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平、紀嚴新都是位高權重的少壯派,論輩份都要比沈淮大。
即使在海防公路以及參與新浦港口工程建設上,紀嚴新有求于這邊,沈淮也沒有指望崔、紀兩人能抹下臉面應酬于他。
見事情談得差不多,沈淮就告辭離開,隨后打電話給王衛成,叫他整理兩份關于海防公路及新浦港的詳細材料,分別寄給崔永平、紀嚴新二人。
沈淮坐夜里九點鐘的火車返回徐城,陳兵讓駐京辦的工作人員幫他訂的火車票,看到車次叫他又想起那個叫陳美紅的列車員,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這趟列車上工作。
上火車之前,還要把成怡借他的圍巾還回去,沈淮開車與宋鴻軍匯合后,就趕到市委家屬大院,接成怡出來吃飯。
臨上車沈淮遞給成怡一條他抽空到商場新買的圍巾,說道:“昨天給顧子強他們拉出去吃火鍋了,身上都是火鍋跟煙味,你借我的圍巾也給毀了;原樣的我也賠不起,你就將究些收下這條吧?”
成怡接過圍巾圍脖子上,洋紅色配她穿的淺咖啡色外套,又襯她嬌嫩的肌膚,說道:“眼光不錯啊,有沒有找哪個女孩子幫你當參謀來了?”
“討好女孩子的手段,我知道的比你想象要豐富,還需要誰當參謀啊?”沈淮笑著說道。
手機響了起來,接通是紀成熙打過來的電話,沈淮捂著話筒,問成怡:“紀成熙想請我們吃飯,怎么辦?我還想把鴻軍打發掉,我們倆好過二人時光呢。”
成怡鼻翼微皺,以示不屑;宋鴻軍從儀表盤拿起香煙盒子朝沈淮扔過去,說道:“等會兒還要開車送你去火車,我連頓飯都撈不到,你的良心跑哪里去?”
“那我打電話給譚珺,不然就我一個女孩子跟你們一起吃飯,肯定會無聊死。”成怡拿起手機要打電話給譚珺。
“聽聲音,紀成熙好像在小五她爸書店里呢,我們直接開車過去就得了…”沈淮說道。
在崔永平家跟紀嚴新見面的事,沈淮在車里就跟宋鴻軍說了,紀成熙也應該是接到紀嚴新的電話之后,再約他見面的,即使見面后會談到徐東鐵路的事情,彼此之間也應該不會有太多的尷尬。
宋鴻軍對紀嚴新的評價也頗高,這時候見紀成熙主動約吃飯,心知紀家至少這叔侄倆不會因為宋系謀劃淮煤東出的事情而對這邊心懷怨恨,自然也樂意去跟紀成熙見面,要是以后有合作的機會,自然也樂意繼續合作。
西寺巷里角就有一家口碑相當不錯的私房菜館,紀成熙本來就打算請他姑夫譚石偉跟譚珺過去吃飯,臨時接到小叔紀嚴新的電話,才知道小叔紀嚴新跟沈淮見過面,還談了徐東鐵路的事情,就臨時約沈淮見面。
沈淮跟宋鴻軍、成怡過來后,也沒有另選地方吃飯。譚石偉退休后連文章都不發表,跟小輩交往比較隨意,不像紀嚴新、崔永平那么拘束。
沈淮下車后,就跟紀成熙、譚石偉打招呼:“我得趕九點鐘的火車回徐城,今天是沒有辦法跟譚老師、紀哥痛快喝酒了…”
譚珺問成怡:“今天你媽到我們大院里說你將工作定徐城了,這兩天就走,你不會今天就走吧?”
沈淮撓撓額頭,沒想到成怡她媽還挺會使手段的,想先在外圍形成壓倒性的輿論優勢后再逼成怡就范,看了成怡一眼,不知道她要跟譚珺怎么解決她實際沒有去徐城工作的意愿。
成怡看了沈淮一眼,跟譚珺說道:“我還要再玩兩天,再去人行報道…”
譚石偉跟紀成熙都哈哈一笑,問沈淮:“有計劃什么時候結婚嗎?”
