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洞口,我一只手握著手電筒,一只手握著藥鏟,就這么站著,要不要跟過去?遲疑了片刻,我還是決定跟過去,就這么放棄,我實在不甘心。
黑漆漆的洞口中,依然是濕漉漉的腐爛泥地,我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爛泥中,也不知道這該死的洞口,到底通向什么地方?
突然,在我手電筒昏暗的光柱下,一個人影,依稀的立在洞中,我的鼻子里面,隱約聞到腐爛的尸臭味。
我不禁皺了一下眉頭,握緊了藥鏟,盯著那人影,低聲喝問道:“可是松下童子?”這是一句暗話,意思就是問,是不是也是采藥人?
一些罕有的藥材,大都生長在荒山老林,屬于無主之物,自然是人人都可采摘——一般情況下,采藥人大都是一兩人結伴進山,像我這樣的獨行者,并不多見。
大多稀罕的藥材,都是千金難求,為著避免發生紛爭,同行若是相遇,恰巧正好又同時看上了同一株藥材,那么就根據江湖規矩辦事,見面分一半。
這是古老流傳下來的老行規,起于什么時候已經不可考證,當然,現在人守這么一條規矩的,還真不多見,大部分情況下,殺人奪藥者,比比皆是。深山老林,不見天日,就算真的動手殺人越貨,也沒人發現。
那人靜靜的站著,一聲不吭。
我皺了一下眉頭,鼻子里面聞著那腐爛的臭味,越發嚴重,似乎就是從前面那人身上傳來的,難道說——
我心中一顫,隱約知道有些不對勁,這東西難道不是活人?這個看似乎普通的古墓中,竟然處處暗藏殺機?
但既然已經進來了,我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幾步,靠的越發近了,自然也看地分明,那人背對著我,看不清楚臉面,身上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洞口只有一人來高,寬不過一米,被那人擋住路口,我自然不能夠過去。
“朋友,借道!”我低聲說道,接著手電筒昏暗的光柱,由于靠的近了,我自然看得清楚,那人身上穿著一套破破爛爛的盔甲,也分辨不出什么材質,已經腐蝕不堪,絕對不是現代之物。
“嘎嘎嘎——”那人的口中,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然后,他僵硬的扭過頭來。
一瞬間,我狼狽不堪的向后連連退了好幾步,我實在不能夠分辨,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兩只眼睛突兀的鼓了出來,像是蛤蟆的水泡眼,而臉上遍布一種像是魚鱗一樣的東西,嘴巴凸出,大張——明顯就是一張鱷魚嘴。
“嘎嘎嘎——”那人嘴里,再次發出嘎嘎的怪叫聲,聽得令人牙酸,打從心底有著一種恐懼。
我再次后退,這絕對不是人,雖然他的模樣,有些像是人。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腳下一絆,低頭一看之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我的腳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纏上了一只尸鱷。
這種尸鱷,和普通的鱷魚不同,它們擁有普通鱷魚一樣尖利的牙齒,卻有著向蛇一樣細長的身子,同樣也有著四只爪子,是水陸兩棲動物,我用力的一腳把那條尸鱷踢了出去,抬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黑洞的地面上,墻壁上,竟然密密麻麻爬滿了尸鱷。
那是鱷王?
我不及多想,拔腿掉頭就跑,什么黃金血蘭,包括那個鬼影,就算那鬼影真是采藥人,我也懶得理會了,如今,我逃命要緊,否則,被這些尸鱷包圍住,我可一點也不敢保證,它們只吃腐爛的尸體,就不吃新鮮的血肉。
我一動,伸手那腥臭撲鼻的鱷王,帶著風聲,對著我惡狠狠地撲了上來,我頭也不回,聽風辨位,就是一藥鏟揮了過去。
同時,我快步向著外面跑去,有幾只尸鱷撲到我身上,撕咬我的衣服——那鋒利的牙齒,直接撕破了我的衣服。
我腿上一陣劇痛,低頭看時,只見一只小小的尸鱷,既然把我小腿肚上,撕咬下一塊肉,正連著皮肉吞噬下去。
聞到血腥味的尸鱷,更加躁動起來,不斷的向著我身上撲過來。
我用力的拍死那只咬了我一塊肉的尸鱷,不顧左腿小腿肚上鮮血淋漓,快步向著外面跑去——幸好我身手還算是敏捷,雖然有幾只尸鱷撲了上來,但也被我拍死,等著我跑過水澤地,身后那個鱷王,竟然沒有追趕下來,就連普通的尸鱷,也停住了腳步。
我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盯著它們——而那個怪異的鱷王,人身鱷面,不知道是怎么變異的?是人類的尸體和尸鱷結合而成,還是有尸鱷多吃了人類的腐爛尸體,最后變成了這樣?
