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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寶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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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上陡地一靜,人們的視線齊齊轉移。

  余慈眼神微冷,扭頭去看就在他鄰席的伊辛和尚,只見這和尚方臉上沒什么表情,迎著眾人驚訝或興奮的目光,將一件小巧玲瓏的七層寶塔,擺在桌上。

  眾人的目光焦點馬上又移過去。只見案上那七層寶塔,高不過尺余,通體呈烏金色,似乎是以真實寶塔的模子制作,塔底層有門,自二層起,每層均開四門窗,塔邊有蓮葉鉤飾。塔頂則是一個葫蘆形狀,下有蓮花呈托,可細看去,那卻是一群丑陋魔鬼群像拼接而成,雖精致,卻也讓人看得很不舒服。

  伊辛和尚輕聲道:“這件幻魔寶塔,乃是老衲早年得來,乃是西極世界,橫行一時的妖僧‘鬼剎’以其獨門‘浴佛功’加持,花費兩百時間祭煉的法器,內里鎖有三千陰魔,祭出可攝人神魂,又或布下‘十八陰魔轉輪法陣’,困殺強敵,十分厲害。此物乃是‘一器一法’的祭煉法門,若換算成天罡地煞祭煉法,可相當于十二重天的上品法器。不過…”

  在席上諸修士驚嘆之前,伊辛搖頭補充道:“此寶與老衲本身法門不合,得來之后久未祭煉。使得靈氣流失,如今略有下滑,怕已不足十二重天的水準了。但是其上種種祭紋法印齊全,老衲可以保證,若入手后以法門勤加祭煉,十年之內,此塔可再登十二重天無疑。”

  即便如此,也是相當了不起了。眾修士紛紛贊嘆,趁著寶塔擺在案上,都瞪大眼睛,多看幾眼:曾經十二重天的法器啊,這里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見不得一個。

  余慈與何清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外。換了旁人,只當伊辛和尚是渴求那玄真凝虛丹,下了血本換取。可是二人不久之前,才剛剛論及此人的嫌疑,由不得他們不多想幾層。

  但對余慈來說,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玄真凝虛丹的歸屬。此時,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到沈婉身上,在這種情況下,結果將由這位女商人一言而決!

  最初的驚訝過后,沈婉已經恢復了常態。她微微笑著,沒有流露出任何傾向,只按著程序,將幻魔金塔拿來,仔細鑒定。由于寶塔是“一器一法”的祭煉模式,鑒定花了更長時間,不過幾乎沒有人覺得冗長,大部分人都興致勃勃地等待著最終結果。對他們這些事不關己的修士來說,能在易寶宴最后看到這么一場熱鬧,已經是值回票價了。

  此時,余慈皺緊眉頭,他手中仍握著底牌,可是現在,卻不像以前那么有信心。他沒有再去看何清的表情。畢竟,召開易寶宴的是隨心閣,而非是三希堂。若是后者,憑借宗門與之常年的交易往來,何清肯定要比現在從容太多,而如今,寄望于她,還不如下定決心,搏上一搏!

  終于,沈婉悠悠開口:“這件幻魔寶塔,確實是難得的寶物。以品質論,幾乎不比十二重天的法器遜色,其本身價值,已超過十八萬如意錢!”

  席上立時便是一陣騷動,余慈心下一沉,腦子里走馬燈般閃過他擁有的幾件寶物。現在這種情況,只有一件東西能穩立于不敗之地了,可將那東西拿出來,沈婉收不收且不說,更糟糕的怕是要后患無窮!

  伸手按著胸口,感覺著那里獨特的溫玉質感,余慈唇線下抿,卻是瞬間做出了決定。

  然而未等他開口,沈婉已經話意轉折:“不過,伊辛大師應該知道,西方佛國的法門,與我們這邊頗有些差異,想要馭使無礙,要耗費的精力著實不小。故而按照慣例,這等法器,價值要折去三成,而據大師所言,此物分明是一件邪器,這又要有所折耗。”

  說到這里,沈婉輕輕搖頭:“這件幻魔寶塔,本閣只能開價十二到十三萬如意錢,和余仙長的出價大致相同。可本閣有一項規矩,在所發之如意錢和法器同為交換之物,價值等同而有所沖突時,當以如意錢為上。故而,抱歉,若大師只出手這件幻魔金塔的話,仍不能換得靈丹。”

  席上騷動未絕,在座修士大都很是疑惑,甚至懷疑隨心閣是不是有意討好離塵宗。這是因為他們不明白如意錢對隨心閣無以倫比的戰略意義,不過幾個當事人倒是都沒有疑問。伊辛和尚方臉上依然平靜,沉默半晌,卻轉向余慈道:

  “余仙長,這顆玄真凝虛丹,可否割愛?”

