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余慈分明感覺到,云樓樹空間內所有的法寶碎片,都霍霍跳動。
金色火焰除了最初閃現時,帶出一聲氣爆,其余時間,都是非常安靜的,勢頭也尋常,只在骸骨右手食指上靜靜燃燒,相鄰的指頭和掌心都不顧及。和遍及全身的業火是沒法比了,但金焰一出現,這處的業火就給吞沒掉,同時被吞沒的,還有余慈拿出的法寶碎片。
“喂,給燒沒了?”
“沒,還在…好像是滲到里面去了。”
余慈的感應還是比較清晰的,他發現,與法寶碎片生出感應的,非是火焰,而是指骨。那指骨的材質也很古怪,仿佛是由某種液體凝成。法寶碎片乍與之接觸,就滲入進去。
他又拿出一粒碎片,一松手,結果與前面一般無二。
有意思!
余慈一下子來了興致,他來黃泉秘府,除了對這處傳說中的修行圣地頗為向往之外,其余的想法,也就是撿撿漏了,那些強人關注的東西,比如地獄道之類,或得或失,他都沒什么想法,但別的玩意兒,用點心思何妨?
他毫不遲疑,一下子取出了一大把法寶碎片。
如此干脆,把影鬼都給嚇住了:“喂,你開什么玩笑,萬一毀了怎么辦?”
余慈渾不在意:“叫這玩意兒弄個暈頭漲腦兒,早煩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正好看個究竟,說不定這里還是很重要的環節呢!”
他是真不在乎,自從結成本命金符后,法寶碎片的用途大降,況且,他也不是真的孤注一擲,碎片中最大的“金屬飛蛾”,還留在他手中。
不管影鬼如何不樂意,余慈掌指輕搓,將細沙微塵一般的法寶碎片慢慢灑下,果然都如飛鳥還巢一般,投入到金焰包裹下的指骨中。雖然碎片微小,千百粒堆在一起,也有一根指頭的體積了,但投入進去之后,指骨的體積沒有任何變化,金色火焰也只是略有波動而已。
“真燒化了?”
“不是,好像指骨更密實了些。喏,里面的氣機也在運化,不知會變成什么?咦,這怎么跟煉器似的?”這段時間,余慈讓陸青幫忙,自己也動手,將步罡七星壇各類結構組件都制作完畢,也算有了點兒經驗,對煉器時各類氣機融匯變化,比較敏感。
影鬼也同意:“還真有兒像…嘖,那可是天底下最貴重的原料無疑了。”
余慈知道影鬼對自己輕率投下法寶碎片仍有些不滿,他也不理會,只是仔細觀察,只是一時半會兒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倒看金色火焰,他驀地萌生了一個想法:
“這火肯定不是業火了吧。”
“嗯,不是。”
“哦,這就能使上力了。”
影鬼大悟,惡狠狠地叫道:“拆了它!”
余慈真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他不否認,讓影鬼這么一說,還真有點兒心動。但事情還要照做,他在云樓樹空間拿了根上好的千鍛鐵棒,原是為煉制步罡七星壇準備的材料,后來有陸青出手,就沒了用處,此時正好用勁兒。
將鐵棒點在指骨上,金色火焰烤炙著前端,奇怪的是仍沒感覺到一點兒熱力。把棒子在手中轉了轉,余慈想不明白,也不再多想,輕喝一聲,發力上挑,那燃燒的骸骨在他妙至毫巔的控制下,一個翻轉,正了過來,穩穩“坐”在地上。
影鬼莫名其妙:“弄了半天,你搞這個?”
余慈還不理他,只是前前后后仔細觀察一番,末了笑道:“你看看…”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進入了心內虛空,心念動處,就將外面的骨架在這里一一復現出來。以他如今的眼力和修為,做這個完全沒難度,不一刻,骨架已經完整呈現在心內虛空中,全無差錯,連骨頭殘缺處的尖茬都一般無二。
余慈指給影鬼看:“你看,他也是結跏趺坐!”
“你腦抽了是吧?”
影鬼給氣得樂了。結跏趺坐又曰金剛坐,是佛門修行一種很重要但也很常見的坐法,十個和尚倒有九個半精通此道,這能說明什么?
“你還沒明白…”
余慈正要公布答案,卻和影鬼同時驚了一記。外面天地間,嘩啦啦一聲響,似乎有鐵鏈甩擊之音,遠遠傳過來。
余慈把心念移到外面,循著聲息,見遠方虛空扭曲,觀其方位,應該是當初支起孤獨地獄的位置。
影鬼道:“是哪個家伙又用‘無礙小三界旗’之類的法器…”
余慈搖頭,如今在這黃泉秘府里的幾十號人,有一大半的實力都在他之上,能用到這種破界法器,更不用說,余慈當然不會傻等著那人過來,就想著避一避。
這時候,影鬼在心內虛空叫嚷:“拆下指頭!”
