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銀子,今天咱家還得到了啥那?”小七歪著頭,忽閃著大眼睛,做出思考狀,“跟咱訂固地瓜秧子的,有給留下定錢的。”
連蔓兒笑了笑,她們原本打算是不肯收定錢的,只是有的人家一定要給,就是為了心安。連蔓兒她們核計了一下,覺得留下定錢也沒什么,就留下了。這定錢能有多少,明年賣地瓜秧子的錢才是大頭。
至于今天的事,掙的銀子,其實是小事。
“小七,你想想,剛才那些人待咱們,待咱爹娘都咋樣。以前,他們是這么待咱們的嗎?”連蔓兒就笑著問小七。
“哦,今天咱家來的人可真多,老些人我都不認識。他們待咱們…很好。那些有錢人家的管事,管咱爹娘叫四爺、四奶奶,他們還管我叫小七少爺來著。”說到這,小七呵呵地笑了,“還有那些不認識的人,都上趕著管咱爹娘叫叔、嬸子…,好多人夸咱家,夸咱爹。”
“沒錯。”連蔓兒笑了笑。
“經過這件事,大家伙都知道咱家是仁義的人家,都開始敬重咱了。”五郎道。
“可不,我這心里現在還熱乎乎地。”張氏就道。
“人活一張臉,銀錢啥的,掙起來沒個頭。咱說話、辦事讓人敬重咱,這人才活的有意思。”連守信說道。不過這一天的工夫,他這臉上和身上,某些細微的。類似于氣質、氣場的東西,就發生了極微妙、也極明顯變化。
“咱今天這事,給咱家掙來了臉,掙來了名聲。咱家以后,就算還是莊戶人家,也沒誰敢小瞧咱們、輕易招惹咱們。咱們家,現在是有威望的人家了。”連蔓兒就笑道。
沒錯。今天的事,他們或許在銀錢上掙的不是很多,但是他們掙來了威望。掙來了人們的感激和敬服。
這可是一筆巨大的無形資產,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社會環境中。玉米已經、而且還會繼續為他們帶來財富,而地瓜。則為他們在這一大片土地上贏來了難得的聲譽和威望。
連蔓兒想的不錯,那之后,但凡村里哪家有大事發生,或是找人做見證、或是要找人給說和、調理事情,就會有人來請連守信。在那種場合,連守信是和里正、幾位村老平起平坐,甚至他的話,比里正他們的還管用。
地瓜賣掉了將近一半,其余的也要安排。
一家人挑出一百斤上好的地瓜,套了小牛車。送到濟生堂。
王幼恒不肯收這么多,后來又說要給錢,都被連蔓兒一家給拒絕了。
“幼恒哥,這個不是給你的。這是我們送給王太醫的。”連蔓兒就道,“幼恒哥。這些地瓜,你們吃也行,留一些做種也行。要是不留著做種,那明年就跟我們打個招呼,我家生地瓜秧子的時候,給你帶出來。”
王幼恒家也有田地。這地瓜自然也是要種上一些的。
除了王幼恒家,她們還準備出來一份,送去了吳家興家。給吳家的不多,就兩籃子。連守信跟吳玉貴說好了,等明年,他們要多少地瓜秧子,盡管來家里拿。
“他姥爺那,咱也不能忘了。”連守信就提醒張氏。
“嗯,我都想好了。這東西,咱也別捎來捎去的了,等啥時候他大舅他們趕集過來,再把地瓜給他們。明年的地瓜秧子,咱給他們多預備點出來。”張氏就道。
連蔓兒在旁邊點頭,張青山所在的靠山屯,挨著大山,山地多,種別的作物出產很少,但是種地瓜,卻正合適。
“還有送上房他爺、他奶的,咱給收拾出來,一會就送過去吧。”張氏又道。
大個的地瓜都要留明年開春生地瓜秧子,那些小個的地瓜,雖然個頭小,味道一點也不差,甚至比大個的更水靈好吃。
張氏就帶著連蔓兒、連枝兒、五郎和小七挑揀了半天。
“給上房送兩籃子吧,他爺、他奶,在加上上房一家子,大家伙都嘗嘗。…再把這兩籃子也提回去,春柱媳婦那,還有跟咱家走的近的這幾家,每家也送點,不多,就是大家伙都嘗嘗。”張氏一一分派著。
這天傍晚,連守信、張氏、連蔓兒、連枝兒、五郎和小七從鋪子里出來,往老宅來。一路上,將該送的都送了,最后,就提著兩籃子地瓜進了老宅的大門。
一家人就都到上房來。
“爹、娘,這地瓜給咱大家伙嘗嘗。”連守信將兩籃子地瓜放在地上,就對連老爺子和周氏說道。
