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章,節操填坑六分之二、之三。過半了,最艱難的還在后頭,懇請打氣,懇請支援。
這也能刺?不會給戳壞嗎?
余慈沒想到柳觀竟然這么粗暴,而欲待跟進之時,慘痛的情緒反應便從柳觀那邊炸了出來,在神魂層面,大概就類似于尖叫之類。
而在其本體處,那位更是抱著頭,一頭栽倒,掙扎了兩下,都沒爬起來。
這場面完全超乎預料。像柳觀的大劫法宗師,何曾有過如此狼狽之態?從模具中看到這一幕,余慈也給震住了,熔爐中,神意就停留在疑似“魔識留痕”的氣機運化核心外圍,盤旋不進。
也在此時,趕過來的翟雀兒等人,正好是到了近前,自然也就看到趴在地上的柳觀,一時間都是愕然。
翟雀兒可不想觸霉頭,卻步不前,黑袍剛上前兩步,另一個方向,幾道遁光飛來,兩邊正好打了個照眼。
“祁白衣?”
駕遁光而至的,正是祁白衣、鬼神劍等人,他們借著萬化魔域被毀的機會,終成自由身,稍微調息后,就又急趕過來,兩邊碰頭,氣氛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
而看到柳觀的模樣,對峙之時,總有幾分莫名情緒摻入其間。
此時龍殤已經與翟雀兒會合,而原本只在他身后不遠的論劍軒修士,還有端木森丘等人,卻因為不熟悉九真仙宮的布局,也出于謹慎,落在后面,還有一段距離。
饒是如此,這一片九真仙宮的樞紐位置,也是出現了一個“小團圓”的局面,當然,很少有人會對此表示喜悅就是了。
相較于翟雀兒等魔門中人,祁白衣等對目前的局勢,似乎還沒有看得太分明,而且,以他們各自修煉的體系,強行去參悟熔爐中的氣機運化,可謂有害無益。觀其神意趨向,雖是熔爐內外多有試探,卻都還沒有抓住重點。
剛剛卷軸煥發的靈光也瞞不過他們,對“熔爐”中正制煉之物,幾個應該也有所判斷,眼神交匯間,不免有阻礙干擾的念頭。
可從最現實的層面講,繞過太阿魔含以及周圍無數天魔、眷屬、外道的威脅,考慮這種事情,頗有浪費腦力的嫌疑。
故而,在最初的對峙后,雙方都沒有進一步的措施,只有鬼劍神,大約是捕捉到了萬騰山等人發出的信號,放出飛劍,與那邊聯系。
諸魔門修士同樣沒有干擾,黑袍上前,試圖將悶在地上的柳觀扶起來,而像翟雀兒這樣的,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注入到正演化中的《自在天魔攝魂經》上,對外間一切,不聞不問。
沉默覆蓋了熔爐附近的區域,每個人都很專注,但從另一個角度,也可以說,每個人都心不在焉。
宮闕之外,太阿魔含與葉繽的對戰還在持續,偶爾會在從宮闕的封鎖中掙扎一番,試圖脫離,更多還是在測驗。
每一次“測驗”,都會讓九真仙宮劇烈抖蕩,偶爾擴散的魔意,同樣會給附近的修士帶來災難性的后果。
通過模具,余慈就看到,萬騰山、端木森丘那一撥人里,在深入九真仙宮的過程中,又被強橫的魔意抹殺了兩個。
愚蠢!
對他們一行人的選擇,余慈真的是看不過眼了。
要說現在,其實是最好的脫身良機,太阿魔含也好,其麾下天魔大軍也罷,都是自顧不暇,東華和域外兩外虛空縱然動蕩,總還能保持大致的穩定。此時從兩界甬道出去,只要不是運氣特別糟,活命的機會遠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大。
可就是這些笨蛋,竟然還有閑情到九真仙宮來湊熱鬧。
雖說大部分人的生死與他無關,可畢竟里面還有端木森丘這樣,有幾分交情的人,不好看著他們浪費時間,另一方面,也為了消解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微一動念,鬼厭放棄了參悟《自在天魔攝魂經》的機會,飛身而起,迎著那一行人去了。
鬼厭的目的性太明確,他一動,鬼神劍就知道其目標所向,一個閃身,就追了個首尾相及,明知故問道:
“鬼厭老兄,往哪兒去?”
