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箭進入照神銅鑒之后,就已經消去了外在的形體,又或者說是隨勢化形,時時刻刻都有變化,就是余慈都難以把握,就這么一路殺入陸素華的神魂層面。//
受到長生真人的威壓抵御,余慈仍然無法感受太多,只是知道,這層由來自于姹女陰魔和死魔混雜的力量,最初竟然真的瞞過了陸素華的感應,至少是躲過了陽神最外的防御,觸及內層。
然后…沒反應!
已經深入到這種層面了,怎么一點兒回聲都沒有?異常的狀況,讓余慈心中微生寒意。
陸素華專心致志,直面充斥識海的拳意,知道有外魔侵擾,但不以為意。
現在,她正在一個關鍵節點上,雙方一個巍然雄奇,鎮壓四方;一個明銳通透,無所不至,同性質不同,各有千秋,僵持不下。但可以這么說,她們從來沒有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對抗。
這正在陸素華的掌握之中。
她的意念在識海中回蕩:“你的優勢是圓滿真意,是拳法通神,但這些年,我也精修太初玉書,體悟真人境界的圓滿之法,頗有所得。或有差距,但你我之間,并無本質的差異,短時間內,誰也壓不過誰…如此,我們比什么?”
她始終在自說自話,但她肯定,對面決不會漏過任何信息,也不會有任何理解上的障礙。
沖突固然尖銳,但也不能忽略隱藏在其中的融通趨勢。包括陸青在內,三方同源而生,哪能當真非此即彼,不共戴天?
在目前的局勢下,彼此的心神其實隱然相通,就像是灑在一個盤碟內的顏料,彼此染化,這種前提之下,就看誰的顏色更醒目,哪個個性更強烈。
相較于陸素華,那兩位性子都是一樣地淡漠,萬事不縈心,水過不留痕,在濁世之中,這樣的性情或許更為醒目,但在目前的沖突中,清淡如水,又怎么比得過那眩目的顏色?
漫遍識海的金光之后,陸素華在微笑。
此一時彼一時也,面對陸青,她能夠以絕對的優勢,將其抹殺,但面對這位,僵持對抗,最后弄得兩敗俱傷,實在沒有意義。
必須要說,陸青又失算了,在陸青還在為舊事糾結的時候,她早就放開了眼界,窺準了更高層次的目標。見其遠而大其心,她有足夠的氣魄和胸襟,海納百川,以成其大。
識海之中,清音瑯瑯:“我修煉三元錘,非是要在這上面與你一爭高下,而是給你留了一個位置。”
剎那之間,金光通透,映徹識海內外,更首次照徹拳意,捕捉到核心處,那與她極其相似的存在。
“陸青用凡俗之心觀照,如夏蟲語冰,不切實際,唯有同等境界,方是知己。我欲攀援而上,你…來不來!”
識海轟然巨震,巨浪層涌,似要從海底倒翻而上。
對峙的雙方都是化消了形體,再不分什么金光、拳意,只在識海中渾化。
陸素華主動放開了本身意志的封閉體系,與那位同化,感受其圓融完滿的天道體悟。但就是這樣,對方也沒能掩蓋住她奪目的個性光彩,有高傲昂然之意,如海中孤峰,超拔而起,成為一切的核心。
陸素華主導了一切,對方沒有感情色彩的部分,她直接吸納;具有感情,但沒有沖突,或者沖突很小的部分,也可以考慮;最尖銳的沖突,才加以磨消。
在這里面,無疑還包括著陸青的遺留,甚至還有微緲的意識,在其中游走,陸素華沒有刻意去抹殺,但那超拔之力,便如絕云氣,負蒼天的大鵬鳥,高蹈而上,那些層次低下的存在,自然抖落,若還能跟上,給她一席之地又何妨?
心合圓滿,超拔待出,她長聲一笑,口拈前人歌辭,激蕩識海:
“大鵬刷翮謝溟渤,青云萬層高突出。下視秋濤空渺彌,舊處魚龍皆細物。人生在世何容易,眼濁心昏信生死。必除嗜欲令心清,攜手同尋列仙事。”
音透內外,周遍身心,無不圓滿通透,靈光煥然,直透身外十尺。
她清楚地知道,在真人境界上,她已經是進無可進,已至圓滿。話又說回來,世上哪有真正圓滿?
一般修士,在還丹修士就修成了自身小圓滿,可一旦進入步虛境界,那所謂的圓滿就變成了虛空塵埃,不值一提。如今陸素華只是在不斷進步、修正,化小圓為大圓,積跬步成千里,等尋到機緣,過得劫數,自然可以進入劫法之境界。
尤其是目前身心圓滿,一氣呵成的境況,最適合精進。在這段時間里,她的進步幅度當最大化,其后就會迅速放緩。
可在當前圓滿通透,靈光懸照之際,偏有一塊陰影的存在,就像是玉碟銀盤上的污跡,怎么看怎么礙眼。
這已經不是外魔,而是內魔。
真人境界自有一番袪除魔染的神通,根本不用陸素華特別分心,神通便已發動,挾渾然大圓滿之勢,比尋常時候,更多幾分天成之威。
余慈心中警兆突現,激烈如迅雷般的異動,通過魔種傳輸過來。
透進去的姹女陰魔和死魔渾化之氣,終于遭遇到了最嚴厲的反制,那邊剎那之間被催化殆盡,干干凈凈,沒有任何殘留,而余力不消,循著氣機線路,直轟過來。
青芒亂閃,照神銅鑒慘被打飛,嗡嗡亂響,余慈與它氣機相通,也受沖擊,只是如今與地氣渾化,巨大的沖擊力被無邊地氣分解,一時間倒沒受什么傷害。就是所在地層方圓、上下數里,如煮沸湯,幾乎要變成了巖漿。
更要命的,在對方強絕的感應之下,就算是通過一次中轉,也沒有徹底抹消痕跡,那浩瀚之力竟是捕捉到了煙箭來時的軌跡,如咆哮之龍,昂聲上沖。
剛有所緩解的承啟天,再一次激烈動蕩,眼看就崩不住勁了。此時云樓樹空間與之幾已不分彼此,也受到沖擊,連帶著云樓樹,都嘎嘎吱吱亂響,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