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變就發生在眼前,除了那莫名的感應之外,沒有任何緩沖,也沒有任何反應的機會。
九尺大漢已經來不及考慮,為什么會出現這么個情況,不論是對什么種族來說,后腦都是身體上最脆弱的位置之一,也是距離要害最近之處,就是九尺大漢已經將真形法體修煉到極至,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也不能讓腦宮挪到胸腔里去。這一刻,它只覺得全身的毛發都為之倒豎,血脈中的記憶更像是燒得通紅的烙鐵,直打在它心頭上。
“昊典的誅神刺!”
正如其兇厲的名聲一般,誅神刺展開了其天下無雙的突防能力,就是已臻圓滿的真形法體,它也一突而入,冰凝的死氣寒意直貫入腦。九尺大漢大叫一聲,來不及多想,周身妖氣幾乎要燃燒起來,力拒那寒意突進。
它是如此專注于此,以至于其他的東西全數忽略。
然而那冰寒死意,在燃燒的妖氣之下,真如一根尖銳卻是由冰塊做的尖針,瞬間融化,再無痕跡。
沒了?九尺大漢絕沒有料到會是這么一個結果:昊典所傳,兇名昭彰的誅神刺啊,怎么會這般容易就解決的?
等等,他記得剛剛也是很容易就抵擋住…是了,就算那小蟲子是昊典傳人,說到底也不過就是還丹初階修為,誅神刺的神妙他又能發揮幾成?
這個時候它的思路才轉過彎來,說到底,他是被血脈傳承的記憶和突如其來的要害攻擊給嚇到了,判斷出現失誤,整個地弄錯了方向。
此時,縹緲莫測的白綾利刃已當胸搠至,妖氣燃燒爆發的余勁未散,可在其之前,竟如一張薄紙似的。如此利刃,比那誅神刺馭使的太初無形劍,也只遜色一籌而已!
而且,九尺大漢也從中體會到一點兒別樣的感覺,這路數似乎在哪兒聽說過…是個威脅!
但在此之前,它還要應付那兩道特殊音波。
兩種音波同時炸開,攻擊方式卻不相同。一種內蘊至陽威凌之氣,似乎來歷不凡,竟在血脈上形成隱約的壓制,讓它怎么都不得勁兒。這個還好,感覺中也并非如何精純,以它的絕對優勢實力,也僅僅是不得勁兒而已。
另一個則是趁著前者發力的時候,由音波先攻肉身,順延至神魂,殺傷力也就罷了,詭異的動搖靈智,百幻叢生。它心志堅凝,本不至于如此,可是先是在誅神刺那邊虛驚一場,又是這樣數面齊攻,不可避免地有所分神,這內蘊的幻法就趁虛而入,即便不至于造成幻相,卻也能干擾它的判斷。
“什么鬼玩意兒!”
受其干擾,九尺大漢極其惱怒,它就不明白了,那小蟲子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怎么這么多?末了,他干脆舌綻春雷,大喝一聲,要強行扳正受影響的心智感應,同時伸手,準備接下前方白綾利刃的突刺,就在此刻,他眼前一花,眼前的陸青突地變成了兩個。
“又是這招!”九尺大漢出離憤怒了,它不知這招的名稱,但接二連三地被類似的招數戲耍,難道很有趣嗎?
但很快,它發現不對。
如果其中一個是幻影,就應該有兩道白綾利刃才對,可是當前,當胸搠至的只有一道,上面氣息詭譎莫測,難以捉摸;至于另一個,卻是拳意渾然,分明就是大部分時段下,那個“正常的”的陸青。
一個?兩個?
在九尺大漢眼中,詭譎白綾、樸拙拳意,截然不同的氣機變化,便在它身前交錯,突然有那一刻,兩個“陸青”倏又重合,好像往滾沸的油鍋中倒進水去,繁密的氣機整個地炸了鍋!
這是無以倫比的爆發力,陸青的氣機便如炸開的煙花,節節攀升,頃刻間竟似是沒了極限一般,一舉突破到它也要為之震驚的地步!
“步虛境界…是了,這是天魔裂魂化身!”
強敵!
九尺大漢全身毛皮又是一炸,隨即身上妖氣爆燃,今天帶給它的驚怔已經多得過分了,層出不窮的變數讓它嘔心,它要速戰速決!
