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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府的路上,曹颙同初瑜各有思量。
曹颙拉著初瑜的手,心里很是滿足。
雖說男人看到漂亮女人都愿意多看兩眼,但是齊人之福豈是那么好享的?
伊都立要送妻子回府安頓,還要回過頭來安慰外室,怕是且得忙乎呢。
初瑜則是松了口氣,同時對曹颙多了幾分感激。
雖說成親四年來,她心里也曾擔憂過,胡思亂想過,如今有了天慧,卻是漸漸歸于平靜。
想著過去的擔憂,她不禁有些羞愧,為甚不能相信自己的丈夫,還要擺出嫉妒姿態?要是丈夫真有那個心思,還用等到現下?
這場妻妾爭風鬧劇,使得小夫妻兩個各有所悟。
實沒想到,外邊的鬧劇沒開演,府里卻是開始鬧騰上了。
剛進大門,便見大管家曹忠正派人派車,道是兆佳氏病了,要去接太醫。
曹颙同初瑜都唬了一跳,這上午小兩口出去前,還曾到過芍院的,那時兆佳氏瞧著還好好的,這怎么說病就病上了?
因是內宅里的事兒,曹忠這邊也曉得不真切,只說是二太太屋子里綠菊姑娘使人往二門說的。
這話卻又是奇了,雖說因分灶二房那邊的事兒不會找紫晶,但是還有曹頌、曹碩他們兄弟在,怎么是個丫頭來吩咐請太醫?
曹颙同初瑜趕緊進了二門,往芍院來。
屋子里一片狼藉。
滿地的花瓶碎片,還有散了半地地頭發,綠菊正拿著掃把收拾。
兆佳氏則滿臉蒼白,躺在炕上,頭上帶著包頭。
見曹颙他們夫妻進來,她掙扎著,想要起身。
初瑜詫異地看了地上的頭發一眼。
上前扶助兆佳氏,很是關切地問道:“二嬸這是怎么不舒坦了?早起還見好好的。
前院已經使人去接太醫了,一會兒就到。
兆佳氏聽了初瑜的問話,嘴唇哆嗦兩下,眼里已經留下淚來,哽咽著道:“我真是沒壞心啊!我要是那不能容人的,老爺咽氣后,不就早早打發了么?還會留著她給老爺守孝三年?不過是快到老爺孝滿。
我隨口問上一句罷了,又沒逼著她立時改嫁,卻是要絞了頭發守節。
這幾句話話沒頭沒尾的,開始聽得曹颙同初瑜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聽到最后,小兩口才曉得說的是曹荃那兩房妾。
兩人中,寶蝶姨娘是生了兒子地,自然要守著兒子,沒有出府的道理。
剩下地就是翡翠姨娘。
翡翠是曹家家生子兒,娘家哥哥在江寧那邊府里當差。
這卻是二房妻妾之間的私事,初瑜同曹颙倒是不好輕易開口說項。
其實,他們小兩口心里還有些糊涂。
就算翡翠要守節,也不至于使得兆佳氏如此哭天抹淚、如喪考妣的模樣兒啊?