“挺金貴的東西,不是還留著做種嗎,拿兩個來,嘗嘗味就行了,干啥一下子拿來這老些?”連老爺子就道,一邊招呼連守信上炕坐。
周氏、連秀兒都在炕里坐著,見他們進來了,臉上就有些不自然,卻也沒說什么。古氏和蔣氏坐在炕沿上,連守仁、連守義都在地下的長凳上坐著。
連守信就走過去,在連老爺子身邊坐了,張氏不好就出門,也帶著幾個孩子在炕沿上坐了。
“都上炕里坐著,蔓兒,小七,脫鞋,上炕里坐著。”連老爺子略微往前傾著身子,招呼道。
連蔓兒笑了笑,只把屁股往炕里挪了挪。
“老四,你這回這事辦的敞亮,爹都跟著你借光。這兩天,爹下地干啥的,那不認識的人,大老遠的都跟爹打招呼。”連老爺子頗有些感慨地道。
“以前,爹還總提你擔著心,怕你一個分出去,這周到不周到的,讓大家伙講究。現在爹放心了。老四,你能頂起這灶坑門,這門戶你這就算正經地撐起來了。爹替你高興。”
“爹,看你說的。我一個莊稼人,也沒啥心思,我這也就是憑良心辦事。”連守信道。
“老四,你那金玉米,還有這個地瓜,這錢讓你掙老了吧。”連守義坐在凳子上,開口問道,“老四啊,你看咱這一家這樣,你咋地你也得拉扯一把,哪怕你吃肉,我們跟著你喝湯那。”
“啥吃肉喝湯地,你跟你兄弟咋說話那,老實待著,別又犯渾。”連老爺子立刻斥道。
“爹,我們這是掙了點錢,差不多也填在那塊地上了。…這地瓜,我打算明年生地瓜秧子,給咱家的份,我到時候給帶出來。玉米要是能讓咱種,這種子,我也都給預備好了。”
連守信這是向連老爺子許諾了明年春耕的地瓜秧和玉米種子。
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別的人家未必能搶到地瓜秧和玉米種子。
“行,老四,這事爹就不跟你客氣。到時候該多少錢,爹都算給你。”連老爺子道。
“爹,這個我們不要錢。”連守信就道。
“你那個…明天打算啥時候出門?”周氏突然扭頭沖著古氏問道。
“啊…”古氏正在聽連守信他們說話,聽見周氏問,這才回過神來,“娘,我打算卯時就走。”
“是花兒,這不她快到臨盆的日子了,我放心不下,跟咱娘說了,明天就打算進縣城去看看她去。花兒一個人在縣城,離娘家有遠,她才多大。做娘的心啊!她四嬸,我心里可羨慕你了,你看枝兒嫁的多近便,這以后有啥事,一抬腳就到了。”
“趕緊收拾、做飯去吧。”周氏抬了抬手,似乎有些不耐煩地道。
“哎。”古氏答應了一聲,就下了地,出門前,還朝著張氏親切地笑了笑。
“他大伯娘,花兒啥時候生了,給家里捎個信,我們好給花兒下奶去。”張氏就道。
“哎,這個肯定,她四嬸你生的孩子多,到時候,還得請你去教導花兒幾句。”古氏笑著,就出了門。
周氏要做飯,連蔓兒一家就不好在上房再坐下去,也都起身,回了西廂房。
“你看你大伯娘,這是著急花兒的事,心慌了。平時多精明的一個人啊,知道他奶不愛聽咱枝兒的事,她還當著他奶的面說了。這可真是,做娘的心啊。”張氏一邊燒火做飯,一邊嘮叨道。
“娘,你也說她精明了。她要不是故意的,她能特意在這個時候讓我奶不高興?”連蔓兒嗤地笑了一聲道。
“啥,蔓兒,你說你大伯娘是故意當你奶提這事?為啥,你奶不高興,不得找她麻煩?”張氏奇怪地問道。
“娘,你心眼還是太實。憑啥就非得順著我奶。我看我大伯娘就是故意讓我奶不痛快,她才痛快。”連蔓兒道。
與張氏的逆來順受不同,古氏極精明,不會正面和周氏沖突。但是在周氏手底下,古氏再精明,日子也不可能過的順心,時不時地面上一盆火,暗里一把刺,給周氏心里扎一根刺,膈應膈應周氏,古氏一定是樂在其中。
而現在最能刺痛周氏,又讓周氏無奈的,無非就是連秀兒的婚事。
“娘,你可別看她對咱態度好像挺好的,她可沒安啥好心眼,這是膈應了我奶,又提醒我奶膈應咱們那。”連蔓兒又點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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