,他莫名心中一動,想到與葉繽見面后某個細節,當下與湖上的小五聯系,后又叫了幻榮夫人:
“如何?”
幻榮夫人簡單回應:“位置確定,正嘗試插手,不過勝算不大,東海那位沒有用全力,此后也說不準了。”
這和趙相山的判斷是一致的。
余慈便道:“且等等…將此物尋隙送過去!”
通過心內虛空,余慈將一件奇特轉移,吩咐已畢,就再不多想,按照趙相山指出的路線飛遁而去。
億萬里開外,六蠻山一角,某處蒼莽群山深處,霧瘴重重,其間沒有任何鳥獸之音,安靜得可怕。細看去,這里的霧瘴,便在山峰內外吞吐,一呼一吸之間,竟似有著靈性。
這里黑天教總壇,六蠻山、大雷澤的大妖們稱之為“五老山”的地方。
明面上的說法,是這里五座山峰,吞云吐霧,仿佛是五個抽煙閑聊的老頭兒。
至于暗地里,則是諧音“霧牢”,可見其中壓抑之態。
便在其中一座山峰半山腰處,人聲多少沖淡了一些沉寂到極至的感覺:
“花司祭。”
“我到此來,是菩薩相召。”
“是,菩薩已經吩咐過,請您直入蓮花池。”
花娘子微微頷首,緩步走入。
因為幾處同時開戰,以往強者云集的黑天教總壇,此時已經沒幾個人,從壓抑變成了沉寂,感覺倒是舒服了不少。
和那些大宗門閥相比,這里實在沒有什么好打理的,不是洞天福地,連秘府都算不上,就像當初巫神先民,鑿洞開山,古樸純厚,又自有神通化育。
傳說中,這蓮花池便是一處極玄妙的所在,只是她身份地位不夠,不知其中的奧妙。今日得入其間,雖說是菩薩見召,也是象征著地位的提升。
回歸總壇之后,她以步虛修為,出任司祭,已經惹得很多人眼紅,此時又得入蓮花池,等于火上澆油,出來后還不知會有什么麻煩。
只是,花娘子也不懼怕,天地大變在即,這些人心鬼蜮的伎倆,不過是細枝末節,永遠翻不上臺面。
她安靜步入,聽到了洞窟深處,汩汩水響,再行進約數里,便一片水波入眼,池畔正有一人,光頭跣足,乍看像是僧侶比丘,靜觀池中蓮花,若有所思。
花娘子不敢多看,拜伏于地:“弟子拜見菩薩。”
池畔安靜片刻,有人聲響起,詭異地卻是仿佛有多人同時開口合聲,若細細分辨,當是三人。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