“哎呀,我去徐城工作,跟沈淮這渾球可沒有什么關系啊,”成怡恨不能立馬撇清跟沈淮的關系,伶俐的解釋道,“我可沒想著這么焦急把自己嫁出去呢。再說了,我真要結婚,也不找沈淮這樣的…”
“說得你多委屈似的,說說我哪點差了?”沈淮說道。
紀成熙、譚石偉都哈哈一笑,只當沈淮跟成怡的關系已經確定下來,而成怡面嫩不好意思承認罷了。
紀成熙、譚石偉與宋鴻軍先走進包廂,沈淮故意落后面,問成怡:“不是說不愿意去徐城嗎,怎么又改變主意了?”
“我想了想你說的話,還是蠻有道理了。除非哪天我找到對的人,直接領了結婚證回來把我媽嚇出心臟病來,在那之前,為了避免我媽把我逼出心臟病來,還得再借你當兩年的便宜男友,”成怡低眉斂著眸子說道,“不過現在我跟你說好了,不管兩年后我有沒有找到對的人,都會跟你分手的,你可不要瞎想什么。”
“便宜男友?”沈淮擠著眉頭,說道,“這詞怎么聽了恁別扭呢?”
成怡嗤的一笑,沒理會沈淮。
“你們還要繼續演戲啊,下午聽你媽那么說,我還以為你們假戲真做了呢?”譚珺湊過來問道。
成怡在燕京能說話的知心人不多,她跟沈淮之間的關系,也沒有瞞著譚珺,有時候還要譚珺配合欺騙她家里。
“跟他假戲真做?那還不得便宜死他,”成怡橫了沈淮一眼,又問譚珺,“你愿意跟這渾球假戲真做?”
譚珺歪著頭腦看了沈淮一會兒,又一本正經的搖頭說道:“沈淮這兩年好像長歪了,看著沒以前順眼,胡子拉茬的;我們學校的帥哥比他順眼多了。”
不理會沈淮的呲牙瞪眼,譚珺拉著成怡笑著躲進包廂了。
紀成熙約沈淮見面吃飯,自然也不會是關心沈淮跟成怡之間的兒女情長。
沈淮要趕九點鐘的火車,他就不繞什么圈子,直接將話題點到徐東鐵路,說道:“我上午拜訪鐵道部的柳部長,知道徐東鐵路的事情,還真是嚇了一跳啊,你們不大吭聲,搞的動作真是不小啊…”
“現在還只是構想,主要也是看到柳副部長上任,支持鐵路部門跟地方聯合投資鐵道建設,才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最終鐵道部支不支持徐東鐵路線改造,省里支持的力度會達到什么程度,都還沒有準數,”沈淮說道,“再個,就算批文拿到了,整條線上百億的建設資金,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籌的。三年內工程能上馬,七年內能建成,就要謝天謝地了。”
“姑夫,你說沈淮這是不是還在對我們用緩兵之計啊?”紀成熙笑著問譚石偉。
譚石偉笑了笑,說道:“冀省工業布局,傳統上就重北而輕南,中間又有京津兩大直轄市分勢,在資源上,冀南也不及冀北跟京津,故而冀南地區不可能分到太多發展工業的資源。這使得冀河在發展臨港工業方面,有著天然的劣勢,在南線工程上也就很難聚集外圍的資本。在這點上,新浦要比冀河優越得多。淮海省跟淮能集團,真要下決心去做徐東鐵路改造,最終建成,并不見得就比晉煤的南線工程晚啊…”
譚石偉雖然從燕大退休就不再公開發表文章,但說到對國內經濟形勢的認識,則絕對是超一流的,對徐東線跟晉南線的優劣勢,能看得比尋常人要透得多。
沈淮也不覺得真能就忽悠住紀成熙或者譚石偉他們,剛才也只是習慣性的將話說得不漏。
當然了,紀成熙跟譚石偉能看得透更好,這樣他們就能認識到徐東線跟晉南線雖然會存在一定的競爭,但這個競爭不會惡性的。
就算有競爭,晉南線的直接競爭者,也是同處冀省、運力直逼一億噸的大秦線及圍繞在大秦線上的華北鐵路局、華北電力、秦皇港等利益集團。