“當”地一聲,余慈用千鍛鐵棒猛擊在關節上,但憑此鈍器,如何能奈何得了佛門不壞法體?
一擊不成,余慈當即收了鐵棒,擎出七星劍,又一劍斬在同一部位,這次直接用上了誅神刺法門,七星劍上七星瞬滅了六顆,全力以赴,半點兒都沒保留。
劍光抹過,這柄由魯德師伯依照論劍軒獨門秘術所制的寶劍神鋒,一擊建功,彤紅的業火猛地一漲,骸骨右手食指齊根而落,金色火焰依舊燃燒不止。
這時候,那邊虛空動蕩幾近停止,余慈心中一動,放出一顆神意星芒,迎了上去。
在森羅冥獄神禁發動時,拔起的某座高臺上,一個巨大的鐵錨死釘在上面,錨爪是四支長有一尺的鐵刺,四面箕張,錨尖看上去并不鋒利,上面還點綴著灰黃的銹跡,但有兩枝已深陷石層。
“上岸了。”
趙子曰將鐵錨拔出,重達數百斤的大家伙在他手里便如羽毛一般,連綴著錨爪的鐵鏈有一截纏在他手臂上,其余鏈條向后延伸,一半懸空,另一半卻是“插”入虛空中深處,連接著某個不可見的對象。
多虧有這定山錨啊。
趙子曰笑吟吟地舉著大錨,暫時沒有收回的意思。這定山錨乃是一件奇寶,功用只有一個,就是勾連某兩處獨立虛空,令用錨者自由來回。用起來比十方大尊的“無礙小三界旗”要省勁兒得多,但使用者必須是兩人,那邊需要有人牽著,才不會迷失。
此時在另一邊,自然是摩奴。
在這黃泉秘府中,步步危機,偏偏自家的戰力因為翟雀兒的手段,都沒能跟來,趙子曰也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算花力氣舉著大錨,也要給自己留一條后路,隨時可以抽身退走。
趙子曰的目標很明確,回到這處地域之后,就一路疾行,鐵鏈被他扯得嘩啦啦抖震,聲震四野,只是這片地域的生靈全被五岳真形圖攝走,響響也無妨。
不一刻跨越數百里路,他是一直注意著的,遠遠就發現那處紅彤彤的光源,包括那光源中,端坐結印的骸骨。趙子曰見之一喜:
“我那便宜義兄的消息果然不錯,那東西確是在此!”
轉眼到了近前,他看那骸骨多處缺損、又燃燒業火,不免嗟呀當年那場驚天大戰,同時也有些煩惱。
他跺了跺腳,扼腕道:“可恨,要是那尊圓光琉璃大成佛龕到手,不是省了一番搬運?”
煩惱亦是無用,既然過來,趙子曰就是有準備的,他自儲物指環中取出一個打磨精巧的澄黃銅鐘,高不過尺許,徑不過三寸,可拋上半空,迎風一晃,就化為了一個足可裝進去兩三人的龐然大物,當頭落下,就將燃燒的骸骨罩在里面。
這銅鐘本來別有妙用,但此時用來,是借用其天成秘寶的性質,隔絕業火,以便回去處理,如此,銅鐘回去想必也是品質大跌,這點,趙子曰卻是顧不得了。
他念動法訣,讓銅鐘封絕業火,隔絕業力干擾,以便收回儲物指環,這需要一個過程,趙子曰本也不急,然而不一刻,他臉色就是微變,伸手準備召回之時,已經有人笑語而來:
“慢來,趙道友,你要把這佛陀遺骸拿到哪里去?”
而在話音來處,已有一道白光騰起,當中翻滾舍利,森白火焰化為拳頭大小的光珠,連噴出七八個,飛射而至。
步虛強者的手段,趙子曰可沒有無視的資格,鐵鏈嘩啦驟響,他一個翻滾,彈射而出,本來還想著再沖回去,可銅鐘之外,森白火焰將方圓三里范圍都燒成火海,陰幻火力自有其陰毒之處,還丹修士進去,絕討不得好。
而火海之上,已是懸浮一位雍容美貌的尼姑,熱力蒸騰,氣流飛旋,她身上緇衣飄動,有若飛天,美不勝收。
“妙相法師!”
趙子曰一下子被逼開,重寶得而復失,心中焦躁,臉上卻還算從容,他一振身上黑袍,向妙相抱拳見禮:“法師何故阻我做事?”
妙相微微一笑:“不外乎‘見獵心喜’四字罷了。”
說話間,她目注趙子曰,一時倒測不出其心意變化,不免有些佩服,
“我在北荒多年,倒也聽說過一件事。四劫之前,有一位西來高僧,居于北荒,傳播佛法,據傳神通殊勝。后來不知為何,再無蹤影,今在此見此骸骨,倒覺得有七八成是他。”
稍頓,她語氣卻是變得緩和一些:“我不知道友想拿這骸骨如何,也不想全部占為己有,只求一截佛骨以利修行,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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