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當毒辣的陽光炙烤大地的時候,那輛掛有遼寧最牛牌照的官車由一輛警車開道,呼嘯著駛向機場。
汽車里,剛剛結束一個重要會議的秦錚輕輕地揉著太陽穴,而他身旁的秦冬雪則是拿著一本書,安靜地看著。
約莫半個小時后,汽車抵達機場,開車的司機將汽車停穩后,將車鑰匙交給了早已等候的另一名司機,然后陪著秦錚、秦冬雪父女進入機場。
他始終與兩人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目光警惕地來回掃動,確保萬無一失。
身為大內侍衛佼佼者的他,已經給秦錚當了五年保鏢了,五年之中,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這一切,除了共和國特有的國情之外,也因為秦家在共和國的地位太過超然,沒人敢在老虎頭上拔毛。
身為秦家的未來接班人和共和國權力金字塔頂端大佬的有力競爭者,秦錚不要說是乘坐專機,就是讓軍方派出直升飛機護送他返回燕京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一向低調、沉穩的他,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
今天亦是如此——他按照規定,帶著秦冬雪乘坐一架客機的頭等艙不說,并沒有因為搞特殊而不讓賣周圍那些座位的票。
一般而言,能夠乘坐頭等艙的人多少都有一些身份。
當那些乘坐頭等艙的旅客看到秦錚和秦冬雪兩人坐在那里時,均是一怔,隨后…他們像是什么事也沒有發生一般,悄然無息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對他們而言,他們很想…很想和秦錚打招呼,混個臉熟,可是…理智告訴他們,秦錚不是他們可以巴結的。
座位上,秦錚接過司機兼保鏢遞給他的一沓文件,一份一份地看著,而秦冬雪依舊拿著那本純英文的世界名著,安靜地看著。
余光看到秦冬雪那副安靜的模樣,秦錚嘴角勾勒出一道不易察覺的欣慰笑容,同時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對于秦錚而言,當他接到秦老爺子的電話,得知葉老要在秦老爺子大壽的晚宴上提親后,因為知道秦冬雪心意的緣故,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很沒譜。
如今,見到秦冬雪那副安靜的模樣,秦錚可以肯定,秦冬雪算是徹底接受了他的建議——不會在秦老爺子的壽宴上出面拒絕葉家。
“裴武夫,二十年前,我在情場上輸給了你,如今,你兒子想在情場上俘虜我女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你的兒子不但要面對秦家,還要面對葉家!”
欣慰的同時,秦錚重新將目光投向文件,同時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一句:“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在你全力提供平臺的前提下,你兒子會達到一個怎樣的高度。”
察覺到秦錚嘴角欣慰的笑意,一道歉意的目光在秦冬雪的眼中一閃即逝。
“爸,雖然我對他很信任…很信任,但是您沒有想過——對于一個骨子里驕傲的男人來說,名譽二字的分量有多么重!”
“爸,對不起,我騙了您。”
她在心里對自己的父親說。
在燕京西單到天安門城樓之間,沿著長安街的路北,有堵數百米長、六米多高的紅墻,在一排綠樹和紅燈籠的映襯下,散發著濃濃的厚重感。
紅墻外,游歷至此的路人都會以之為背景留影紀念。
紅墻內,氣氛肅穆,是代表權力象征的皇家園林!
午后,一輛掛有京A8車牌的奧迪A6在被皇家園林門口站崗的警衛攔下。
很快的,警衛對車內進行了認真地檢查,確定沒有異常后,跟“青松園”取得了聯系,然后放行。
見警衛放行,車內一名穿著正式、氣度不凡的青年不作停留,第一時間啟動汽車,駛進了普通人一輩子也無法踏入的皇家園林。
他對這座象征無上權力和榮耀的皇家園林并不陌生。
因為,他叫葉崢嶸。
他在帝都紈绔圈被稱作葉家大少。
同樣,圈內人士也都知道,他是葉家下一代的接班人。
他那位高權重的爺爺,無論是辦公地點和住所都在皇家園林,為此,身為葉家大少的他,每年都有機會進入皇家園林。
青松園那棟別墅的書房里。
位高權重的葉家掌權者葉石放下手中的文件。
一直以來,他都對自己長孫葉崢嶸的表現十分滿意,同時也費了很大的資源去支持葉崢嶸。
而今天,葉崢嶸卻突然唐突地跑到青松園,這讓葉石多少為葉崢嶸的舉動稍顯不滿,同樣也疑惑,葉崢嶸到底因為什么事情來找他。
約莫十分鐘后,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葉石定了定神,沉聲道:“進來。”
嘎吱!
