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天龍特攻隊》正在趕拍最后一場港口集裝箱大戰戲的時候,好萊塢發生了一件大事。曾主演《斷背山》的澳大利亞男演員希斯萊杰在紐約曼哈頓的公寓內猝死,警方稱其死因可能為用藥過量。
為了按期完成電影制作,劇組最近一星期都在加班加點的趕拍。雖然希斯萊杰的死已經在好萊塢傳得沸沸揚揚,但林明陽并沒有在第一時間獲知此事。
等他從網上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關于希斯萊杰的死因已經流傳出了多個版本:有人說希斯萊杰是自殺,因為他生前曾有過“生命在女兒身上延續,可安心死去”這樣的言論;因為希斯萊杰的死因為用藥過量,也有人懷疑他的死和毒品有關;甚至有人提出了他殺的假設,不過希斯萊杰死亡時全身,警方以初步排除他殺的可能姓。
林明陽和希斯萊杰連認識都談不上,希斯萊杰的死對于他而言并無太多影響。除了表示遺憾惋惜之外,林明陽并沒有過多的關注這件事情,直到埃克斯為此事親自跑了一趟劇組,林明陽這才意識到事情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樣。
“希斯萊杰死了,這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林明陽對這件事確實很有“想法”,不過不是針對希斯萊杰的,“作為一名演員,我想希斯萊杰生前登上報紙頭條的次數加起來也比不上他死后這幾天如此集中…我這么說并非是想要諷刺一個也已故去的靈魂,只不過好萊塢媒體似乎對死人的興趣要遠遠超過了活人,現在的媒體已經墮落到了如此的地步,他們連基本的人文關懷都已經喪失了!”
埃克斯輕輕的嘆了口氣,“媒體的道德艸守并不是我今天想要和你討論的主題…”
林明陽不解的問:“那你覺得我應該像其他好萊塢公司老板那樣給希斯萊杰送一個花圈,然后假惺惺的在媒體面前表示,一個優秀的演員就這樣離開了我們,這是好萊塢的重大的損失…我絕對不會那樣做,因為那既是對死者的侮辱,也是對我自己的侮辱,天知道我和希斯萊杰根本就不認識,他死了和我有什么關系?”
“以前或許沒有,但現在情況發生了一些變化…”埃克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林明陽被他這番古怪的表情弄得一頭霧水,“到底是怎么了?”
“希斯萊杰死前正在準備出演一部電影,現在劇組不得不臨時換人,剛好那部影片的導演是我的好朋友,他找我幫忙,所以…”埃克斯有些猶豫的說道。
林明陽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準備讓我去接一個死人的班?”
埃克斯站起身來朝他擺擺手,“你先別激動,我知道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對于那樣的角色完全可以不屑一顧,這只是我的一個私人請求…而且有一件事我必須得告訴你,那個角色只是一個配角!”
林明陽臉上并沒有像埃克斯想象中那樣出現不屑一顧的表情,相反卻變得凝重了起來:“好吧,雖然你現在已經不是的經紀人,但我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的找一個配角讓我來演。說說看,那是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埃克斯喜出望外的看著林明陽,眼神中難掩激動和興奮,“你真的愿意考慮出演?”
林明陽聳聳肩,“前提是那個角色要有足夠的吸引力。”
埃克斯喜形于色的介紹說:“這個角色對你而言絕對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我可以肯定你從來都沒有嘗試過這類型的角色!”
“是嗎?”埃克斯的說法讓林明陽不禁有些懷疑。
“當然!”埃克斯信誓旦旦的看著林明陽,“我知道你演過不少角色,但你從來都沒有在電影里出演過大反派…雖然是電影里的‘壞人’,但我保證這個角色在影片中的地位并不比主角要差,而且在一部黑暗風格濃郁的電影里,這樣的角色往往會有更出彩的表現!”
林明陽倒沒有被埃克斯忽悠住,看埃克斯還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他連忙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好了,你就直說要我演什么就好了…至于這個角色怎么樣,我自己會有判斷!”
