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五章平南四策 洪承疇的平南之策大體可分四條:
第一條就是休養生息。
因為清廷雖然占據了大半中國,但北方己經屢遭刀兵之苦,十分蕭條,而現在南方也不可猝得,無法從漕運中得到補充,因此只能采取積極措施,恢復生產、招集流亡人口、鼓勵墾荒,輕徭薄賦,以積累國力。同時也緩和滿漢對立情緒,這不僅僅是為了平定南方,就是統一了天下之后,對于穩困清廷的統治,也是十分重要的。而洪承疇所說,快則三年,遲則五年的期限,也主要就是針對這一條而言。
第二條是整頓軍隊。洪承疇到是認為滿漢八旗不應當擴軍,只用補充缺額,維持現況就足夠了。而且滿八旗的戰斗力己足夠強,漢軍八旗也尚可,但隨軍的包衣、跟役卻是參差不齊,在戰場上很容易扯后腿,也需要進行必要的軍事訓練,在征調入伍之后,也應該統一編制調動。另外就是降軍完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應該從中選其精壯者,重新編制,然后加以訓練,方可大用。
第三條是制造火器。通過這一次江淮之戰,商家軍使用的火器種類繁多,威力巨大,給清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這也是清軍南征失利的一個重大原因。不過商家軍的火器,大多數都是可以仿制的,因此清軍也應該大力發展自己的火器,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向西洋人購買,或請西洋人幫忙監造,并且擴大火器部隊,建立一支以使用火銃為主,輔以其他火器的專業部隊,來和商家軍的火器對抗。
第四條是加強間報。向南方派遣大量細作人員,刺探軍計消息,離間刺殺收買威嚇,并且重點在于挑撥南京朝廷與商毅,南京朝廷與李自成,商毅與李自成等之間的關系,如果能夠挑動南方發動內戰是最好也不過。就算不能挑動南方內戰,也可以使南明朝廷離心離德,內耗不止,最終自然是讓清廷從中牟利。
多尓袞十分認真的看完了洪承疇所寫的這份平南四策。對其中有些贊同,有些不以為然,有些甚至十分反感,當然還有一些也頗為無奈。
比如洪承疇所列的第一條,雖然沒有明說,但隱隱就含有反對圈地令,要求滿漢平等的意思,但在多爾袞看來,圈地是為了安置八旗子弟,使其能夠安心打仗,畢竟清廷的統治基礎就是八旗,而滿漢平等,更不可能,滿人才多少,漢人有多少,如果實行滿漢平等,豈不是把滿人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天下又還給漢人了嗎?因此休養生息到還可行,但什么反對圈地、滿漢平等這些主張,是萬萬不可行的。
而洪承疇要求發展火器,多爾袞頗覺無奈,其實他到是也有這種想法,不過實施起來,卻有重重耐顧慮,一個是來自八旗內部的反對,只要是沒有和商家軍交過戰的八旗權貴,都認為只有騎射之技才是戰場的正途,而火器仍是傍們之術,因此堅決反對擴大火器隊伍。另外也有人擔心,一但擴大火器隊伍,勢必使漢軍的勢力擴大,危脅到滿軍的地位。
不過洪承疇建議整頓軍隊,加強用間,多爾袞到是極為贊成,而且也正在做,現在多爾袞就在組建三大營,從八旗中選出強壯技精者入營,以取代過去的八旗兵制。同時也在向南方派遣了大量細作人員。
但總體來說,洪承疇的這份平南四策確實是極有見地,如果依計而行,三五年內,確實有可能統一天下,如果不是多爾袞己經早有預案,也許就釆用了洪承疇的建議,耐心的等上三五年。但現在…
多爾袞把洪承疇寫的折本放在桌案上,微微一笑,道:“老洪,你的法子很不錯,都是老成持重之見,不過廢時太久了,三五年的時間,只怕是太長了吧。”
洪承疇道:“統一天下,豈是一朝一夕間之事,歷朝歷代,莫不窮十數年之力,若是真能以三五年而功成,仍何其幸也。”
多爾袞呵呵一笑,道:“老洪,我有一計,只用半年就可以攻入南京,你以為如何呢?”說著從案頭也帶起一份冊子,遞給洪承疇。
洪承疇也十分詫異,伸手接過冊子,打開來仔細觀看。而多爾袞坐在桌案后面,耐心的等待著洪承疇看完。
過了好一會之后,洪承疇才看完了這份拆子,將拆孑合上,恭恭敬敬,放回到桌案上。多爾袞道:“怎么樣,老洪,你如得此計如何?”
