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貴和吳家興父子倆,帶來了一架騾子拉的犁杖,還有兩個短工。
“哎呦,這可使不得。”連守信急忙推辭,“吳三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家也有地,這個時候都是搶種的時候,這哪能讓你們把自家地撂下,幫我種地那。…別看就我和孩子他娘帶幾個孩子,我們這也有犁杖,這幾畝地,還種的過來。”
“守信兄弟,你還和我客氣啥。”吳玉貴就笑道,“跟你說吧,我們家的地都種完了,這才過來幫你們一把。你們就這幾口人,還得忙活早點鋪子的生意,干起活來沒個黑天白夜的。一天兩天的行,時間長了哪能行。再說了,這種地的時候不等人。這兩天趕緊把地種完了,也省得地里都干了,到時候還得挑水種地,那可就費事了。”
“是啊,四叔,我們家地種完了,幫你們一把,不耽誤我們自家的事。”吳家興也道。
連守信還有些猶豫。
“…別人跟我們比不了。咱兩家是啥關系,咱是實在親戚。”吳玉貴似乎猜出了連守信的顧慮,就又說道。
周氏的一個堂姐嫁進了三十里營子的吳家,生了兒子名字叫做吳玉昌。吳玉貴與吳玉昌是嫡親的堂兄弟。這么論起來,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連守信和吳玉貴也是表兄弟。
何況兩家人近來走的越發近了。
“咱別嘮閑嗑了,趕緊把地種完。也讓弟妹和幾個孩子早點回家歇歇。”吳玉貴又道。
吳玉貴把話都說到了,連守信就也不再推辭了。
吳玉貴、吳家興、連同兩個壯勞力的短工,再加上一架犁杖的加入,讓連蔓兒家種地的速度增加了不止一倍。
一邊干活,連守信和吳玉貴一邊還嘮嗑。
吳玉貴平常做著牙儈的行當,收入頗豐,家里另有一百多畝的地。他家里常年雇著一個打雜的粗使。另外每到農忙的時節,都會雇傭短工。一年兩季、春耕和秋收,吳玉貴和吳家興父子倆都會下地。領著短工干活。至于平常侍弄莊稼,就多交給可靠的短工來做。
吳家興的娘王氏和妹妹吳家玉都是不用下地干粗活的,只在家負責做飯。
“守信兄弟。你家那鋪子是來錢的行當。依著我,以后這下地的活計,還是雇幾個工來做。要不,你們這兩下忙著,身子吃不消,還耽誤了生意。”因為交情越發好了,吳玉貴對連守信說的話就比較實在。“這十里八村的人我都熟,你要雇人,我介紹幾個本分可靠的給你,保準你不操心。”
連守信開買賣賺錢。這統共不到一年的工夫。他的思想意識里,還停留在原來的階段,地少不夠種,多多買地自己種。雇人種地這種事,他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現在你這五十來畝地。你自己種勉強還種的過來。等你再買了地,你就種不過來了。”吳玉貴笑道。
連蔓兒在后面聽見了吳玉貴說的話,暗暗的點頭。他們家肯定還會再置買田地的,到時候他們種不過來,不是佃出去給人種,就是雇人幫著種。
莊戶人家中。有的比較貧窮,地少甚至沒有土地。這些人為了糊口,或者佃種別人的土地,或者給人打短工,當然也有受雇做長工的。比如吳玉貴這樣,地不算太多的地主,請的是短工種地。而像王舉人家那樣的大地主,家里可是養了十幾個的長工種地。
連蔓兒家雖然種地沒有雇工,但是她們的早點鋪子里,跑堂的石娃子、廚房幫工的趙氏,還有打掃廁所的王老漢,也都是她家雇的工。
“吳三叔,那咱說好了,等我家要雇工,你幫我們找幾個可靠能干的人。”連蔓兒就道。
“好咧,包我身上。”吳玉貴笑著答應,又扭頭向著連守信和張氏道,“枝兒和蔓兒這倆孩子可真難得,又勤快,又心靈手巧的,這家里家外的活一把手抓。這以后誰家娶回去,那就是誰家有福氣。”
連枝兒的動作就慢了下來,她已經到了聽到說自己的婚事,就會害羞的年紀了。
連蔓兒倒是沒什么,可也知道這個時候她不好再往前湊,只是兩只耳朵恨不得豎起來,聽吳玉貴和連守信他們接下來會說些什么。
“我這倆閨女都是大腳,也不想高攀啥富貴的人家,就咱這普通莊戶人家,只要家里和睦,老人們和氣,待她們好,孩子們和和氣氣、對脾氣的就行。”張氏接上了吳玉貴的話茬道。
這會工夫,雨又大了一點。吳家興牽著牲口,走過連枝兒的身邊,腳步就慢了下來。
連枝兒的頭發已經被雨給淋濕了,吳家興四下打量了一下,見沒人注意他,就抬手將自己頭上戴的草帽摘了下來,往連枝兒跟前遞過去。
連枝兒沒接,還往旁邊躲了一下。
吳家興固執地拿著草帽,保持著遞給連枝兒的姿勢。
可巧,不遠處的連蔓兒這個時候抬起頭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吳家興和連枝兒兩個敏感地察覺連蔓兒投射在他們身上的目光。連枝兒忙離吳家興遠了點,低著頭干活,也不吭聲。
吳家興拿著草帽,拐彎朝連蔓兒遞過來。
“蔓兒,草帽給你戴。”吳家興向連蔓兒笑道。
連蔓兒瞇了瞇眼,心說,別以為我沒看見你的小動作。想討好我,早干嘛去了。要不是我姐不要你的草帽,你還想不起來給我那。對了,要不是我看見了,你也想不起來把草帽給我戴!
