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如期而至。
在東面的天邊泛起一抹微光的時候,埃爾族的戰士們披掛整齊,正大步走出基地,在基地外的小廣場上集合。
埃爾族的戰士裝備雖然簡陋,卻也制式統一。身上套著的是皮革和骨塊縫制而成的復合作戰皮甲,手里提著的則是砍刀。砍刀造型簡陋,刃面也不夠鋒利,唯一的優點是夠重夠沉,滿足埃爾族戰士那無處宣泄的力量。只有少數的戰士會手提長柄戰錘,式樣和科斯的族長戰錘相仿,所差者便是其上沒有紋章。
戰錘的戰斗藝術并不是所有戰士都能夠掌握,只有族里最精銳的戰士才能夠自由使用這巨大威力的武器。而手持砍刀的戰士,則還在背后負著一面藤盾。盾牌由食肉樹的老藤經過雨水浸泡,再五根為一縷擰扭而成。縷縷老藤用古老的手法進行編排,便成了一塊塊幾與人高的藤盾。
這樣的盾牌輕巧且堅韌,別說冷兵器,就是人類的火器槍支也難以洞穿。
藤盾和砍刀,便是埃爾族普通戰士的標準裝備。
“血色黃昏”科斯今天也穿上一套用鋼甲和皮革拼接而成的復合作戰甲,這是上一代族長遺留下來的東西,這套連身戰甲上用幾塊打造成圓形的鋼片護住埃爾族人那高大身體的重要位置,而其它地方則仍由皮甲做為簡單的保護。
值得一提的是那幾塊圓形鋼片,是用高溫不斷反復錘打,去除了鋼鐵中大部分雜質后的加工物品,代表著埃爾族人目前最高水平的鍛造技藝。盡管只有兩厘米厚,但用步槍在500米射擊,卻只能在鋼片上留下淡淡的白痕。因此這套作戰甲,以防御力論在埃爾族里算得上首屈一指了。
科斯手提長柄戰錘,單目閃爍著攝人的精光,檢閱著自己族中的戰士。167人的隊伍整齊排成五列,在廣場上迎著寒風,黃褐色的毛發在風中發揚,如同燃燒的火焰,一如埃爾族人此刻胸中的怒火。科斯朝戰士們一陣亂吼,大意是人類連接殺了他們二三十名戰士,這個恥辱一定要用人類的血來償還。
族長的話自然得到戰士們的回應,埃爾族的性格遠遠稱不上溫和,暴躁易怒的它們向來睚眥必報。何況如今莫明其妙給人類干掉了三十來名戰士,這口氣無論如何也是咽不下的。
看著那如同一團烈火般的科斯,洶仿佛看到年輕時的自己。勇猛,卻沖動。時間的流逝,讓洶心口那團熱火已經暗淡了不少,卻克制和理智。洶同樣不甘自己的族人白死,可它不會一無所知地前往戰場。事實上,在科斯集結戰士之前,洶已經派出兩名戰士去摸清人類的虛實,包括他們的人數和位置。
算算時間,戰士也快回來了。剛這么想,洶就看到兩名埃爾族的戰士快步跑進廣場。它們先是看向洶,洶去把目光落在科斯身上,于是兩名戰士向科斯奔去,并用本族的語言簡短地進行匯報。戰士的嗓音不小,粗豪的埃爾族人可不懂得什么叫低調,于是就連站得較遠的洶也聽清楚了匯報的內容。
簡單來說,兩名戰士們發現人類的士兵在西南面一處山谷里集結,那是支五十人左右的隊伍,裝備精良,而且還有一名身材比之埃爾族人毫不遜色的指揮官。從指揮官的模樣來看,應該是人類中的能力者。
一名能力者,再加上五十人左右的武裝軍隊。這樣的實力并不弱,但也不太強。至少,科斯沒把他們放在眼中。于是在科斯的一聲號令下,埃爾族戰士開出廣場。洶提起自己的一雙戰斧,年輕時,它用的是沉重的長柄單手斧。但現在,洶只能揮動這雙短柄單刃斧。
它的力量已經退化,已經舞不動沉重的巨兵。可這雙單刃斧不僅更節省力氣,而且洶在上面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并不比以往的巨兵少。拋開力量,在技巧方面,這雙單刃斧甚至更勝從前。
然而在洶要隨軍出發時,科斯卻攔下了它。
年輕的族長搖著頭,用埃爾族的語言簡單道:“留下,防守...”
