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第一百八十章五岳縮形神照天疆 煉制效果如何,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倒是有另一件事,讓余慈不得不重視起來:
隨著絞殺的天魔越來越多,照神銅鑒光芒幾如實質,光照范圍加大,反饋回來的壓力似乎有過載的傾向,不好收拾,而且,也太過惹眼,便是在群峰掩映中,也照得半空皆碧,有心人豈會不覺?
他這是用了個笨法子啊。
余慈忙趁著天魔散在外圍的機會,收了寶鏡,一溜煙兒鉆進云樓樹空間內,只是放出心象分身,依舊是一條魚龍,那些天魔見沒了當空“明月”,疑惑之余,又是兇焰大熾,紛紛狂涌來,哪知撲到魚龍周邊五里范圍,竟又是氣化成煙,比當初明月懸空時,也沒什么差別。
這下諸天魔當真是恐懼且無可奈何了,又是紛紛逃離,亂作一團。
余慈心象初成時,就有照神銅鑒一份兒功勞,此后玄元根本氣法精進,由寶鏡而成的照神圖,也一直是非常重要的神通外相之一,如今余慈已經是“內景外成”的層次,自然能夠將照神銅鑒的異力,用心內虛空轉發出來,更能夠借用照神圖,覆蓋部分真實天地,并按照自己的意思,遮蔽某些光影效果。
所以,看去與他處無異,但那些天魔其實已經進入到他外化的心內虛空中,照神銅鑒異力充斥,諸天魔又哪能討得了好?
不過,這只是解決了惹眼的問題,壓力過載的現象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有加重之勢。大約是消化不良,內部漸漸有了些不穩的跡象。
照神銅鑒也曾有過一個混亂的階段,里面氣機流轉紊亂,無法形成照神圖,后來余慈是用得自蕭浮云的虛空鏡盤歸攏,才使之盡復舊觀。可若再來一回,余慈到哪兒再找那虛空鏡盤去?
他回憶虛空鏡盤的結構,那件在三年前已經粉碎的法器,可說是非常直觀地重現了照神銅鑒完整時的結構,也顯示出,其運化層次和效率肯定遠勝于當前,只是結構的缺失、使用者性質的不諧,使其只能在低層次運轉。
這種前提下,只要是在這片天魔肆虐之地,過載的現象就很難避免。
“快快出去。”
余慈是這么打算的,也是這么做的,然而待他通過九地元磁神光和寄托星辰的感應,辨明方向時,心頭驟然一緊,這地方,怎么突然變小了?
這絕不是錯覺,在他生出感應后不久,周圍激變的氣機便證了這一點——五岳真形圖覆蓋范圍開始急劇收縮,相應的就是“天圓地方”結構的邊界變化。
之前余慈踏九地元磁神光沖到外圍,大約要一個多時辰,可如今,區區半刻鐘后,他就撞了“天地”交界處那圈“瀑布”。
如此,五岳真形圖的覆蓋面積,暴減了何止百倍?
范圍壓縮了,但五岳方位還是要有的,原來分布在千里之地的力量,縮小到現在這小片區域,天地元氣的變化,簡直就是一場暴動。
在余慈周邊,山岳崩毀,天地翻覆,元氣質性劇烈改換,僅大氣生出的湍流,就堪比神兵利刃,碰就要被撕得粉碎。
魚龍額頭,一道白光射出,卻是放出了道經師寶印,化生符箓,如天河倒懸,星光如鉆,匯結成網,覆在云樓樹,擋住周圍崩濺的碎石,以及大氣亂流。正是天河祈禳咒。
下一刻,余慈沖了出來,恰到好處地接下了天河祈禳咒的加持,將云樓樹重放回后背去。有玄武星力傾注,這等守備之符,雖是九竅級數,也威力大增,一時也能護得周全。
余慈仍嫌不足,將太虛青蓮袍六朵青蓮綻開,護在身外,強自在元氣亂流中穩住身形。
五岳真形圖持續縮小,“天地”相接的邊界也持續萎縮,但因覆蓋面減小,那“瀑布”的力量相應的越來越強,再這么下去,就真的出不去了,余慈勢必要冒險嘗試。
“沖出去!”
余慈借玄靈引之助,再次勾連內外九地元磁神光,形成一個“水渠”,他開啟了所有的防護力量,借那龐大的牽引之力,他展開出有入無飛斗符,運化息光遁法,除了動用不得的劍意之外,可說是全力以赴,對著那“瀑布”狠撞過去。
轟地一聲響,余慈耳畔便似炸開了一記轟天雷,激烈的元氣“瀑布”將六朵青蓮沖得七零八落,受本命金符和玄武星力雙重加持的天河祈禳咒,也是一陣激顫,護體星光散落大半。
沖力貫體,余慈不可避免地身形前仆,摔成了滾地葫蘆,但并沒有受什么傷,壓力也隨之驟減。
出來了!