被萬化魔域困了多時,難得鬼劍神還能維持一個平穩的情緒。鬼厭也嘿了一聲:“見幾個故人,指點他們一條活路。”
“哦?愿聞其詳。”
“也好,老子就教你個乖…”
不管鬼神劍臉上如何發黑,他伸手指向當初闖進九真仙宮的方向:“看到那個方向沒有?不知種了多少根百箭藤,那是誰去誰死啊。”
鬼神劍又惱又奇:“誰要去那兒了?”
這與眾修士前進的方向風馬牛不相及。眾修士是借著東華虛空混亂造成的天魔軍勢真空,從九真仙宮“正門”進入,不像余慈,是從兩界甬道中闖進來的,否則現在大概也死了個干凈。
“再拖延下去,說不得他們真的從那里闖一回。”
恰在此時,萬騰山、端木森丘等人出現在視野中,鬼厭不想重復說兩遍,向鬼神劍勾勾手,當先飛下去。
余慈在鬼厭那邊的關注到此為止,因為這一刻,“熔爐”之中,突然起了變化。
對目前熔爐中的“結構”,余慈算是認識最清楚的一個,模具的存在,讓他從里到外都看了個通透。唯一沒有深入的,就是照神銅鑒和魔識留痕的氣機運化區域。
對于前者,他是不想破壞那一個驗證的機會;對于后者,有柳觀前車之鑒在先,他也不想找不自在。
可這時候,隨著那邊氣機運化的深入,其最深處產生了某種秘不可測的變化,使得余慈看到了一簇極致幽暗的焰光。
幽暗與火焰的并存,在修行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那其實就是某種熾烈力量的揮發,由于其特殊性質遮蔽或扭曲了光線,最終形成類似的效果。
與其說是“看到”,不如說是“感覺”到熱量的存在。
熔爐中,幽暗的焰光正是這種情況,疑似“魔識留痕”所在位置周邊,氣機的運化過程太過激烈,以至于形成一團跳躍不定的高溫火云,只有尺余方圓,也就是“焰光”的表現。
之前柳觀正是想從中穿過去,卻遭到重創。
此時,火云向內聚攏,正殿上方的煙氣,也有收回的趨勢,相應的,一直在搖擺不定的照神銅鑒形態,竟是變得穩固了一些。
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除了高溫之外,“熔爐”內外沒有任何屏蔽,眾修士放出的神意,只要能夠抵擋住高溫侵蝕,就能感應其中變化,其內部內縮的趨勢,也讓人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向其核心聚集。
照神銅鑒的半成品相,是很招眼的,可更招眼的,還是那一簇幽暗火焰。
寶鏡臨近成形的暗影,分明是要拘住它,但跳動的焰光,卻是自成格局,將包裹過來的暗影隔離在外。
這正是翟雀兒所說的,魔識留痕和照神銅鑒的沖突,里面涉及到無量虛空神主和元始魔主的復雜關系,而每一次沖突對抗,也都是兩類法門的奧妙演化,有極高的價值。
眼下只不過是從隱晦轉入明晰。
所以,像翟雀兒、黑袍、龍殤等,更加關注于對抗本身,畢竟這種機緣,當照神銅鑒重塑之后,將再難得見。
余慈也關注這個,但他注意到,雖然柳觀因為之前的舉動,非常狼狽,但其插入的神意,并沒有斷掉,而是嵌在了“魔識留痕”的外圍火云中,即使因此受到了持續的傷害,卻是死釘不退。
他這種做法,在熔爐內氣機運化激烈、格局隱晦的時候,還不怎么顯眼,可當幽暗焰光與照神銅鑒均已大致成形之際,就太過古怪了。
而且,有吃力不討好的嫌疑…
余慈就看到,幽暗焰光成形后不久,柳觀探進去的那“一截”,就在焰光中無聲無息化消干凈,可說是被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斷去了彼此的聯系。
夠痛的吧?
余慈看得眼皮直跳,就是以柳觀的修為,被“燒化”掉這么一截,也是要傷筋動骨的,這是直接觸及神魂的損傷,甚至會損及根基!