兆佳氏哭訴完,見初瑜不應聲。
抓了她的手道:“侄兒媳婦,你說說,我不過是問了一句,就是天大的罪過了?寶蝶他們母子到我這兒,又哭又求的,頌兒那渾小子,竟敢給我甩臉子…說是我抹了他老子的臉,往后他支撐門戶,姨娘他來養活,不需心…這是什么話?難道。
他不是我生地。
這卻沒有一句話是向著我的…”
卻是越說越委屈,眼淚簌簌地落下。
兆佳氏已是嗚咽著說不出話。
曹颙見屋子里這臺風過境似的,他做侄子的,也不好直接追問兆佳氏細節。
因此,他便示意初瑜好好照看兆佳氏,自己則轉身出去尋曹頌去了。
兆佳氏說得沒頭沒尾的,但是曹颙也算是明白了大概。
曹荃是康熙五十一年六月初十沒的,雖然說起來兆佳氏同孩子們要為其守孝三年,但是實際上按照禮法,只需守二十七個月。
原是應該到今年九月初十除孝的,因去年是閏月,所以到今年八月初十就除孝了。
今天已經是七月二十六,這剩下不過半個月的功夫。
兆佳氏不知怎么想起要打發翡翠了,畢竟她只是妾,又沒有孩子,也沒有一直守寡地道理。
翡翠看來是不干了,連頭發都絞了。
因兆佳氏在二房向來跋扈,定是嚇到了寶蝶他們母子,只當她是容不下妾,都要打發了,所以來芍院這邊求情。
這不曉得曹頌怎么冒出來,說了什么話,替庶母同兄弟們做主,就將兆佳氏氣住了。
進了槐院,就見玉蜻站在廊下,面上帶著幾分擔憂。
見曹颙進來,玉蜻俯了俯身見禮,便隔著竹簾子開口稟告:“二爺…”
這“大爺來了”幾個字還沒說出,就聽到屋子里曹頌高聲喝道:“都說了,我沒事,你沒事兒趕緊歇著去,多啰嗦什么?”
玉蜻咬了咬嘴唇,沒有再言語。
曹颙沖玉蜻擺擺手,打發她下去,自己挑簾子,進了屋。
西屋炕上,曹頌盤腿坐著,手邊卻放著一個酒壇子,還有個茶盞。
他陰郁著臉,也不曉得想什么,給自己倒上一杯,琢磨一會兒,仰脖飲盡;然后再倒上一杯,依舊是如此。
曹颙站在門口看了半晌,曹頌也沒往這邊瞅。
曹颙見兄弟這般“咕咚咕咚”地喝酒,怕他傷了身子,上前道:“不過是些家務事,就使得你愁成這樣兒?”
曹頌這才發現曹颙來了,不曉得是醉了,還是有所感傷,紅著眼圈,嘟囔道:“哥!”
曹颙往炕邊坐了,曹頌滿身酒氣撲鼻而來。
瞧著定是喝了不少。
曹颙伸手提溜下酒壇子,這是五斤裝的,如今已經下去一半,雖說這酒地度數不如后世的高,但是畢竟喝多了也傷身。
“你都多大了,還這樣不管不顧的,喝了這些酒。
能解決什么問題?倒是讓小三、小四他們笑話你這做哥哥的窩囊。
”曹颙皺眉說道。
曹頌往臉上胡嚕了一把,看著曹颙。
道:“哥,弟弟不想考武舉了!”
曹颙聽了,挑了挑眉,問道:“不考武舉,你是想當差了?”說到這里,思量了一下道:“你是怕考上了,不能留在京城。
照看不到靜慧她們祖孫倆兒?”
曹頌點了點頭,道:“嗯,也為這個,也不全是這個。
哥哥,弟弟想尋份差事賺份俸祿銀米,在家里吃白食還好,卻不好再拿哥哥嫂子地銀錢去做人情兒。
銀子對于曹颙來說,不過是個數目字罷了。
他沒有放在心上過。
自然也不會同曹頌計較。
但是,曹頌能想到這點,他還是很高興。
這兩年,他都有些后悔,前些年不該縱著小二大手大腳。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他可不想因著疼愛弟弟,再慣出來個紈绔來。
曹頌已經二十,現下當差也不算歲數小了。
說起來,曹颙也舍不得他離開眼跟前兒。
雖說曹頌孩子心性,曹颙借不上他什么力,但是兄弟兩個自幼親厚。
說起來,在曹颙心中,對曹頌的感情,比對有血緣關系的弟弟曹順更為深厚。
見他想要當差,曹颙便點點頭應了。
尋思這些日子跑跑關系。
看能不能補到侍衛處。
要是侍衛處補不上,還有護軍營同先鋒營那邊。
曹頌見哥哥點頭。
面上卻沒有現出歡喜來,而是猶豫片刻,道:“哥,要是我將爵位讓給小三,母親還會逼著我娶表妹么?”
