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要求在現場就把情況調查清楚,還指手劃腳讓他們詢問目擊路人取證,中年警察聽了心里就起毛,蹙緊了眉頭。
再聽沈淮說就是市委書記徐沛親侄子的車他都要砸的話,忍不住冷笑起來,說道:“小伙子,這么說,你承認是你砸的車對不對?”
沈淮見中年警察手按在腰間別著的手銬上,眼睛盯過來,無非是威脅他接下來要掂量清楚再說話。
這四個青年在市中心就渾無顧忌的危險飚車,拿路人的生命當兒戲,自然叫人恨;而中年警察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什么取證都不做,就要直接讓對方將跑車移位,又叫年輕警員疏散路人,無非是看到對方駕駛豪車又懸掛武警車牌,知道對方在徐城非官即富、有權有勢,就趨炎附勢想拉偏架,又何嘗不更叫人痛恨?
沈淮眉頭微蹙,沒有吭聲。
中年警察見沈淮還一副不鳥人的樣子,心里窩著火,但也知道圍觀的路人還沒有散開,不好發作,狠狠的剮了沈淮一眼,心想:等到地方再收拾你。
四個小青年沒有這層顧忌,聽了沈淮的話,反應不一。
那個幾乎給魏岳一拳打癱胳膊的青年,這時候也緩過勁來,聽了沈淮的話,鼻子都快氣歪了,指著沈淮的臉就罵:“你小子別狂,等會兒有收拾你的時候!”要不是中間有商場保安跟兩名警察攔著,他都恨不得再撿起鋪路石沖上來砸人,也渾然不顧路人的指指點點,怒目環顧,臉上有一種似乎誰要敢再說他們一句是非、他就要沖過去咬人似的兇惡。
倒是坐副駕駛位、給沈淮一腳踹中小肚子半天沒能緩過勁來的青年,臉色陰晴不定,眼睛盯著沈淮的臉,沒有吭聲。
那個危險駕車又最先沖下車來挑釁、叫罵的青年,聽到沈淮的話,大笑起來,拍著大腿跟坐副駕駛位的青年說道:“徐海洋,這小子都把狠話摞下來,你今天要不收拾收拴他,那在徐城臉可就丟大臉了…”
另一個青年說道:“趙成志,你那么多廢話有毛用。到公安局去,就憑你這輛車給砸在這鳥樣,還怕賠不死他?還有那個傻大個,也不能放他走,都不管他|媽的鳥事,他愣是還沖上來給了田擁軍一拳…”
提起這茬,那個下車撿起磚頭就要砸人的田擁軍,轉頭看到魏岳已經走到街對面。他剛想要沖過去揪住人,就見魏岳坐進街對面的那輛黑色奧迪里,有些發怔,沒想到那個沖過來管閑事的傻大個,還是個有來頭的。
魏岳打著方向盤,將車子緩緩的駛過來,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記得政府車牌,但車前窗貼的省政府特別通行證字樣,還是叫大家能看得清楚。
見魏岳把車開過來,謝棠看了沈淮一眼,沒有說什么,默然的拉開車門坐上車。
除了看到那個叫田擁軍的青年拿磚頭要沖過來砸人、嚇得尖叫之外,謝棠其他時候都沉默著,沒有吭一聲;也沒有像朱儀那般單腳跳過來,跟著警察幫沈淮辯解。
見她這時候竟然一聲不吭就要坐車走開,就有路人看不過去,說道:“你這個小姑娘,怎么能這樣啊?要不是這個小伙子剛才沖過來拉開你,你都要出車禍了,這小伙子給車子刮了一下,還為了你跟人家打架,你怎么可以一聲不說就走了啊?”
謝棠給路人數落得滿臉通紅,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該關上車門,還是下車等事情解決掉再走。
沈淮心里輕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幫謝棠將車門關上,說道:“你先回去吧…”
這時候那個中年警察,臉色有些變了。
旁人不清楚,他們經常上街執勤的民警,自然知道省政府里公車雖多,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坐奧迪的。
傻大個看著像是司機,但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說不定就是哪個省領導的兒女,至少也能跟哪個省領導接觸到。
要是那輛保時捷跑車,是差點撞倒這個女孩子,要是那個小伙子是在拉開這女孩子之后,給車子刮掉才動怒砸車的話,事情就要比他剛才想象的復雜了。
沈淮示意魏岳開車先離開,才跟那個中年警察說道:“車子的確是我砸的,我不否認,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們警方是不是能在現場先把問題了解清楚再說…”
中年警察臉色陰晴不定,沈淮同樣一句話,前后給他的分量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看著那輛掛省政府牌照的奧迪車駛到街對面,并沒有馬上要離開的意思,臉色更是難看。
就算奧迪車這時候開走了,他們在處理問題時,過于偏向保時捷那伙人,說不定眼前這青年會跑過去找到奧迪車背后的主人出來主持公道——那樣的話,他們就兩邊都不是人了…
年輕警員終究還有些血氣,走過來跟中年警員說道:“剎車印拖這么長,車速肯定慢不了啊,是不是讓中隊派人過來鑒定一下?”