洪承疇思索了一下,道:“回稟攝政王,若是以此計行事,到是可以一舉而破南京,生擒朱由崧,但卻不足以收取江南之地,統一天下。”
多爾袞也不禁有些奇怪,道:“南京一失,南明即亡,怎么說不能統一天下呢?”
洪承疇道:“朱甴崧沉迷酒色,昏庸透頂,并不足為慮,而東林黨好空談,不務實,只顧爭權奪利,不顧大局,其中雖有一二君子,但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因此南京并不難取,只是如今我大清的首要之敵,仍是浙江的商毅,而非是南明。”
多爾袞笑道:“商毅不是南明的臣子嗎?南京朝廷一亡,商毅又有何處可以依身呢?”
洪承疇搖了搖頭,道:“商毅如今確實是南明的臣子不假,但現在以是形如割據,自立一方,南明朝廷亦不能把他奈何,此次商毅與我大清爭衡,其兵馬錢糧、軍器,皆出于浙江,而且臣亦聽說,商毅正在浙江興利除弊,鼓勵耕種,經商聚財,可見商毅現在勢力己成,無需倚仗南京,故南京亡,商毅猶在,我大清依然不能統一天下。”
“何況休養生息,為國之根本,而且如今北方屢遭刀兵之苦,百姓流離,田園荒無久己,據臣估計,目前最多只能維持一年的戰事,而浙江本是江南富庶之地,未遭刀兵,而且商毅以然經營三年,基礎穩固,我大清此時出兵,雖能取下南京,但屆時南征大軍必師老兵疲,也未必能再取浙江,又后續不足,實在危矣。如此唯有先鞏固根基,方才可行征伐之事。此舉關乎我大清之百年基業,因此臣不得不以實相告。還請攝政王三思。”
多爾袞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們休養生息,但南明就不會勵經圖治嗎?南方歷來富于北方,又沒有遭受大的破壞,物產豐足,財源廣泛,自然不是北方可比,南京雖不足慮,但你也說了,商毅不僅善于治軍,也善于治民,如此三五年后,我們大清也許可以積累一些錢糧基礎,但誰知道商毅又會不會也己兵精糧足。”
頓了一頓,多爾袞又道:“何況以商毅目前的實力,完全足以攻入南京,廢朱由崧自立,或是挾朱由崧而號令南方,有他主政南方,恐怕就更難攻取了。因此我大清必須趁商毅尚未成勢之前,先舉兵征伐,滅其于未成之中,那怕是不能一舉而滅商毅,只要是取下南京,也能鉗制浙江,使商毅無法發展。你以為如何呢?”
洪承疇當然聽得出來,多爾袞這完全是在強詞奪理,現在是急于在南征取得突破性的成果。對自己的建議并不贊同,但該說的話一定還是要說的,因此洪承疇又道:“攝政王的但心,有一定的道理,但我們在休養生息的同時,不會坐看南方發展,臣在平南四策中也言明過,可派遣細作,深入南方,挑動事非,使商毅與南京反目,就算商毅能夠攻入南京,或自立,或架空朱由崧,但無論那一樣,都勢必會讓整個南方視為叛逆之臣,難以服眾。而我大清正好可以借此良機,拉隴南方其他勢力,使其互相攻伐,內耗不止。就算商毅能夠統一南方,但實力也必然消耗殆盡,那時我大清再舉兵南征,就可勢如破竹,一舉統一天下。”
多爾袞聽了之后,又一次沉默不語。而洪承疇在桌案前站著,彎腰低頭,心里在盤算著多爾袞的反應。殺自己估計不會,罷職賦閑恐怕是再所難免了。
其實多爾袞并不是急燥的人,也知道洪承疇所說確時是老成持重之舉,但在多爾袞的心里,還有一點沒法說的心事。皇太極死后,多爾袞雖然力排眾議,擁立福臨為帝,但那不過是為了對付豪格的權宜之計,在多爾袞心里,對皇位一直都沒有死心,雖然說現在自巳也算是大清的立皇帝了,但畢竟沒有坐下,還是有些美中不足。
不過現在福臨畢竟還是名議上的皇帝,雖然自己權勢朝野,也不敢妄行廢立之事,必須要建立奇功,以堵所人之口,而這個奇功自然就是殺過長江,滅掉南明,統一天下。因此多爾袞才急于再舉南征。
而洪承疇這兩年來察顏觀色,對多爾袞的心里也揣摩了個七八分,但他是傍觀者清,深知這次南征的成功機會并不大,萬一再失敗了,自已可擔不起這個任務,因此明知多爾袞不愛聽,但也要把話說清楚。
過了好久之后,多爾袞才道:“洪卿,你先退下吧,容我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