這些地下生物,應該是見不得光的,我站在金井中,從背包里面翻出飛索,丟了上去,也不知道飛索抓住了什么,用力的扯了一下子,感覺還牢靠,我忙不迭的順著飛索爬上去。也不知道那些該死的尸鱷有毒沒毒的,如果有毒,今晚我實在是得不償失啊?
越想,我就越是郁悶——還有那該死的黑影,也不知道是人是鬼,竟然把我到手的黃金血蘭搶走了。
等著我爬出金井,站在那棺木前,大大的喘著粗氣,我必須盡快找個地方,弄點清水清洗一下傷口,然后敷藥,否則,一旦感染起來,麻煩大了。
想到這里,我也不顧上別的,便于離開,匆忙中,我忍不住又向棺木中看了一眼——這一看,我不禁呆住。
棺材中,原本已經腐朽成泥的白骨,這個時候居然不翼而飛了。
誰來過這里?我愣然,難道說在我墜入這金井中的時候,竟然又有人進來了,可這人為什么挖走棺木中的尸骨?
不對,從棺材中殘存的泥土來看,這分明不是人挖過的痕跡,倒有些像是那尸骸自己爬起來跑了出去。
這地方實在詭異,不宜多留——我心中寒氣直冒,忙著轉身就走。
直到爬出古墓洞口,我才算是送了口氣,那該死的金線銀蟾,都是它招惹的,否則,我好好的靠在紅蓮寺睡覺,何來這無妄之災?雖然采了一株血線何首烏,還無意中獲得了本草鬼醫篇,可我差點就把小命交代在里面了。
走出古墓洞口,冷風一吹,我不禁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顫,這才想起來,我不但小腿肚上別尸鱷撕咬掉一塊肉,全身上下,還都是濕漉漉腐爛的淤泥,雖然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但想想,也和一個泥鬼沒什么差別了,這個時候天還沒有亮,若是被人看到,絕對不會把我當人看。
我得趕緊找個地方把這一身的腐臭爛泥洗掉,包扎傷口,對——還是去紅蓮寺,那地方靠這里近。
紅蓮寺還是和剛才一樣,連著廟門都沒有關閉,這破舊的小廟中,倒也不用擔心招賊。只是神臺上,唯一的一支蠟燭,也快要熄滅了。
我找了找,又在神臺旁邊,找到半支蠟燭,點燃了,放在神臺上,然后把我剛才遺棄在神臺邊的另外一個搭袋拿起來,從里面找出來干電池,給手電筒換了電池,一瞬間,手電筒光華大盛。
我拿著背包,里面有著幾件我隨身洗換的衣服,這才繞過神臺,向小廟后面走去,這小廟雖然破舊,但既然有蠟燭香火,肯定是有人居住的,應該是有水井的。
神臺后面,那具黑漆漆的棺材,依然放在那里,顯得異常的突兀——我拿著手電筒對著那棺材照了照,很普通的棺木,看不出絲毫的異處,只是棺材上面卻是光滑得緊,可見,這地方常常有人打掃,否則,不用多久,這棺材上老早就積了一層灰了。
后面的門半掩著,也沒有關閉,我推開門走了出去,和普通的廟宇一樣,后面就是小小的院落,東面有著一口水井,兩邊想來都是禪房。破舊得緊,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居住。
我走到井臺上,拿著手電筒照了照,到沒有想到,這小小的破廟中,那水井竟然大有來歷,上面大書幾個先秦鐘鼎文——鎖龍井。
我有一個故交好友,曾經對我說起過,這鐘鼎文大有來頭,起于什么時候很難說,幾乎無可考證,但卻沿用很久,一直到秦滅六國,一統天下后,然后統一文字,這種鐘鼎文才廢棄不用。
這鐘鼎文最盛的時期,應該是周朝,因為刻印在鐘鼎之上,因此得名——別說我這么一個一個郎中,就算是飽學的大儒,只怕也不能夠認得幾個鐘鼎文,偏生,我那位好友是為奇人,精研古文,曾經有一次對我說起這鎖龍井的傳說,并且用這鐘鼎文寫給我看過,否則,我碰到這三個字,絕對是兩眼一抹黑。
名山大廟中,常見這鎖龍井,但卻沒見哪家用這樣的鐘鼎文書寫的,難道說——這井竟然是先秦之物?不對,如果真是這樣,這紅蓮寺豈不是后來才修建的?佛教的起源,遠比道教晚的多。
想到這里,我搖搖頭,也許就是修建這紅蓮寺的人,也和我那故友一樣,喜歡賣弄博學,挖口井,故意用鐘鼎文寫了鎖龍井罷了——真要是先秦之物,豈能夠完善的保存到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