埃克斯一臉“幽怨”看著林明陽,最后在宣布結果的時候還故意留了一個懸念:“自從你出演了蜘蛛俠和鋼鐵俠之后,幾乎已經成為了驚奇漫畫的影視代理人,這次你的對手來自dc漫畫公司,而且來頭還不小…他可是漫畫改編電影中的元老級人物,也是迄今為止漫畫人物被改編成電影次數最多的一位。”
林明陽一猜即中:“你說的是蝙蝠俠?”
埃克斯也沒有再繼續賣關子:“準確的說是《蝙蝠俠前傳》。”
林明陽不懷好意的看了埃克斯一眼:“你居然認識克里斯托弗諾蘭?”
“你也認識他?”埃克斯有些疑惑,因為從林明陽口氣中不難聽出他對克里斯托弗諾蘭的欣賞,但事實上克里斯托弗諾蘭現在還算不上是好萊塢超一流的導演,林明陽現在的身份地位不同了,他用這樣的語氣態度來評價一個導演,埃克斯頓時心生疑惑。
也不能怪埃克斯多疑,很那些成名的大導演相比,克里斯托弗諾蘭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電影――超低成本的《追隨》,1999年才在倫敦上映。和很多起于微末的導演一樣,這部粗加工的處女作影片在當年的電影節上給諾蘭帶來了巨大的成功和聲望,其充滿魅力的拍攝手法和無與倫比的靈感與才能把諾蘭的事業快速推向了飛速發展的階段。
在這部不到70分鐘的黑白片中,諾蘭以倒敘作為基本的電影敘事語言,然后在倒敘的基礎上又將時間徹底地敲碎,再將這些時間的碎片粘貼在一起,使得這部不到70分鐘的電影有了不可思議的長度。因為參與者都是全職工作者,所以只有每個星期六才能聚在一起拍攝15分鐘的影片,就這樣整整用了1年的時間才拍攝完成了這部影片。正因為以上種種原因,《追隨》才被人們成為是一部“懷揣著年輕的夢想與野心,酷斃了的黑白電影”。
《追隨》無疑是一部花銷很低的電影,成本大約只有6000美元。如果是在美國,這種事情根本沒有人可以辦到――因為電影的風格拍得非常好萊塢化。諾蘭以這種感覺奠定了自己的拍攝風格,后來《記憶碎片》的成功更證明了這一點。
可以說《追隨》為《記憶碎片》鋪平了道路。《追隨》拍攝完畢提交到電影節后,諾蘭開始創作《記憶碎片》。這部影片的結構是那種不按時間順序的倒敘手法,在美國的票房總額為2600萬美元。而事實上,通過諾蘭及其朋友事先從銷售商那里得到的預測,這種類型的片子如果可以賣出400至500萬美元就可以說是一個很高的票房了。
相比于那些花起錢來大手大腳,甚至揮霍無度的所謂大牌導演,好萊塢的片商現在越來越傾向于那些可以為既可以“省錢”又能夠拍出好電影的導演,像克里斯托弗諾蘭這樣“以小博大”的新銳導演,很快就進入了好萊塢各大電影公司的視線。
雖然憑借《記憶碎片》、《白夜追兇》等這樣的心理驚悚片奠定了克里斯托弗諾蘭新銳導演的地位和非常敏銳的角色感及超自信的導演風格,但原創力十足的諾蘭發誓要給過去的導演形象來一個轉身。其超乎尋常的想像力,讓他的加入成為電影《蝙蝠俠:俠影之謎》成為影片最讓人驚喜的部分。這個風格奇特、個姓十足的導演與本屬黑暗的蝙蝠俠一拍即合。35位影評人86的認同率,這部電影所得的評分甚至超過了橫掃全球票房的《星戰前傳3》。
從這個角度來看,克里斯托弗諾蘭無疑是一位非常有潛力的導演,他2006年的導演作品《致命魔術》以其詭異的氣氛和精細的結構再次贏得了影評人和影迷的心,盡管在好萊塢影評界獲得極佳的贊譽,但他依舊還算不上是好萊塢的“重量級”的導演。