中年警察猶豫片晌,才出聲問沈淮:“你是不是有給刮蹭到?”
雖然后視鏡是可以彎折的,但跑車這么快的速度開過來沒有剎一下,沈淮還是給撞得不輕。沈淮挽起袖子給中年警察看,他的右手臂烏青一塊,腫高了不少。
朱儀踮著腳跳過來,心痛的問:“痛不痛?”
沈淮搖了搖頭,有些痛,但也不是特別的厲害,剛才右手揮拳打人時也還有力,說明沒有傷到骨頭,只是有些淤腫而已。
圍觀沒散開的路人也紛紛作證:“要不是小伙子及時拉開人,那個女孩子就要給卷到車輪里去。開車的不講理不說,停下車就罵人,換了誰都會忍不住砸車…”
中年警察沉吟片刻,轉身問保時捷那伙人,說道:“你們愿不愿意接受調解?”
那個叫趙成志的青年,也不把這兩個警察放在眼底,剛才見他有意偏幫他們,所以跟他說話稍客氣一些,這時候見他要變風向,也頓時就變了臉色。
也只有那輛停在遠處的奧迪車叫他有些顧忌,但終究不甘心新到手沒兩天跑車就這么給人砸了,趙成志心想奧迪車背后的大人物未必會替這小子強出頭,不然也不是站到一旁看動靜,橫著臉說道:“我開車刮到他,醫藥費多少我都掏,火葬費我都賠給他。這二|逼砸我的車,打傷我的臉,這筆帳不算清楚,你們要敢放他走,你們試試看…”
沒想到保時捷這伙人翻臉就不認人,甚至還威脅他,中年警察臉色變得難看,但也知道當真惹不起這些伙人,只能忍氣吞聲的說道:
“既然你們不愿意接受調解,那等我們取證后,再回所里接受處理吧…”
趙成志壓根不理會這兩名警察詢問路人取證,見徐海洋站在一旁不吭聲,說道:“我的車給砸掉稀巴爛都沒有關系,但徐海洋你總不能白挨這畜生一腳吧,我替你看不過眼!”
徐海洋受不住激將,恨恨的剮了沈淮一眼,臉色有些難看的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出去。
沈淮怕朱儀站著太吃力,就扶她坐里去。
他開的雖然也是公務車,不過是掛霞浦縣牌照的桑塔那,壓根就不給那幾個青年看在眼底。
他們看到沈淮跟朱儀坐進那輛桑塔那里面,田擁軍跟另一個青年走過來冷嘲熱諷:“操,難怪那么橫,敢情把徐城當自己家是不是?”兩人一人堵車頭,一人堵車尾,防備沈淮借機開車溜走。
兩名警察詢問路人調查取證的工夫,很快就又有一輛貼徐城市委通行證與兩輛警車先后趕過來。
圍觀看熱鬧的路人也是聚之又散;最初的目擊路人,最后也只有三個人留下聯系方式。
沈淮從后視鏡里看到徐城市委副秘書長孟建聲跟馮至初下車來,朝那個叫徐海洋的青年走過來,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腦門,沒想這小畜生真是徐沛的侄子。
看著兩部警車跟徐城市委的車一起過來,朱儀有些擔憂,問沈淮:“沒什么事情吧?一定要賠他們修車的錢,我回去拿銀行卡去…”
沈淮忍不住在朱儀的額頭上拍了兩下,說道:“啥時候我砸人車要賠錢了?”朱儀不方便,沈淮也讓她坐在車上不要動,這時候看到她同宿舍的女孩子小尚走過來,揮手示意她先過來上車陪朱儀,他則朝孟建聲、馮至初他們走過去。
孟建聲跟沈淮打過照面的次數不多,聽徐沛書記的侄子徐海洋指著走過來的小青年說“就是這小子擋道又砸了成志的保時捷”,他打理了沈淮兩眼,路燈有些昏暗,他沒有認出人來,而沉著臉質問一起過來的市交警支隊副支隊長王玉民,“你們交警部門是怎么上路執法的,一件小事,拖拖拉拉怎么搞到現在都沒有解決,叫我怎么跟徐書記交待?”
馮至初認出沈淮,臉色變得難看,沒想到砸趙沫石兒子保時捷、毆打徐沛書記侄子的人竟然是沈淮。
馮至初一時也有些拎不清輕重,僵站在那里。
“孟秘書長都認不出我來了嗎?”沈淮負手而立,眼睛平靜的看著孟建聲,說道,“車子是我砸的,但我想這事孟秘書長跟至初你們倆人解決不了,你們還是跟徐沛書記匯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