即使南線工程完成后,有利煤炭資源大量經冀河港的輸出,也是有利晉省南部煤炭資源的輸出,跟冀省沒有多少關系。所以紀成熙到冀河任職后,推動晉煤東出的南線工程,冀省內部的阻力甚至大于推動力。
東華的產業基礎未必就比清河好多少,但發展的條件要優越得多。
在淮海灣能跟東華有地理位置上直接競爭關系的,是渚江對岸的平江市。
平江市隸屬江東省,這注定東華在淮海省內發展沿海產業沒有直接的競爭對手,同時徐東鐵路升級之后,哪怕主要是用于煤炭資源的輸出,輸出的也是淮海省西部的煤炭,故而在徐東鐵路的升級上,淮海省內部有著絕對強勁的驅動力。
此外就是鐵路及港口拉動產業發展的前景,也涉及到外圍資本參與鐵路及港口建設的積極性。
建設晉南線的直接目的也是保證晉省南部煤炭資源,經冀河港輸出;這跟淮能集團推動徐東線升級,促進淮煤經新浦港輸出,沒有太大的本質區別。
最大的區別,在于外圍資本參與鐵路及港口建設的積極性,這也意味著晉南線跟徐東線誰能更多、更快拉到建設資金。
在產業發展上,清河不要說跟同屬渤海灣的京津兩地相爭了,就跟冀北地區也遠不好比發展條件跟基礎。使得晉南線除煤電相關產業,還要發展其他沿海產業,有著天然的劣勢,很難聚集更多的外圍產業資本。
紀系此時控制的晉南煤業等實體,也因此要獨立承擔從煤炭開發、鐵路、港口建設到火電廠布局乃至航運等所有環節的建設重任。所動用的建設資金可能高達二三百億,都要紀系內部解決。
相比較之下,徐東線條件就要優勢得多。
首先淮海省地方不會放棄在徐東線上的利益,會盡可能調動資金參與徐東線的建設。
其次,在徐東線的末端,梅鋼、淮聯重工、富士制鐵、寶和集團、長青集團以及省鋼等在沿海的產業實體,為了降低自身的生產成本、能方便沿鐵路線開拓淮豫陜鄂等省腹地市場,也有極大的動力,參與徐東線及新浦等港的建設跟完善。
只要能克服鐵道部門可能存在的阻力,譚石偉判斷淮煤東出工程最終可能先于晉煤東出南線工程完成,確實是有很大的可能性。
當然了,紀成熙在看得這么透的情況下,還愿意大家坐下來交流,沈淮此前的擔憂也算是徹底落下。
或許紀系其他人會對宋系這時候搞淮煤東出有意見,但又有什么?不能因為紀系勢大,宋系就畏手畏腳不發展了。
說到底,在新浦鋼廠項目上,沈淮借過紀成熙及晉南線的勢,心里總覺得欠人家一份人情,所以擔憂紀成熙將徐東線跟晉南線的競爭看得過分重,而使兩人日后只能反目成仇。
倒沒有想到紀嚴新、紀成熙以及譚石偉這些人,心胸要比想象中開闊。相比較之下,劉建國、宋鴻義等一心想梅鋼借殼上市期以獲利的宋系子弟,則顯得要齷齪得多。
接下來又談了一些港口建設的事情。
目前全國沿海吞吐量逾億噸的大港有八處,不過這八處大港發展歷史悠久,利害關系頑固,也形成穩定的利益勢力范圍,其他人想插手進去,很困難。
相比較之下,含新浦及梅溪在內的東華港,今年的吞吐量不過兩千萬噸,只能算是沿海小港口,但發展潛力及前景無疑又是巨大的。
目前國防軍費總量低,近年能開工的軍事及戰備工程很少,但紀嚴新等負責的總后工程建筑部,下面的工程隊伍要維持、鍛煉跟加強,自然也只能參與地方或海外工程建設。
晉南線未來三五年內的整體投資不會低于二三百億,徐東線以及新浦等港的建設規模,只會比這個更大。
紀系正視競爭,而主動參與徐東線及新浦港的建設,姿態無疑要積極得多。
沈淮不會拒絕,相信小姑宋文慧、二伯宋喬生以及成、戴、賀等人,在這時候也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