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贏了第一局,按規矩,第二局的題目由我來出,沒問題吧?”
石桌上一前一后兩只黑貓,后面那個自顧自地玩果子,前面那個則傲然踞坐,尾巴翹得老高:“我都不屑理你。”
辛乙哈哈一笑:“何必如此,看在我連贏你九次的份兒上,讓我托大一回又何妨?”
此話一出,余慈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雖然他早就擔心湛水澄這邊的勝率,卻也沒想到以往戰績會是如此不堪。
湛水澄碧瞳中燃起了火苗,雖然還沒炸毛,但話音里已經有了點兒咬牙切齒的味道:“要是你非要找難看…”
“痛快!”
辛乙一拍桌子,震得果盤都要跳起來,把正撥弄果子玩耍的九命嚇了一跳。他像是生怕湛水澄反悔,連聲道:“來來來,這就開始了!”
說著,他就趕兩只貓下桌,說是做些安排,另一只手托起了果盤,卻是轉向余慈這邊:“怎么樣,來一個?”
他是指果盤中那些賣相各異的果子,余慈自然不會拒絕,他也在此時才有機會向辛乙行禮,道一聲“多謝天君”,就取了最上面的一個,本來想著拿在手里表示一下就好,但辛乙卻將目光定在他臉上,等著他做出評價。
余慈只好咬了一口,青色的果子看上去不像個成熟的樣子,可入口竟不覺得有果肉,“入口即化”的形容都嫌有些保守了,只覺得有一層清爽之氣,自口腔直透腦宮,紫府元神受此滋養,透露出非常受用的信息來,近幾日因為推演神通導致的疲乏虛弱,也緩解許多。
這時,余慈哪還不知這是仙果一類,當下也不矯情,三口兩口就把果子吞掉,又道一聲“多謝天君”。哪知辛乙直接將果盤放在他手里,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繼而對湛水澄道:
“你看,這一個棋盤可好?”
余慈聞言去看,才發現原本光潔的石桌上,竟不知何時列出了縱橫十九道的棋盤,入石兩分,深如如一,條條筆直。
“下棋?”
余慈不知道這和斗符有什么關系,不過人家兩位說有就有吧,他一手托著果盤,覺得自己成了侍從一流。當然能就近觀看兩位符法宗師斗符的侍從,天底下不知有幾千幾萬個符修,恨不能傾家蕩產來換。
此時,辛乙和湛水澄已經分別到了石桌的兩端,辛乙還好,湛水澄完全就是踞坐在桌沿處,面上來看,一人一貓隔桌對峙,場面怪異絕倫。
辛乙全無前輩高人的架勢,坐定便笑道:“如今我身子骨不好,執黑先行吧。”
湛水澄送他一個白眼,懶得回答,算是默認。
辛乙深吸口氣,竟是非常嚴肅的樣子,然后他抬起手,似要落子。
余慈對圍棋的了解,只有方格棋盤和黑白兩子的程度,可他這時才發現,棋子在哪兒?
正迷糊的時候,手臂一沉,卻是九命攀到他臂彎處,伸出前爪,想再扒拉個仙果來玩,余慈忙給它一個,而就是這么一走神,新畫就的棋盤左右對角處,已各燃起一簇火苗。
火苗內層彤紅,外焰卻是呈現令人心悸的蒼黑色,如此火焰,如此氣息,讓人一見難忘。
余慈頭皮下的血管猛跳兩下,已將其辨認出來:這是業火…也是黑子。
用業火當棋子?也虧辛乙想得出來!
他不知道辛乙什么意思,不過估計著,這業火極有可能是從黃泉秘府中取出來的。
另一邊石桌上,湛水澄驀地安靜下來,她依舊保持之前的姿勢,可是形之于外的氣場,卻大幅沉淀。她似乎又看了辛乙一眼,也沒見如何動作,兩顆“白子”也落在另一條對角線上,形成了座子。
棋子如星辰般閃亮。
兩人開始下棋,其中的門道,余慈是完全看不懂的,只看到你落我應,速度不緊不慢,小半刻鐘過去,棋盤上也落了三五十子,不知局面如何。
也在此時,棋局上出現了第一次提子,得手的是湛水澄。隨著一顆“白子”落下,被完全封絕的幾顆業火“黑子”齊齊凝結——不錯,就是凝結,跳動的業火光焰,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封鎖,最終給擠壓成一顆顆圓潤扁平的棋子,自發跳出棋盤,叮當作響。
那可能是天底下最危險的棋子了。
湛水澄也不見什么喜悅,只瞥了辛乙一眼:“你成不成啊?”
辛乙沒有回話,笑瞇瞇又落一“子”,棋盤上散落幾十簇火苗,此時大部分聯成一片,那妖異的焰光也有合攏之勢。
余慈心有所感,扭頭看一直沒有發言的廣微真人,這一位看得非常專注,神情卻不像與他說話時那樣輕松從容,給人以嚴肅的印象。見此種種,余慈忽然想起一句話,正是辛乙在黃泉秘府中,探知趙子曰底細之后的發言:
“原來是那只懶貓!”
莫不是興師問罪來了?
一念方起,石桌邊沿,湛水澄將貓首搖了一搖:“勝之不武…別扭得厲害。”
話音未落,她已扭頭,碧瞳看向這里:“喂,有沒有膽子來玩玩兒?”
余慈正想著當日黃泉秘府中的線索脈絡,有點兒走神,聞言愣了半晌,才指向自家鼻子:“我?”
“不是你是誰?”
湛水澄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又刺了辛乙一眼;“現在和某人對戰,綁一只手都嫌欺負他!”
余慈才不信這個理由,但湛水澄的要求,他敢說不答應嗎?
帶著滿滿的困惑,余慈走上前去,此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三個宗師人物啊,他能正常走路,都證明心志強韌程度是第一流的。
湛水澄直接跳到他肩上,坐了坐覺得不舒服,又像前面那樣,躥到頭頂,這才滿意:
“你坐下,和他走完這一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