洶獨眼精光一閃,可隨后卻迅速暗淡下來。它點了點頭,卸下雙斧在廣場的一角坐了下來,身影蕭瑟。
它老了,洶知道科斯是這么想的。再勇猛的戰士也敵不過時間,衰老的它已經沒有上戰場的資格。如今還掛著戰士首領的名號,也不過是科斯出于尊重所賜予的殊榮罷了。
可是洶,它不甘心!
科斯在奔跑著。
這片山區是它的主場,在很小的時候,科斯便是這片大地的常客。那時的它還小,卻已經像一團小小的火苗點亮了整片大地。它喜歡奔跑,那使它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奔跑的時候,大腦會發出指令,讓心臟提供更充足的血液。血液會在血管中狂奔,如同長江怒河,奔流不息。
而現在,科斯已經從一朵火苗變成一團火云。
一團足以將敵人燃燒殆盡的火云!
即使扛著兩百公斤以上重量的戰錘,科斯仍然是跑得最快,也是跑在最前面的埃爾族人。埃爾族的族長不僅是最強的戰士,同時也是身先士卒的人。無論什么樣的戰斗,科斯都不會退縮。它秉承著祖先的勇敢、堅韌、無畏等優秀的品質。沒有這些,就沒有“血色黃昏”!
埃爾族170人左右的隊伍如同一道洪流在山區中滾滾淌過,感受到它們凜然殺意,再強大的異變獸也乖乖地躲在巢穴里,甚至連探頭觀望也做不到。大地轟鳴著,如同戰鼓。
很快,在洶之前派出那兩名哨兵的帶領下,埃爾族人通過了狹長的山道,來到一片相對平坦的谷地里。這里距離埃爾族基地并不太遠,但山路崎嶇,又多曲折。若是無心,很難會發現在山谷深處藏著一支人類的軍隊。科斯暗贊人類真會找地方,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種族向來狡猾。如若不然,自己和族人就差點被他們“感化”。
感化這個詞,是科斯最近才學到了。那是“母親”告訴它的,卑鄙的人類打算通過感化它們,來使埃爾族人變成他們的奴隸,如同豬狗。這是科斯突然殺了幾名駐守員,并和阿斯加特決裂的原因。
科斯收起腦海里那些雜亂的念頭,它已經聞到了人類的味道。血色黃昏舉起戰錘,它們距離谷地不過百米之遙,區區百米,在埃爾族戰士的沖鋒下不過轉瞬可達。于是當科斯的戰錘揮下時,埃爾族戰士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如流水般從科斯兩邊流過。
科斯朝天空同樣發出一聲大吼,便這么倒提戰錘朝山谷奔去。百米轉瞬既過,可映入科斯眼中的卻是一片空地。
空地上有過扎營的痕跡,十來個用石頭壘起的爐灶則說明人類不僅在這里用過餐,而且用餐的人數絕不僅五十人。看到這里,科斯再笨也知道自己上當了。血色黃昏在鼻孔中噴出兩道灼熱的激流,當下用埃爾族語吼出幾個奇怪的章節,自然是要族人立刻撤離這里。
便在這時,山谷來時的山路間傳來轟隆數響,火藥的味道隨風飄來的同時,整個山區都在震動著。那是石塊滾落才會造成的震動,科斯一下明白過來,人類炸毀了山道,想把它們堵死在這片谷地里!