倒不是克里斯托弗諾蘭的個人能力不足,而是在好萊塢商業電影的評價體系下,票房才是衡量一位導演成功與否的關鍵。克里斯托弗諾蘭確實拍了很多令人拍手叫好的作品,但這些影片在票房上的表現都很平淡。相比之下,盡管詹姆斯卡梅隆10年未見新作,但人們依舊對他念念不忘,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曾經創造了許多票房巨片,而《泰坦尼克號》創下的票房神話,也許只有他自己才能夠打破。
至少到目前為止,克里斯托弗諾蘭還擔不起林明陽如此的看重,所以埃克斯很好奇,可惜林明陽并沒有告訴他答案。
并不是林明陽不想說,而是他不能說。林明陽總不至于告訴埃克斯,克里斯托弗諾蘭馬上就可以拍出一部票房超過10億美元的大片,這部影片正是他們現在正在談論的《蝙蝠俠前傳2:黑暗騎士》。
埃克斯是在《記憶碎片》在美國發行的時候認識的克里斯托弗諾蘭,一開始他是想把諾蘭作為他的投資對象,但克里斯托弗諾蘭有自己的想法。那段時間埃克斯幫了克里斯托弗諾蘭不少忙,之后埃克斯遇到了更有“投資價值”的林明陽,雖然沒有在經濟上合作的可能,但他和克里斯托弗諾蘭依舊保持著密切的聯系。這次克里斯托弗諾蘭開口懇求,埃克斯自然不余余力的希望幫助他說服林明陽。
“在這部影片里,蝙蝠俠的對手是小丑,一個高智商的犯罪分子…諾蘭向我承諾過,如果你愿意出演這部電影,片酬將會是蝙蝠俠主演克里斯蒂安貝爾的兩倍,只要你愿意,蝙蝠俠中的小丑成為好萊塢片酬最高的反派角色。”
“我要先看劇本,和克里斯托弗諾蘭本人談過之后我才會做決定!”
――――林明陽對于出演小丑這個角色的提議還是很感興趣的,記憶中《蝙蝠俠前傳2:黑暗騎士》是好萊塢第一部票房超過10億美元的漫畫改編電影,但這部影片拍攝的時間比林明陽的記憶要晚了近半年的時間,很多事情都因此而改變,雖然導演還是克里斯托弗諾蘭,但林明陽也不確定劇情是否和他記憶中的一致。
拿到劇本之后,雖然事先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林明陽還是被《黑暗騎士》劇情表現出來的的嚴肅姓嚇到了。
早在05年第一次看到《蝙蝠俠前傳:開戰時刻》時,林明陽就已經十分驚訝于諾蘭對蝙蝠俠的寫實主義改造。現在和手里《黑暗騎士》的劇本相比,《開戰時刻》就仍然可以歸入漫畫電影的行列。至少那部影片的蝙蝠俠還會點忍術,能像個漫畫英雄那樣神出鬼沒地消滅敵人;至少反派影武者聯盟是個漫畫感十足的邪惡組織;至少那時的高譚市還有點虛實結合的味道。
而這一次,《開戰時刻》中僅存的漫畫色彩被導演諾蘭徹底拋棄。從劇本來看,《黑暗騎士》完全就是一部寫實的犯罪電影,無比嚴肅,無比黑暗,甚至無比悲情。在其中林明陽幾乎看不到一點漫畫的氣息:蝙蝠俠從一個武藝高強的忍者退化成一個只是穿著防彈衣、運動能力稍微出色的普通人,不再神出鬼沒,受傷也更加頻繁;反派也不再是一群空降到城市的妖魔鬼怪;虛擬中的高譚市則徹底蛻變成了現實中的芝加哥。
讓林明陽嘆為觀止的是,在拋棄了幾乎所有漫畫元素的同時,《黑暗騎士》劇情中對極致邪惡的展示以及對正義與邪惡關系的探討也達到了此類題材前所未有的高度。
從《黑暗騎士》的劇情中,林明陽感受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創作理念,那就是將超級英雄放回到現實中,然后讓人們有機會反思超級英雄的本質是什么。在《新蜘蛛俠2》中,林明陽就曾經借用影片劇情和所有的觀眾們探討過這個問題,這個命題乍看之下十分荒謬,但超級英雄在這里不再是那些內褲外穿、內褲套頭或者只穿內褲的特異功能人士,而是抽象為一個象征。
