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碧波水府的李驍騎。”
孟都公子聞聲辨人,適時為不怎么熟悉四宗修士的蘇、余二人通報,也正是由于二位在場,八極宗的抵擋并不太激烈,反正到最后,事情十有都要由這二位過一遍手。
不過數息時間,樓下會場騷動,八極宗的防線給沖破,李驍騎風風火火地沖進來,面目猙獰,幾欲擇人而噬。
就在眾修士以為他要當場掀桌大鬧的時候,他卻是對著蘇雙鶴一揖到地,大聲道:“狂徒先期以人作亂,攪亂賭局,如今又施以辣手,定然是聲東擊西,瞞天過海的陰謀,如今天紫明丹消耗殆盡,湖上萬千修士數日辛苦毀于一旦,如此卑劣之輩,唯請鶴巫做主,幫大伙兒找一個公道!”
雖沒有指名道姓,可話中矛頭,直指余慈,決不會有什么歧意。孟都公子在旁邊笑了一聲,像李驍騎的性子,能突突突說出這樣一串話來,連個嗝兒都不打,若說來之前沒有腹稿,鬼都不信。
島上損失的,可不像是李驍騎所說的幾枚天紫明丹,而是一整條關涉傳說中秘藏的線索。看天劫犁過之后的場景,想再從中找出什么蛛絲馬跡,恐怕也是徒勞了。別說碧波水府,就是孟都公子自己都有火。
但那又如何?
看李驍騎的表現,說到底,碧波水府那邊還是缺了些底氣,畢竟余慈現身以來的作為,讓人不可避免有些發怵,就是弄清了其根底之后,也懾于當年的光輝戰績,不敢真的赤膊上陣,而是攛掇大能出頭。
只是,蘇雙鶴豈是那么容易請動的?
李驍騎雖也算是碧波水府高層,卻還不是此地的主事者,身份天差地別,蘇雙鶴連笑容都欠奉,淡淡道:
“你們腦子轉得倒快…然而本座只是來觀看賭賽,別的事情,可沒興趣。”
“鶴巫…”
李驍騎還待再加把力,卻吃蘇雙鶴眼角一瞥,一口氣悶在喉嚨里,險些噎著,心下也怯了,而此時,蘇雙鶴卻忽爾展顏道:
“你們請魯二過來,難道就是掛個名頭嗎?喏,他來了!”
眾人回頭,果然見到魯連攜那半人高的妖異螳螂,飄然而至。隨著無影刀螂前臂摩擦,船上眾修士不自覺都讓開道路,生怕被那可怖的螳刀剖開兩半。
之前蘇雙鶴駕臨時,魯連因為要照看浮空島,沒有下來見面,如今又補上禮數。而蘇雙鶴對這位步云社的高層,也表現出足夠的重視,起身還了半禮,且又一次充當主人,請魯連入座。
魯連卻不講究這些虛禮,開門見山:“島上異變,諸位也見到了,我入島查看,略有所得。既然鶴巫在此坐鎮,我也就偷個懶,請各宗主事到此間來,由我通報情況。”
“這是自然。”
掃了眼又給堵著喉嚨的李驍騎,孟都公子微笑傳令下去。這種事情,絕不會有人耽擱,不一刻,純陽門、碧波水府、赤霄天的主事者以及重要人物便紛紛趕來,將樓層塞得滿滿當當,李驍騎這等層次的人物,一下就給逼到了角落里。
其間,魯連和蘇雙鶴并沒有太多交流,只是講了幾句閑話,也在蘇雙鶴的引介下,和余慈寒喧幾句,對這位“作亂修士”的靠山,也沒什么別樣眼光。完全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漢。
等人都到齊,魯連又站起身來,將幾樣東西依次擺在早已預備好的案幾上。正是之前光屏顯示,他在地層深處的塌方處,挖出來的那些。
分別是半顆鐵丸、巴掌大小的金塊以及盛著塵土的布袋。
一眾修士看到案幾上的半顆鐵丸,臉色都不是太好看——那正是他們這幾日沖突爭奪的根源,天紫明丹。
看情況,已經是徹底廢掉,毫無用處了。
“島上有人強渡天劫,我未能及時制止,使賭賽中止,彩頭也完全損壞,實是失職,望請諸位見諒。”
魯連說得客氣,四宗修士又有哪個會當真?紛紛言道“非戰之罪”、“賊人狡猾”之類,乍看去倒也是一團和氣。
魯連則表現出其特有的方正和固執:“其間損失,此后我會與諸位一一商談賠償,別的就不多講了,只有這三樣東西…天紫明丹也不用說,至于這金塊,不知諸位有什么印象?說來慚愧,我只看出此物材料非東方修行界所有,上面還殘余著高僧大德的咒力加持,像是佛國之物?”
“西方佛國?”
眾修士都是驚訝,紛紛上前觀看,便是蘇雙鶴也好奇,道一聲:“拿來我看看。”
自然沒人會和他搶,當下由一人恭恭敬敬送上去。蘇雙鶴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打量,半晌方道:“魯二的眼神確實好使,正如你所言,是佛國所有,咒力雖是殘留一點半滴,但精純無比。材質嘛,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卻又有一點生機內蘊,不像是天然之物…”
就像隔了一層薄紙,無論如何也戳不透,蘇雙鶴連連搖頭,耳邊卻聽一聲喚:
“鶴巫手上那物件兒,可否讓我一觀?”
扭頭見是余慈,蘇雙鶴就笑:“正要考較小友的眼力。”
話里倚老賣老,卻也透著親近,余慈一笑接過,掂量幾下,卻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余先生知道此物的根底,就不用藏著掖著了吧。”
雖然給逼到角落里,李驍騎卻是說上癮,話里挾槍帶棒。可余慈根本不理會,將金塊轉出去,讓它在各宗修士手中流轉。
事實上,理會李驍騎的人真不多,蘇雙鶴只對魯連笑道:“若能見其原貌,應該不會錯失。”
魯連就嘆道:“其實也能復原,只要驗其性質,參考天劫力量作用時的變化,一路反推過去就好。只可惜術業有專攻,此類手段,最耗腦力,一時到哪兒去找這樣的人才?”
余慈舉杯飲茶,再向金塊處瞥了眼,心湖中卻是有一團虛影,依稀就是金塊的形狀。
魯連說的很對,按照那種方法,確實可以做到不離十,而那其實也是余慈的長項,正是他解析神通發揮作用的時候。
虛影內外,無數信息流轉,做出種種判斷,也將扭曲成一團的“金塊”逐漸“剝開”,四面延伸,有的還在晃動,有的則已定形,最終形成一個看上去非常周整的圓盤,略呈弧度,金光燦爛。
嘖…竟是此物!莫非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