可惜族長明白過來已經太遲了,隨著山谷周邊上百把新時代步槍那烏黑的槍管出現在科斯的眼睛里時,年輕的族長似乎已經聽到了族人的哀嚎。
從遠處的山區那邊終于傳來了“通通通”沉悶的槍聲,洶聽到這陣槍聲時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洶感到一陣煩躁,從聲音聽來,這陣槍聲遠不及之前人類駐守員所用的槍械來得嘹亮和粗暴。按照洶的理解,越是響亮的聲音代表著越大的威力。可洶并不知道,新時代槍械因為屏棄火藥作為驅動的緣故,用高容電池進行擊針射擊的步槍聲更為安靜,但威力卻要比火器步槍來得巨大。
洶覺得有必要通知基地里的老幼婦儒到倉庫集中,那是埃爾族用來儲備物資的地方,擁有一扇滑輪鋼門。鋼門內部有大腿粗的鐵栓,必要的時候從里面反鎖鋼門,便能夠安全地躲上一段時間。這本是埃爾族用以防范強大異變獸攻擊一著布置,只是這著布置從來沒有啟用過。
畢竟以埃爾族的強大,方圓千里內基本上沒什么異變獸足以強大至威脅它們的程度。
可今天,洶覺得有必要使用這著布置。卻在它要返回基地的時候,洶的本能讓它用盡全力往前一撲。幾乎在同時,洶覺得頭頂上有灼熱的氣流掠過,跟著身后才響起“通”一聲沉悶槍聲。
是人類!
洶獨眼閃過兇光,順勢一滾,已經把地上的兩把單刃戰斧拿在了手中。再跳進來時,洶雙手交叉護住頭和胸口。做出這個防御姿態的瞬間,洶雙臂猛烈一震,鮮血彈出。
又是兩聲槍響。
子彈雖然命中了洶,卻卡在了洶的臂骨中無法造成更大的破壞。能夠讓普通人骨頭盡碎的動能,卻僅讓洶感到疼痛,僅此而已。
埃爾族的兇悍由此可見一斑。
洶透過手臂的空隙,看到幾名人類以梯形的運動方式朝廣場壓來。它一聲咆哮,雙手做出投擲的動作,兩把單刃戰斧卻已經分別命中一個人類。
單刃戰斧深陷進這兩個人類士兵的胸口,其力道之大,幾乎透背而出。在變成尸體之前,這兩個士兵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么死去。
在命中士兵的同時,洶邁開大步朝剩下的士兵跑去。剩下的五六名士兵已經蹲下開火,洶護著腦袋和胸口直接撞過彈幕,在之前兩具尸體旁邊一滾帶起單刃戰斧,如同一道灰色的旋風卷向開火的士兵。最前方的兩名士兵尚末反應過來,便發現整個世界在翻轉。
當視線轉了近180度后,他們才看到自己無頭的尸體正血噴如泉!
瞬間斬殺兩名士兵后,洶獰笑著撲往剩下的士兵。
單刃斧在洶手中靈活轉動著,帶起光華如輪,又朝剩下的士兵掠去。便在死神接近的剎那,突然士兵后突出一道纖弱的身影。這道身影飛起兩腿,準確無比地踢中洶的手腕,以洶的力量也給震得手腕一麻,那旋動的光輪終是停止下來。
那人腿影紛飛,接連踢中洶的胸口。高頻率的密集打擊加上不弱的力量,踢得洶連連退后。直讓洶退出十米之后,腿影方消,于是在洶的獨眼中,出現一個纖細的女孩。
剪著一頭張揚短發的女孩,在左邊臉頰上還貼著一ok繃。嘴角微微上翹,這是自信的笑容。穿著背心短褲,戴著手套,踩著軍靴的女孩對后面的士兵道:“你們退下吧,這家伙交給我。”
“小心點,海薇。”一個老兵擔憂地叫出少女的名字,但他也知道,眼前這厲害得嚇人的埃爾族戰士并不是他們這些普通的士兵用步槍能夠對付得了。
海薇點了點頭,雙腳微微分開,右拳收至肩齊,左拳微微前伸,擺出標準的格斗姿態,少女朝洶勾了勾手指道:“來吧,大家伙!”
洶大致聽得明白海薇的意思,也知道狡猾的人類兵分兩路。一路吸引自家族長及戰士的注意,另一路則繞過山區意圖偷襲基地。如果科斯不是把它留下的話,洶不敢想像基地里的族人將遭遇何樣的命運。
如此想時,洶怒不可遏。戰士首領咆哮一聲,從鼻孔中噴出兩股熱流,雙手靈活地轉動著單刃斧,跟著合身沖刺,幾如一輛人形坦克!
