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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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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余慈眼簾的物件,正是剛才夢微遞過去的方盤。一眼看上去確是四四方方,比巴掌略大,里面挖開了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溝回,排列非常整齊,其邊角略呈弧度,以至一眼看去,竟有種“以方呈圓”的奇妙感覺。

  這樣特殊的造型,除了符盤,余慈沒見過第二種。而且,這東西真的是好面熟!他遲疑了下,試探性地道:

  “難道是…射星盤?”

  他所指的“射星盤”,正是在天裂谷初涉血僧陰謀之時,在證德和尚眼皮底下得來的符盤。當時此盤是由萬靈門的胡柯埋在地下,妄圖擒殺鬼獸,沒有得逞反而是盤毀人亡。余慈入手時,射星盤已經嚴重扭曲,而且上面還被人刻下復雜的符紋,失了符盤本意。后來是解良將之拿回山門,承諾幫他恢復原貌。

  夢微卻是搖頭。余慈一怔:“不是嗎?”

  “我也不知。是先生吩咐我,到魯德魯師伯那里取來。”說到這兒,她又向朱老先生道:“魯師伯已去九天外域,這符盤是班師兄按著魯師伯的吩咐,從‘六陰真水池’中取出來的。”

  “那便是了。”

  朱老先生拈須而笑:“我也不知這符盤來歷,但東西卻是解良托我交給你的,你叫它什么,就是什么吧。”

  說著將符盤遞過來。

  那就肯定是射星盤沒錯了。余慈接過符盤,稍加摩挲,感覺手感似熟悉又陌生。此時符盤早不復初入手時那扭曲的模樣,顯得溝回排列更為齊整,且更關鍵的是,符盤上面那些細密繁復的符紋已經給抹消干凈,不留半點兒痕跡。

  按照解良的說法,這才是一個符盤的真面目,是戰斗中迅速凝聚符箓的上等工具和利器。

  余慈在這邊打量,老道便笑著攛掇他:“何不試試?”

  “試試?”

  余慈記得當初在止心觀,解良授課,教給眾人周天運盤術,同時也說過,真正運使符盤,還是要通曉符箓真意,畫符通神才行。這兩條,前者余慈自那堂課后,從未用過,早忘了七八成,至于后者…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別現丑的好,便搖頭道:

  “我從來沒用過符盤,符箓什么的手也生了…”

  這話算是謙虛,但也是實話。他擅長符法沒錯,但所用的符法層次大都不高,除了一些特殊的對象,對敵時很難說一擊致勝。尤其是玄元根本氣法奠基之后,符法、修行、祭煉三者合一,不分彼此,他精研符法的時間也少了許多,而是用祭煉或調息來代替。

  朱老先生聞言一怔:“你不用符法,對敵時用什么?”

  “自然是用劍。”李佑搶先為余慈答了,他笑哈哈地道:“先生還不知道吧,余師弟一手霧化劍意,其玄妙處不在宗門化離劍訣之下,嘖,那夜和張衍師兄賭斗,竟然戰而勝之…”

  他正吹著牛皮,忽地見到朱老先生的臉色,舌頭突然打結,再沒能說下去。

  朱老先生一眼將李佑震住,眉頭皺緊,徑自問余慈:“你用劍多一些,還是用符多一些?”

  余慈和李佑、夢微交換了個眼色,最終還是實話實說:“多是用劍。”

  “多多少?”

  “呃…”

  他這邊一遲疑,朱老先生便盯著他的臉。余慈心里奇怪,但也不愿瞞什么,就道:“近段時間對敵,絕大多數都是用劍了。”

  “喔,用劍…”

  朱老先生的臉色說不出是個什么模樣,他再開口的時候,清癯的面容卻還算平靜:“既然用劍,你的劍拿出來讓我瞧瞧。”

  余慈聽話地解劍送過去,朱老先生把劍拔出半截,便是一聲冷笑,也沒說什么,隨后把劍擱在桌上,又道:“除了劍,你身上常用的法器又有哪些?”

  這是要掀家底啊。非但余慈,包括夢微和李佑都糊涂了,余慈想了想,開始往外搗東西,然而他才拿出兩件,即道經師寶印和載有誅神刺旁門的紅紗,朱老先生就叫了停:

  “你直接告訴我,你身上祭煉三十層、五重天以上的法器有幾件?”

  余慈無語,別說五重天,就是三重天、兩重天的也沒一件!