抬頭看時,灰蒙蒙天空下,一圈五色光芒飛旋,芒尾形成一道又一道虹光,與周圍元氣相接,電光激閃,滋滋有聲。其占地范圍極其廣大,起碼也在十里方圓,但還急速縮小中。
余慈知道,他所見的只是這五岳真形圖外顯的元氣,其本體依舊深藏在核心處,難以得見。看這模樣,幸好他出來了,若還在里面,豈不是要被活生生擠成肉醬?
正慶幸之際,心中警兆驟起,無生劫星宿破魂神光應機而發,身外就是一聲尖嘯,幾只念魔被星光硬生生化去。余慈一驚,本能地祭起了照神銅鑒,這實在是個明智的選擇,青光照下,更外圍不知有多少魔影顯現,隨后催化成煙。
余慈以心眼觀之,便見已無五岳真形圖覆蓋的地面下,無以計數的天魔紛紛沖,一個個歡欣鼓舞,魔相紛呈,這還只是他心眼所照的五里范圍。
他心中震動,自然開啟照神圖,雖是受法門性質所限,仍難突破方圓五十里的范圍,但這一區域內,天魔層涌,借它們視角,一切變化也休想逃過他的耳目。
然后他就看到,何止五里?照神圖五十里范圍內,魔影層疊,竟是呈井噴之勢。當初無歸羽客借森羅冥獄神禁,斬殺十萬天魔,可眼下這數目,怕也不遜色太多。
余慈轉念一想,說不定是當初那家伙招惹的魔劫,在擊殺他之后仍余下這些,被五岳真形圖壓制,但隨著覆蓋范圍的縮減,那些天魔就再沒了鎖鐐,開始了狂歡。
五岳真形圖急劇收縮,內部元氣暴動,那些剛逃出的天魔也不敢湊去,部分就散向四面八方,想來九地元磁神光也攔它們不住,這就是要散到北荒去了。還有一部分,聞得生靈氣息,朝余慈這邊聚攏,可又懾于照神銅鑒的威煞,一輪沖擊失敗后,只能圈在外圍,蠢蠢欲動。
這和在里面的情況,也沒什么區別啊…
余慈正腹誹的時候,照神銅鑒的青光已經有些波蕩,像是海潮,起落跌宕,其威煞雖然不減,但既是“潮水”,就有波峰波谷,也是不穩定,那些域外天魔何其敏銳,當下就有一些騷動。
影鬼也發現情況糟糕,忙叫道:“現在沒有禁制了,往走!”
那還太慢!
余慈心神與照神銅鑒相通,隱約已經判斷出,寶鏡能夠維持的時間。如今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立刻收回,但外圍天魔幾無窮盡,就算他有還真紫煙暖玉以及天龍真形之氣等依仗,能支撐多久、能不能脫出天魔包圍,仍是個未知數。
倒是還有一個法子…不妨試試!
余慈一念既動,便難以遏止,這其實是他這三個月來,下意識里已經揣摩千百遍的一件事:若是能突破法門、罡煞、氣機性質的局限,驅使照神銅鑒,又會是怎樣一種情形?
以前這是個妄想,但如今,他其實可以做到。
伸手在額頭一抹,額中皮肉開裂,一只豎眼睜開,內里氣機交錯,白茫茫一片,更深處卻有一只冷冰冰的眼珠,緩緩轉動。
余慈仰頭看,那一只豎眼,正好對當空那輪青光明月。
諸法無別,神通無礙,是曰平等。
平等珠!
一圈青光,倏然擴散。青光掃過,余慈心下突地一寒,便覺心中深處,一些念頭翻起,蠢蠢欲動,但還真紫煙暖玉及時運轉紫氣,將其壓下。經了這一回,余慈心念明朗,倒似將那輪“明月”移至心間,外界一應變化,均從心頭流過。
青光擴散,其勢不疾不徐,然而轉眼已經漫過視野的極限,依舊無有窮盡,而越到外圍,其顏色越淡,漸至于無,純澈透明,如此倒是映出許多奇妙的東西來。
先是一波虛緲而混亂的意念,就像是云間飛舞的雀鳥,只聞其聲,卻分辨不出真實含意。很快又有其他的東西滲進來,這回就明白很多:
“天魔如潮,這回死也!”
“他們吃肉,我連湯也喝不到…”
“那翟妖女蠱惑人心,當真可惱!”
“大尊久已不見,莫不真舍棄我了?”
一輪信息雜揉,隨后稍有空頓,接著就是更龐大的信息狂潮而來:
“這都是我的,我的!”
“那小娘皮好生風騷,回頭使個手段入手才好、”
“一樣的能耐,憑什么給他,死老頭好偏心!”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這還有些脈絡,而片刻之后,無邊無際的大潮猛地撞進心口,再沒有明確的思維而言,只是簡單的意識和純粹的,這一刻,余慈見到無數人以各種方式死掉;下一刻,他見到無數人在陰郁絕望里哀嚎;一轉眼,衣香鬢影粉臂雪肱層疊,再一看,又是刀光劍影血海狂潮帶起瘋癲恣意,無有止境。
所有的所有,就像是墨汁和污血,一層層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