海薇終收斂了笑容,面對洶源源不斷卷來的驚人威勢,少女卻夷然不動。直到洶沖過一半距離時,海薇才猛往前沖。但身形方動,海薇便整個人重心向手,用一記滑鏟從洶的跨下錯身而過。
五指壓地,剎住身形,海薇反身彈起。腳尖一點,又瞬間撲上洶的身體。海薇雙手圈住洶的脖子,身體柔軟如蛇,利用長腿盤住洶的腰身再用力一絞。
洶立時覺得天旋地轉,當清醒過來時,已經被海薇摔到了地上。
折頸摔!
這是海薇在少年營學到的基礎摔技之一,利用慣性和離心力將對手以頭頸著地的兇猛摔投技。而在海薇四階力量的作用下,即使以埃爾族人的強壯體魄,洶也給摔得眼冒金心。還沒從折頸摔的震蕩中清醒過來,洶胸口、手臂又接連幾下劇痛。
卻是放開了洶的海薇,在它身上又追加了幾記空踏燕。這是對目標凌空高速踏擊的技巧,通過運動間力量的疊加,使得一腳比一腳重。
閃電般踏出六腳后,海薇一個凌空翻躍出三米,落下地面,重整姿態。動作干凈利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少女動作間已經隱隱有格斗大師的風范。
而這時,洶才搖晃著腦袋從地上爬起來。只是再次看向少女的戰士,眼睛里已經多了一份凝重。
“再來!”
少女輕喝,身體前傾再次朝洶撲去。
洶暴喝,屹立不動。直到海薇沖近,兩把單刃斧才交叉劈下。海薇卻沒有絲毫閃避的意思,雙手交叉捉去,五指大張,托住洶的手腕,讓它兩斧卻是劈不下來。只是兩人力量互拼,腳下地面先是噼里啪啦一頓爆響,跟著硬生生塌下。迸碎的石屑在力量碰撞的沖擊波宣泄下呈環狀噴起,揚上半空,再如石雨灑下。
簡單而粗暴的碰撞,讓兩人的身體進入短暫的僵直狀態。但海薇在身體柔軟性方面顯然遠勝于洶,因此她比洶更快從僵直狀態里恢復過來。只見海薇略退半步,手掌變托為抓,并以此為支點整個人蕩了起來。海薇身體柔若無骨,半空轉了270度后,長腿一夾,正好夾[緊]洶的大頭。
夾住洶的瞬間,海薇放開了抓著洶的手,身體隨著慣性揚起。再縮腰身,海薇朝地面滾去。而夾住洶的雙腿則順勢帶得這名埃爾族的精銳戰士離地而起,在半空翻了一圈,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圓絞錘!
地面一震,洶幾乎被海薇這式摔投技給砸進地面中去。身體大面積地劇烈碰撞,讓洶不由自主地從嘴鼻中噴出一蓬血霧。它有些茫然地看著天空的輻射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接二連三被看上去那么纖細的人類女孩給摔倒在地上。
埃爾族戰士的尊嚴蕩然無存!
二度摔倒洶后,這次海薇沒有追加攻擊,而是接連幾個彈躍和洶拉開了距離。從折頸摔到圓絞錘,都是海薇針對自己的長處特點去學習的格斗技巧。海薇并不打算和強尼一樣去學習那些威力巨大的拳腿戰技,誠然,這些技巧在破壞性方面十分可觀。但對力量和體能的需求也相當可觀,海薇很清楚,自己身為女性,本身在這兩項上和男性之間便存在著天然的差距。
何況海薇要走的路線和素那種劍士不同,以自己身體為武器的格斗家戰斗時所消耗的體力能量比劍士型戰士更大更多。因此,海薇從各種格斗技中精心挑選,最后看中的是各種近身纏擊敵人,利用身體的柔軟性及動作慣性克敵制勝的摔投技。
以摔投技破壞敵人的防御乃至身體,再用強威力的踢技一擊獲勝,便成為海薇戰術的重要核心。而在未來,隨著鋼鐵少女為人所知,這種戰術思想更為女性格斗家找到一條可以匹敵男性武者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