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三十里范圍,約有兩里厚度的偌大土層,向下陷去。這是谷梁老祖所布陣勢的核心,里面包括子午磁山、兩儀圈這兩件寶物,還有最關鍵的符法、陣盤等。
由于早有安排,下陷到中途,由于地心元磁和陣勢的雙重作用,這塊土層,已經與周邊土石交融不分,又像是大地化為了海水,其位移而形成的空洞,自有周圍大量土石推堵淹下,填補空缺,從地面上看,倒也不甚明顯。
宋公遠等人小心翼翼的護衛著,卻不得不離土層遠一些,否則已完全成形的磁光殺場,說不準什么時侯便能將他們吸進去,碾個稀巴爛。
他們還是如此,處在磁光殺場之中的玄黃殺劍,還有那個余慈的假身軀殼,受到的壓力怕要強出千百倍。
有人就懷疑,這種環境下,就是千鍛寒鐵也能給化成鐵水,玄黃殺劍當真能承受得住?
事實是,玄黃殺劍承受住了。此劍不愧是十余劫來,最能競爭“第一殺劍”寶座的絕頂劍器,磁光殺場的力量,沒能動搖它的結構,最多是起到了禁錮的作用。
相比之下,余慈的分身軀殼,就沒那么好運了。
磁光殺場內恐怖的扭曲力量,還有相應的陰雷磁火,在殺場成形的瞬間,就密集轟炸,把那身軀打得血肉橫飛,幾輪下來,已經徹底沒了人形,最終在扭曲的磁力作用下,崩散為一團灰暗的霧氣,圍繞在玄黃殺劍周邊,與放射的血殺之氣融在一起,勉力保全。
若就常理來說,余慈距離形神俱滅,也就是一線之隔,除了那些練就不死不滅奇功的強者,沒有人能在這種局面下逃得性命。可余慈還活著,其主體固然遠在億萬里之外,不受任何影響,便是心念分身,也在天龍真形之氣的包裹下,深藏在灰暗霧氣之中,靜寂如死,但生機不散。
強絕的磁力,奔涌的陰雷,還有陣勢特意燒煉出的磁火,此來彼去,但在玄黃殺劍處消耗了些,在三方元氣形成的灰暗霧氣中又消耗了一部分,真正沖擊天龍真形之氣的,暫時已不足以擊穿其防御。
此時此刻,分化念頭沒有形成任何思緒,它的作用,僅僅是一個貫穿本體和分身軀殼的中介,軀殼形成的灰暗霧氣中,那一枚玄黃劍符,正不停變化。
原本的七大分形,已經多了兩個,但六十四個竅眼,卻少了近三分之一,只余下四十四個,血紅的符箓,此時的外形,就像是一個狹長的扁豆,上面開了幾十個通透的孔洞。
無論是分身軀殼所化的霧氣,還是玄黃殺劍放射出的血殺之氣,都漸漸習慣了,在符箓外圍環繞,時不時穿行于孔洞之間,每一次的“穿行”,都讓改進后的玄黃劍符微微閃爍,氣機變化形成的細微聲響,就像是夏蟬的清鳴,連成一片。
便在響聲中,其結構也在持續不斷地微調,速度不快,但從未被任何外力打斷。
對余慈來說,這是一個奇妙但熟悉的狀態。
他的本來意識,其實正漫步星軌,遨游太虛,體悟上清傳承之奧妙;分化出的念頭,分做兩股,一股操控遠在東海上的鬼厭,另一股,本來是主持當前這具分身的,卻因為過于純粹的劍意心念,與眼下的情況“格格不入”,在天龍真形之氣的護持下,陷入了休眠。
真正主導玄黃劍符變化的,與其說是分化念頭引來的本來意識,還不如說是他常年修行鉆研的本能。
最初,這一本能只不過是簡單的復刻,就像是《上清聚玄星樞秘授符經》、“諸天飛星”中的各類符箓,還有玄黃劍符,都是本來就有的,受分化念頭或者是那幾個信眾的刺激,便有一給一,有二給二。
但這些年來,余慈在三方虛空的禁錮中,始終沒有放棄修煉,沒有放棄鉆研,多年的掙扎,便是粗糙的本能,也給磨出了靈動的鋒芒。
這一點靈性和意念,便在本來意識遠走太虛之時,撐起了主體的思維流動,它或許在各個角度,都比余慈的本來意識遜色許多,但比分化出的念頭更高出一個層次,而且,有著無可比擬的專注、細致和耐心。
前后三次分化出念頭,它功不可沒。
而從余慈借來玄黃劍符,控制玄黃殺劍的那刻起,一方面是余慈有意識地引導,另一方面也有血殺之氣對符箓的刺激和共鳴,經過三十多天的適應,使得雙方的契合度越來越高。
改變就這么一點一滴地堆積,不算快,但也從未停滯。
至于接下來,敵人會給他多少時間,夠不夠形成一個決定性的質變,并不在余慈的考慮范圍內。
因為那一道在冥寂空無的三方虛空中,磨煉出的靈性和意念,不會浪費任何精力,到沒有意義的方向上去。
目前,它只有三個方面的問題:
玄黃殺劍的純粹劍意如何以符箓形式解讀、描述;
三方元氣的軀殼,在玄黃殺劍的影響和變異下,性質究竟怎樣;
要怎么調整祭煉的方式,使之即使是在崩散如霧的軀殼上,也能發揮妙用。
隨著對前兩個問題認識的不斷加深,記憶深處,一個似曾相識的面目浮出來。他叫什么來著?許…三爺?
余慈一時沒想起那人的名字,可是記憶中那一套可行性極高,且受到辛天君贊賞,更由自己驗證過的理論,卻是鋪展開來,并全無滯礙地運用到當前的霧化軀殼之上。
時間繼續流逝,土層不知被拉入了幾千里的地底深處,這個位置,不但地心元磁的力量強到無以復加,還包括強大壓力下噴涌流動的巖漿、可以滅殺億萬生靈的地肺毒氣,種種一切,共同構成了惡劣到極致的環境。
這是不遜于九天外域的絕地,某種意義上,甚至要更恐怖,至少沒有哪個步虛修士,敢闖到這里來,真有哪個傻大膽到此,等待他的,就是灰飛煙滅的結局。
而如今,這塊致命的區域,卻有一人迎出來,遠遠就笑道:“五師兄、明初師兄,萬象先生,長平這廂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