人們就看到,剛被黑袍扶起來的柳觀,五官七竅同時溢血,眉心位置,甚至開裂了一個窄細的切口,沒有留血,可內層的骨頭都似綻開小縫,細看去令人心頭生寒。
可這時的柳觀,卻是一把推開黑袍的攙扶,自己站起來,因為神魂受創,臉上肌肉都在不自覺地抽搐,可是他眼中光芒,幾乎就是燃燒起來,有如實質。
便在此時,余慈陡地發現,給予柳觀重創之后,魔識留痕所形成的幽暗焰光,分明變得更旺了些,似乎柳觀被燒化的“一截”神意力量,就是添上的柴禾。
這讓他興起一個念頭:
魔識留痕在燃燒,它燒的是什么?
通過模具,余慈能夠感覺到,周圍的天地元氣雖然在損耗,但絕大部分都是被照神銅鑒收走,作為其重塑的火力源頭,魔識留痕能抓住的,少之又少。
這樣的情形下,它對抗的力量,燃燒的能源,又是從哪兒來?
當然可以說,那是元始魔主神通廣大之故,可若元始魔主當年一點魔識留痕,在數萬年后,都有如此力量,陸沉憑什么能傷到他?
好吧,這不是余慈考慮的范疇,他只是從常理的角度分析,認為目前的局面不那么合理。
也就在他思路還不那么清晰的時候,另一個變化,從熔爐中,從模具上,也從手中寶鏡的反應里,同時映現出來。
同樣是這一刻,正殿上空,《自在天魔攝魂經》的玄奧演化就此終結。
照神銅鑒…準確地說,是照神銅鑒的后半部分,在熔爐中重塑完成。
咦?難道不需要將魔識留痕徹底控制,就能成形嗎?
這和之前的猜測有些差異。
余慈對這玩意兒當然是非常好奇了,他一直想知道,與他“老伙計”有最密切聯系的另一半兒,會是個什么模樣。他的神意感應也第一時間周覆其外圍,從各個角度,各個層次加以解析。
可沒等深入,意外就出現了。
一直在他身邊懸浮的云氣模具,陡地凝定。
那一瞬間,不可勝數的巨量氣機從其映現的熔爐中,更確切地講,是從那剛剛成形的照神銅鑒上爆發出來。
巨量氣機沒有投向任何地方,而是直接顯化在模具中央,從單純的“反映”,轉化為不可逆的真實,且就像是一張密密織就的蛛網,鋪向模具的每一個區域。
“我就知道…”
余慈腦中只來及閃過以上念頭,便在本能的驅動下,伸手抓向模具,試圖將其收起,但以前如臂使指的感覺沒有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照神銅鑒上迸出的巨量氣機,瞬間鋪滿了整個模具,將二者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然后就像是收線的風箏,將這一片云氣,拽向仙宮中樞所在。
對余慈來說,模具不僅是展現九真仙宮各個角度虛實,也是將他的指令傳達到妙夫人、狄郎君那邊的唯一介質。沒有模具在手,他在這里,不比柳觀等人高明半分。
他怎么可能讓模具脫手?
只是,模具乃是由云氣所聚,幾無實質可言,余慈想拽著,又到哪里使力去?
看著云氣離散,從指縫間溢出,再化合成形,飄然遠去,他只能是咒罵一聲,追攝上去,還好腦子尚屬清醒,記得將手中半邊寶鏡重收到袖中去。
九真仙宮占地雖廣,卻也不是千里、萬里的規模,人影飛遁,云氣流動,不過十余息之間,跨越殿堂樓臺,直至熔爐所在。
這時候,附近的修士也都生出感應,紛紛扭頭,看著那一團云氣,還有隨之而來的人影飛臨“熔爐”上空,各自表情都很是微妙。
頂著近十位長生中人的灼灼視線,又是以如此形式到來,便是以余慈的心志,也有些尷尬。
期間,唯一給余慈些許安慰的是,當他神意充斥在模具之中,對九真仙宮的感應并未受到影響,更奇妙的,當他神意充斥其間,其余人等的神意感應,都是紛紛碰壁,強如柳觀,都無法穿透進來。
只是,連續受到七八次沖擊,余慈本人也不好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