曹颙聽著這話,卻是不對。
這家里爵位是由嫡長子繼承不假,但是繼承地也不僅僅是爵位,還有家族的責任同家長地義務。
曹颙心里也是反對侍郎府的婚事的,所以對曹頌向靜惠的示好也是持了默許態度。
不過,要是為了喜歡的姑娘,連帶著家人同長子長兄地責任都推了,那可不是曹颙所愿見地。
“你這是什么意思?想要凈身出戶,想要做贅婿?”曹颙隱隱地生出些許怒意來,要是小二這般沒擔當,那他可是想要踹上他兩腳了。
曹頌聽了,忙搖頭,道:“沒有那個意思!我是尋思母親始終想著給我找個門第高地媳婦兒,多少跟我身上襲了父親地爵位有些干系。
要是爵位讓給小三,那我媳婦出身低下,怕是也姑且使得。
曹颙見曹頌說得簡單,又好氣,又好笑,道:“你讓了爵位,就不是你母親的兒子了?就不是小三、小四的長兄了?胡思亂想什么,就算是想主意,也當想點兒靠譜的才是。
曹頌低頭道:“這沒剩多少日子,不是心里著急么?”
曹颙想起方才在芍院上房看到的花瓶碎片,道:“你現下怎么老實了?聽說你方才大展神威來著。
曹頌神色訕訕的,問道:“哥哥曉得了,母親可還氣著?”
“讓你嫂子在那頭照看著,已經使人接太醫去了!”曹颙回道。
“太醫?”曹頌的面上多了幾分擔憂,道:“母親不礙吧?”
曹颙瞪了他一眼,道:“有事兒沒事兒地,也要太醫來瞧了才知道。
你也是,就算是長腰子,也要悠著點兒。
到底是上了年歲,要是真氣出好歹來,到時候你后悔藥可沒地方吃去!”
曹頌伸手,摸了摸脖頸,道:“我是瞧著姨娘哭得可憐,母親說起這個,也著實有些過分!”
雖說曹頌自幼心善,對于弱者富有同情心,這點曹颙很欣慰。
但是對于他這般魯莽的行為,曹颙卻不贊同。
這般激化矛盾,往后兆佳氏同兩位姨娘相處起來,只會越發不自在。
但是一方是強勢的親生母親,一方是弱勢的庶母,到底該如何調解,曹颙自己也說不好。
不過,對于讓爵之事,他是不贊同的。
先不說爵位同長子的義務都轉給曹碩,對曹碩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就說曹頌往后在家里,有長子之名,卻沒有長子之實,往后兄弟間相處,會出現問題地,那不是沒事找事么?
曹頌能為靜惠思量這許多,曹颙心里也有幾分感動。
想起今日遇到的伊都立的妻子,曹颙道:“要不你先到二嬸面前透透話,就算你不想要娶表妹,也要使得二嬸曉得你心里有人才成。
靜惠是你六姨夫的外甥女,跟二嬸先叨咕叨咕,讓她心里有個底兒。
靜惠父母同叔伯都不在了,族人卻還有不少顯貴。
實在不行,咱們花些銀錢,從董鄂族里在給靜惠尋門好親戚看看。
曹頌聽了,仰頭道:“哥哥…”
曹颙思量了一回,正色道:“哥哥能幫你多少,就幫你多少,關鍵還要看你自己個兒。
二嬸那邊要勸要哄,卻也不能鬧太大發了,傷了母子情分。
百善孝為先,要是忘記父母親恩,那同畜生何異?雖說是你娶媳婦兒,應該可著你的心意。
但是這內宅是婆媳相處的地兒,二嬸想要給自己找合心的媳婦也不算什么過錯。
可有一條,你要曉得,最后是不是能過太平日子,還要看你自己個兒盡不盡心。
媳婦兒要疼著,母親也要孝敬,就算是苦點兒累點兒,既然是男人,就要有擔當。
往后不許再說什么讓不讓爵的話,要不我可真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