  他手邊用得上的法器也有那么三五件,用處也都都不小,但入手的時間短,頭緒又多,祭煉層次就見不得人了:雙鉤索化成的宮絳祭煉兩層,道經師寶印祭煉四層,手邊的紅紗倒有六層,還是為了易寶宴緊急下手的。

  照神銅鑒好一些,是用“一器一法”的手段祭煉,日日不綴,但想來也就在十五六層之間,算起來,幾件法器的祭煉層數加起來,也就是剛碰到朱老先生的標準。

  對了,和他手中紅紗同源的百芒化靈紗倒是一件將近三重天的法器,但那是褚妍生前祭煉的,余慈拿到手之后,也就是草草祭煉六層而已,根本發揮不出來其全部的功用。

  翻一遍家底,余慈不免有些尷尬。朱老先生早就看出他的根底,淡淡道:

  “既然你準備去劍園,我們就事論事,談談出行前的準備。散修和小門派不論,各大宗門通神上階的修士,配置的法器最起碼也是祭煉三十層以上,實際以六重天為主,還丹修士則是將七八重天的法器作為主流配備,你要去劍園,免不了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真動起手來,你怎么應付?憑你那把破劍,還是其他的連三重天祭煉都達不到的破銅爛鐵?”

  其實余慈很想說,有些東西并非純靠祭煉層次,不過現在傻子才和朱老先生犟嘴,更何況,老人說的全在理上。

  那他該怎么回應呢?他再看夢微和李佑,女修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李佑則是干脆別過臉去,只做不知。

  余慈很久沒有遇到這么窘迫的場面了,偏偏又生不起氣來,只能苦笑著“送死”去:“那個…隨機應變吧!

  “砰”一聲響,老人重拍桌案,把李佑后半截話全堵回肚子里去:“孺子不可教也!”

  看老頭吹胡子瞪眼,余慈在心里翻白眼兒,還記得上回見到這位老先生,收獲的評價可是恰好顛倒過來的。

  “你的《上清聚玄星樞秘授符經》呢?這本符書,乃是當年上清宗魏大先生編制的《上清無量大典》中的一冊,由魏大先生親選一千四百五十四個最具代表性的符箓收錄其中,按部就班修習,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有此符書,你又修煉玄元根本氣法,正是相得益彰。一日修行,抵人十天,可你看你干了什么?”

  朱老先生體形雖瘦小,此時卻是中氣充沛,聲音宏亮,在安靜的書舍中更是了不得,一時間周圍埋頭找書的修士都探頭探腦,不知道這位一貫和氣的老先生,為什么發這么大的脾氣。

  余慈不是讓人幾句話便給動搖之輩,但眼下卻因為之前毀了書理虧,也知朱老先生沒有惡意,只能垂頭聽著。

  哪知朱老先生訓斥幾聲還不解氣,竟不知從哪兒拿出個書卷,劈頭蓋臉地敲下來,上面并無絲毫內息,可架不住這太狼狽不是?尤其是周圍那些修士的視線齊齊落在他身上,又是瞠目又是好笑,余慈有生以來,還真沒碰到過這種場面,一時大為尷尬,又不好還手,只能護著腦袋往后閃,一臉郁悶。

  還好,老頭兒敲了幾下,便讓夢微和李佑上前攔著,連迭地勸阻,朱老先生看起來修為并不高,掙了兩下不成功,便怒道:“放開我,我不和他一般見識!”

  夢微便先松了手,李佑干笑兩聲,又把老先生半挾著,放在桌后的太師椅上上才松開,然后有多么遠就閃多么遠。

  經了這么一出,朱老先生倒是平靜了些,就坐在椅子上,沉沉道:“我相信你的劍術遠超同儕,是對敵的不二選擇。然而你終究不是劍修,劍使得再好,能聚煞歸元,生就‘劍胎’么?你的造化終究還是在金丹大道上,想要金丹,你的劍帶不來,但你的符法玄功卻能做到!

  “我曾聽解良說起過,你心志不俗,有長生向道之心,所以我說的你肯定明白,只是你為眼前的強大迷了眼,把這些道理給忘記了!是不是這樣?”

  不管余慈心中想什么,此時都只有點頭應是。旁邊的夢微和李佑都是苦笑,他們也都是練劍的,朱老先生幾句話,可說是把他們也一桿子放翻。

  朱老先生也不為已甚,揮了揮手:“你要去劍園,我不攔你,但那些破銅爛鐵實在沒什么用處,祭煉也不是一朝一夕。這樣吧,你今后一段時間,每天到這兒來兩個時辰——陰神到了也行,我傳你一部‘諸天飛星’的符箓…”

  余慈一愣,卻是沒想到有這種好事兒落到他頭上,非但是他,夢微和李佑都是驚愕,沒想到事情竟是這般峰回路轉。還好余慈是最機敏不過的,當下躬身拜謝。

  朱老先生瞥他一眼:“罷了,日后好好習練就是,要知道,劍意入微,未必就強得過符法通神!”

  幾個小輩都是面面相覷,忽然有些醒悟:剛剛,或是不小心刺痛了這位老先生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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