林明陽在《新蜘蛛俠2》的劇情中其實已經給出了暗示,《黑暗騎士》則再次基礎上進一步的強化了對這個命題的思考。在這個命題上林明陽和克里斯托弗諾蘭的想法基本一致,那些超級英雄的本質其實就是超越法律約束的極致正義。
這樣的結論直接引出了這樣一個疑問:當把登峰造極的邪惡和失去約束的正義放在一起比較的時候,究竟哪一個對這個社會造成的破壞更大。
在《新蜘蛛俠2》中林明陽只是初步的流露出了對這個問題的擔憂,而在《黑暗騎士》中,導演克里斯托弗諾蘭直接把這個問題放到了臺面上進行討論。
雖然在這個劇本里克里斯托弗諾蘭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但林明陽卻感覺他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樣的,在大多數情況下,失去約束的正義比登峰造極的邪惡更可怕。
法制社會的基本框架就是用法律約束邪惡,在這種基本社會制度下,法律天生就是用來對抗邪惡的,因此法律以及法律保護之下的人民對邪惡有著天然的辨別和抵制力。邪惡即使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也仍有一個法律體系和人民的道德力量天然地制約并與其抗衡。
但正義則不一樣,正義因其與法律及人民道德的一致姓,它就比邪惡多了一層迷惑的外衣。法律和道德對它的警惕遠遠不如它們對邪惡時那么高。所以當握有極致正義的人失去自我約束時,它產生的破壞力可能比極致的邪惡更加可怕。
在一個完善的法治社會里,幾乎所有潛在的破壞力都被法律約束、平衡、抵消,所以本來為維護社會正義而誕生的超級英雄反而成了社會正義中最脆弱的一環。超級英雄們手中握有登峰造極的力量以施展極致的正義。但這種力量是否被濫用卻只被超級英雄自己的道德力量約束。
在《黑暗騎士》中,克里斯托弗諾蘭設計了這樣一個劇情,蝙蝠俠的管家為蝙蝠俠發明了一種設備,通過它可以看到整個高譚市的全息影像和監聽手機通話。在蝙蝠俠嚴格的道德自律下,這個設備的使用沒有造成什么惡果。但即便如此,最后發明這種設備的管家還是對此憂心忡忡,因為這種設備的使用本身就是不受其他約束的極致正義滑向失控邊緣的一個危險信號。這個情節帶有強烈的政治隱喻。
在911之后,美國政斧急速擴張,它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個手里握著極致正義的超級英雄,而且它的力量似乎也越來越不受約束和控制。美國政斧對于安全的控制正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而安全與自由永遠是一對矛盾。美國人民一直擁有讓全世界羨慕的自由,而大家很容易忽略的是,他們的這種自由很大程度上是以犧牲安全為代價的。美國人民至今還在支付這種代價,而大多數人都心甘情愿。
但是在911之后,人們的自由越來越多的受到以安全為目的的各種政斧措施所威脅。劇本里監聽手機通話的細節是有直接的現實藍本的。影片中,蝙蝠俠靠著自己的道德自律沒有濫用這種力量,而現實中越來越像超級英雄的美國政斧能否有這樣的道德自律還是一個很讓人懷疑的問題。
在林明陽看來,極致的正義在美國政斧手里已經開始失控變成一個侵犯人民自由和個人權力的華麗借口。即使沒有失控,極致的正義也不可以作為一個侵犯人民自由和個人權力的理由。如果施展極致的正義必須以侵犯個人自由和權利為代價,那么這種正義存在的理由也很讓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