“切!”連蔓兒故意扭過頭,不搭理吳家興。
吳家興拿著草帽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連枝兒發覺吳家興的窘態,便有些心軟,她不好說連蔓兒。
“家興哥,草帽你自己戴吧。我們沒事的。”連枝兒就道。
“我姐頭發已經濕了,再戴草帽管啥用?”連蔓兒走近了些,故意說道。
吳家興在同齡的男孩子中,算是比較老成的。但是被連蔓兒這樣說,還是讓他窘的紅了臉。他是早就想把草帽給連枝兒了,但是要鼓起勇氣真的這么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是嗎?
除了自家的妹妹吳家玉,吳家興并沒有與其他的女孩子相處的經驗。而吳家玉文靜話少,從來不會搶白他。
吳家興可憐巴巴地窘在了那里。
連蔓兒看在眼里,幾乎要暗笑到內傷。總是一副老成樣子的吳家興,其實也不過是個臉皮嫩的少年,她就這么一句話,就讓他呆若木雞了。實在是太好玩了!
“蔓兒…”連枝兒偷偷嗔了連蔓兒一眼。
正在這個時候,小七拿著三頂草帽從家里回來了。
“吳三叔、家興哥…”小七看見吳玉貴和吳家興便招呼道。
“哎。”小七的到來,總算將吳家興從窘境中解救了出來。吳家興也早看見連蔓兒忍笑的模樣,知道她是故意惡作劇,窘是不窘了,但是心里又多了一個新的急需解決的難題。
連蔓兒家只有三頂草帽,一家人很是相互讓了一番,最后這三頂草帽分別落在了張氏、連枝兒和連蔓兒的頭上。吳家興的草帽戴在了小七的頭上,這是他自己堅持的。
少年雖然沒有經驗,但卻有一顆靈通的心。他相當快地意識到,他的追妻路上,有一些人,是必須要首先討好的。
接近晌午的時候,天也放晴了。
“你帶孩子回家做飯去吧。”連守信就對張氏說道。
“行。”張氏點頭,“晌午在哪邊吃?”
“去鋪子那邊吧。咱打算晌午做的菜都放鋪子那邊了不是嗎?”連蔓兒在旁聽見了,就忙道。
“對,晌午咱還是去鋪子那邊吃。”連守信就道。
張氏就帶著連枝兒和連蔓兒先回了鋪子。要招待吳玉貴和吳家興父子,還有請來的兩個短工,晌午的飯就不能向他們自己吃的那樣隨便。
“娘,要不,咱就烙餅吧。實惠、頂餓。”連蔓兒提議道。
“對,就烙餅。”張氏想了想,便同意了,“還得再多炒倆菜。蔓兒,你再去鎮上買兩斤肉回來吧。”
“哎。”
連蔓兒答應了一聲,就提著籃子往青陽鎮上來。她先是在肉鋪子里買了三斤肉,又去酒鋪子里買了一壇的酒。因為下午還要干活,晌午連守信他們是不會喝酒的。不過,吳玉貴不可能只幫他們干半天的活,等到晚飯的時候,這酒就能派上用場了。
等連蔓兒提著籃子從鎮上回來的時候,張氏和連枝兒已經烙好了餅,配菜也準備齊全了,將肉切了,就開始炒菜。
雞蛋炒韭菜,豆芽菜炒肉、木耳炒肉,肉片燉干豆腐,再加上一鍋大骨頭海帶湯。買的干豆腐也沒有全燉,還留了一些,另外準備了大蔥和大醬。莊戶人家,有的就愛這一口,吃起來爽口。
連守信帶著吳玉貴父子一行人回來的時候,張氏母女三個也已經將飯菜都做得了。
一頓飯,大家伙都吃的很滿意。飯后,也不歇晌,一眾人又回到地里干活。
因為有吳家父子和兩個短工幫忙,第二天傍晚,連蔓兒家的地就差不多都種完了。她們收工的路上,天上下起了大雨。
送上二更,求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