伴隨著一聲輕響,葉崢嶸推門而入,那張已隱隱帶著幾分威嚴的臉龐流露著幾分歉意:“對不起,爺爺,影響您的工作了。”
“崢嶸,你有事?”葉石皺眉問道。
葉崢嶸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幫著葉石添滿茶水,才身子筆直地站在距離葉石三米的地方,道:“爺爺,您今天不要在秦老壽宴上提親了。”
“難道你看不上秦家丫頭?”葉石的眉頭一挑,語氣頗顯不滿:“秦家丫頭論長相、氣質、能力都是上上之選,雖說配你還有些不足,但也是極為優秀的。何況,你應該知道,你和秦家丫頭訂婚的意義所在。”
“爺爺,葉、秦兩家聯姻的意義,我自然清楚。”葉崢嶸說著,眸子里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我的意思是可以將提親的事情推遲。”
“為什么?”
葉石目光死死地盯著葉崢嶸,沉聲問道,顯然…葉崢嶸今天的所作所為令他不滿意,他需要葉崢嶸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秦冬雪昨晚聯系我了,她說她還小,不想過早地背負婚約,她想等到畢業以后再談訂婚的事情。”葉崢嶸面色平靜地解釋道,仿佛一點也不在意:“爺爺,秦老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盡管葉崢嶸的語氣很平靜,可是…葉石卻察覺到了葉崢嶸心中的憤怒。
因為,他是看著葉崢嶸長大的,他太了解葉崢嶸了。
出身于葉家的葉崢嶸是一個極其驕傲,甚至可以說是自負的人!
在這樣一種情形下,秦冬雪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對葉崢嶸的羞辱,或者說是挑釁!
“我現在就問問秦淮安,他是怎么管教孫女的!”葉石的眼角肌肉不由一陣跳動,眸子里也閃過了一絲怒意。
“爺爺,請您不要給秦家施壓。因為…我不想秦冬雪迫于家族壓力而答應和我在一起。”說到這里,葉崢嶸略微停頓,隨后原本平淡無奇的語氣陡然一變,給人一種無與倫比的自信與狂傲:“提親,應該由秦家人開口!”
“好。”
察覺到葉崢嶸的決心,葉石沉吟片刻,便答應了葉崢嶸的請求。
“謝謝爺爺。”
葉崢嶸對著葉石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見葉石沒說話后,悄然離去。
“秦冬雪,你竟然為了一個孽種選擇拒絕我——我會讓你知道,你的所作所為是多么的愚昧無知!”
出了別墅,望著象征權力、身份、地位的皇家園林,葉崢嶸那張俊美的臉龐略顯猙獰,語氣冷得讓人不寒而栗。
對于這一切,裴東來并不知情。
當葉崢嶸離開皇家園林的時候,裴東來乘坐裴武夫那輛破舊的出租車抵達了火車站——昨晚,裴東來和裴武夫商量過后,決定今天前往東海。
“瘸子,你就不要送我進去了。”下了車,裴東來背著大包,凝視著裴武夫那張長滿邋遢胡子的熟悉臉龐,故作輕松地笑道:“離別太傷感,一旦我哭了,那會很丟人的。”
裴武夫不吭聲,只是一個勁地傻笑。
“我走了。”
裴東來依然在笑,可是聲音卻有些嘶啞。
裴武夫依舊沉默,不過卻是輕輕地拍了一下裴東來的肩膀。
原本很輕的一下拍肩,可是…裴東來卻覺得肩膀上傳來一股沉甸甸的感覺。
沉甸。
是因為父愛的厚重。
二十分鐘后。
那架由沈城飛往燕京的客機準時在燕京國際機場降落。
同時,剛上火車的裴東來收到一條短信:裴東來,我在燕京等你。
站臺上,茫茫人海之中,那個瘸著一條腿,留著邋遢胡子的男人像是一桿槍一樣站著。
猛然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裴東來不禁一呆。
裴武夫咧開嘴,露出略顯泛黃的牙齒,露出一個十八年不變的傻笑。
“傻瘸子。”
裴東來笑罵了一句,悄然抹了把眼眶。
稍后,伴隨著一聲刺耳的鳴笛,火車啟動,武夫的身影漸漸遠去。
東來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