在步虛修為的催運下,白綾利刃已經完全失去了形體,鋒刃未至,詭譎氣息已與這邊妖氣卷纏在一起,極大消蝕其抗力。九尺大漢全神貫注,伸出手去。
也在此刻,它忽覺有異,在它腳邊,有什么東西纏了上來,便如同一條毒蛇,無聲無息貼在它腳踝上,重重一口!
它的靈覺這才發現那為何物——那是一道形制奇特的雙鉤長索,鉤如彎月,此時正有一個鋒利的鉤尖刺入它腳腕。其實說“刺入”不是太準確,它已臻大成的真形法體不是那么好破的,這鉤子只是鉤著了外面一層表皮,然后便尖銳震鳴。
那聲波,就是剛剛在耳邊響起的第二種尖音。
粗壯的腿腳莫名地猛一抽搐,然后就是全身,不知怎地,這妖異的音波震蕩竟然遍及全身每一個角落,貼合它周身氣脈。是了,這是第一回滲進來的…
念頭未絕,前方白綾利刃已經殺至,因為此事分心,它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攔截時機,便沒有時間多想,驟然發力。
然后就是渾身劇痛!
發力瞬間,體內滲入的震蕩扭曲變化,九尺大漢全身經絡都似被勾子勾住,猛力一扯,那種分經錯脈的痛苦,猝不及防之下,什么上古大妖都禁受不住,當下一聲慘嘶,整個身子都忍不住扭曲痙攣,
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它絕對優勢的修為下,那些撕扯經脈的“勾子”并不強韌,只一下子就崩潰掉了,腳腕上的雙鉤索也自行脫落,但這時候,它已經失去了最后的反應機會。
白綾貫胸而入,真形法體只是稍事抵擋,便被其中陰冷的消蝕力量破開,利刃穿刺,滾沸的氣血激射,噴濺在白綾上,染得一層血紅顏色。乍沾了血,白綾便似乎變成了活物,不停地扭曲蠕動,恐怖的吸力傳至,暗紅的血液倒流,沿白綾而去。
這玩意兒不只在吸它精血,同時還將一種足以致命的邪門兒毒素注入到五臟六腑之中。毫無疑問,這是一件邪道魔兵,且還是最陰毒的那種!
九尺大漢一口血噴出來,知道事情再不可為,厲嘯一聲,背肋處突地骨肉突起變化,兩道長翅嗡聲伸展,雖是九地之下,周邊元氣竟然也急速旋動,掀起足以絞碎地層的亂流。
周邊地層顫動不休,九尺大漢肋生雙翅,整個身軀竟是硬生生從插胸白綾上拔出來,灼熱血液噴灑,卻再無東西能鉗制它,此時陸青秀美的面頰上著了一層赤紅顏色,乍看去倒和余慈的狀況有點兒相像。
又是一聲轟鳴,九尺大漢插翅巨軀一下子穿出了近里許的土層,急速向上拔升。
這是要逃了!
此時,鐵闌已經趕至,不言不語,以斬妖劍法門殺來。它劍勢判斷極準,眼見落到九尺大漢頭頸結合處,借其沖勢,甚至可一劍梟首,但此時,后方蠱雕也追上來,二話不說,就是黑潮飛卷,為同伴掩護,鐵闌無奈,只好移開位置。
沒了鉗制,九尺大漢天賦盡展,長翅再扇,無人能夠追及,轉眼不見了蹤影。
這種局面下,蠱雕又哪敢久留了,尖啼一聲,也往上飛,同時放出了場面話:“他日再見,我必將你們碾碎了骨頭,拿回山去,讓萬靈分而食之…呀!”
暗紅長影倏地閃滅。
已經吸滿了大妖之血的長綾不復本色,陰毒卻是遠甚,在土層中穿移游動,竟是無聲無息到了蠱雕背后,如毒蛇吐信,一穿而入。蠱雕嗓音陡地啞了,同時長翅猛振,向上便逃,暗紅長綾完全沒有了長度的概念,穿在蠱雕身上,如影附形。
有段時間沒說話的影鬼嘖嘖稱奇:“好辣手!”
話沒說完,便聽到蠱雕又一聲尖啼,全身雕翎倏地倒豎,隨即嗡然射出,那速度好快,且又密集如雨,長綾受刺連震,最終還是收回,蠱雕趁機遠遁。
“魔門至陰化血刀,見血則神通暴漲,那家伙未必能活…”
影鬼還在感嘆,忽地發現危機,忙叫道:“快躲,這是本命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