  余慈此時已松了口氣,卻又去思索伊辛出價的原因,聞言一愕,但隨后便堅決搖頭:“這是我如今最要緊之物,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到手的。”

  伊辛并不意外,也搖了搖頭,顯得有些遺憾,隨后便將金塔收回。顯然,他是不準備再競價了。

  這時,很長時間都保持沉默的碧潮忽然開口:“伊辛大師還有意將寶塔出手么。”

  她突然對寶塔表現出興趣,讓人頗感意外,可伊辛和尚只道一聲“回頭再說吧”,便長身而起:“今日盡興,宗門還有些事情,需早退一會兒,請諸位見諒!”

  說罷,他略一施禮,便攜了徒弟,走下樓去。

  大部分人都覺得,伊辛和尚是不滿這結果,憤而離席。倒是那證嚴,姿態從容,尚有閑和余慈打聲招呼,才施施然下樓去了。

  如此一來,易寶宴也算是到了尾聲,除了一些對沈婉案前寶物有強烈興趣的修士之外,其他人多有去意。沈婉倒是不急不躁,按著程序,確認再無人出價,便笑道:

  “如此,這顆玄真凝虛丹,就歸余仙長所有。預祝仙長修為精進,早日步虛域外,仙道有成。”

  余慈深吸口氣,按住心中激涌的情緒,輕聲謝過,終將那沉海匣接過來。不過半尺方匣,卻有近百斤重,沉甸甸地壓手,但他心中卻似乎移去了千鈞巨石,突地一輕。

  里面就是玄真凝虛丹了。這一顆堪比祭煉七十層法器的靈丹,其實就是一個希望、一條命。在見識過老道消沉若死的狀態后,余慈分外理解此靈丹無以倫比的價值。

  余慈心中暢快,如今,他終于有這么一件東西,來回報于舟老道對他的愛護和看重。

  十三萬如意錢,值得的。

  呃,這豈不成了何清所說的交易?

  突生的念頭讓余慈一愣,但很快便笑著將其揮去。計較這個,有什么意思?他與何清終究不是一類人。

  他在這里心思百變,對宴席上的變化,就不怎么關注了,像他這樣的人還有不少。而沈婉也很理解人們的心情,很快便宣告易寶宴結束。至于剩下那些法器、丹藥,有興趣的盡可到下面一層交易。

  如此,今夜的宴席也可以結束了。對主持此宴的碧潮及玄陰教來說,已經完全達到了預期目的,從今夜起,絕壁城對玄陰教的限制便宣告終結,赤陰留下的爛攤子,終于給歸攏起來。

  余慈對此早已不感興趣,他只想著盡快回返,將此丹送到于舟手上。中間有那董剡,想來問價他手中的劍丸,他也沒心情去理,只讓他改日到丹崖上去,再商談不遲。

  應付過幾個城中頭面人物,余慈正要離開,何清卻叫住了他:

  “跟我來!”

  話里純粹就是命令。余慈方一皺眉,卻想到何清挖出本命靈物脊髓,換出靈丹的情形,沒再多說,只向甘詩真和寶德打了個招呼,便跟著何清到觀景臺上。

  觀景臺上的云竹林被掃倒一片,此時罪魁禍首正神態萎靡,盤結一個“蛇陣”,縮在角落里。

  何清只往那里瞥了一眼,便讓余慈往前來,她則伸手前指:“看那個。”

  樓外仍是朦朦細雨,山城燈火在水霧中散為團團光暈,在夜色中沉浮。循著何清指尖方向,余慈探頭,憑著一雙夜眼,見那邊正是最早下樓的兩個和尚:伊辛和證嚴。

  看位置,那二人大概是回他們宗門去吧。余慈以為自己明白了何清的意思,點頭道:“仙長放心,弟子過兩日便去和證嚴搭上線。此人性情不錯…”

  何清打斷了他的話:“你可知,我為什么要你和他們打交道?”

  不等余慈回應,她便道:“你說過,去年和凈水壇證德和尚沖突。”

  “是。”

  “證德和尚隨后就在天裂谷失蹤,同時失蹤的還有盧明月的弟子盧全以及萬靈門的許吉,當時引起了不小的風波。隨后就是絕壁城諸宗在天裂谷僵持,還有你和白日府的沖突,接下來就是寒潮、動亂,最后是你一手主導了白日府滅門…”

  何清表現出了對信息的全面把握,顯然她確確實實是做過功課的。就是最后那一句,讓余慈覺得有些尷尬。說完這些,何清稍停,又道:

  “你在對宗門的匯報中,還提起過鬼獸和妖魔沖突之事。”

  余慈又應了聲是。

  “這樣,鬼獸與這場動亂也脫不開干系。假如將鬼獸的出現,以及當時你和證德沖突作為起點,將如今這易寶宴作為終點,里面可見的,就有八條線。”

  “線?”

  “從頭到尾都參與其中,非常活躍,足夠串聯起來的,便是‘線’。鬼獸幾次出沒,算是一條線;那些妖魔鬼怪算是一條線,絕壁城五個宗門每個都是一條線;另外,你也是一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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