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求粉紅。
接近晌午,早點鋪子里的客人都離開了。連蔓兒一家就打算收拾收拾回老宅。
“晌午飯就晚點吃吧。”張氏道。
和連守信溝通好了一家人的底線,張氏畢竟還是個熱心又心軟的女人,就想還是早點回老宅去。
連蔓兒走到門口去關門。她還沒將門關好,就被一個人從外面撞開了。這個人使的力氣不小,連蔓兒沒有防備,被撞的倒退了兩步。
“誰啊,這是?”連蔓兒有些惱。要進門或是開口說話,或是敲門,哪有這么往門上撞的。
“我來了!”四郎撞進店里,大叫了一聲。然后站在那,一雙眼睛四下里打轉,兩只胳膊在腰間蹭了蹭,把松松垮垮的棉褲褲腰往上提了一些。
連蔓兒一看見進來的是四郎,就沉下了臉。
“你腳上長刺了,不會好好走道,你把我鋪子的門撞壞了。”連蔓兒瞪眼道。
四郎飛快地掃了連蔓兒一眼,就耷拉下眼皮,伸出右手在鼻子下面抹了一把。他有些怕連蔓兒。
“我跟你說話那,你沒聽見?道歉不會啊?”連蔓兒繼續瞪眼,她對四郎是一點都不客氣的。
這個時候,六郎也慢吞吞地蹩進店來。他是跟四郎一起來的,四郎在門外看見連蔓兒關門,故意快跑了幾步撞門,他就落在后頭了。
“四郎,六郎,你倆干啥來了?”連守信拿了笤帚出來掃地。看見了四郎和六郎,就問道。
“四叔。”四郎叫了一聲,又用眼角偷偷斜了連蔓兒一眼,躲開連蔓兒,往連守信身邊走了兩步。“四叔。我爺和我奶讓你快回去那,有事。”
四郎和六郎有些沒規矩,連老爺子是知道的。因此一直約束他們不讓他們到早點鋪子來。讓連守信回去,怎么不是連葉兒來捎信,卻讓四郎和六郎來了?連蔓兒心中一動。可別小瞧這件小事。其中必定是有緣故的。
“我正要回去,你回去跟你爺和你奶說,我馬上到。”連守信就道。
四郎答應了一聲,站著沒動,眼睛往灶間飄。
“爺和奶說是啥事了沒有?”連蔓兒擋住四郎的視線,問道。
四郎斜著眼睛打量了連蔓兒兩眼,他本想在鋪子里蹭點吃的,可是連蔓兒在。他知道自己占不了便宜。有些不甘心,可卻沒辦法。
“小六,走!”四郎說著話。領著頭出去了。
連蔓兒看四郎的樣子,心說。你不說,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事了?她轉身正要往里走,就看見六郎慢騰騰地還沒出門,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往灶間看。
灶間里飄出來的是饅頭和肉湯的香味。
“小六,想吃饅頭不?”連蔓兒笑著問六郎。
“想。”六郎立刻站著不動了。
“跟我來。”連蔓兒讓六郎坐在板凳上,進灶間去拿了一個饅頭,又盛了一碗湯出來,放在六郎跟前。
六郎饞的吞了口口水,伸手就要抓。
“等等。”連蔓兒攔住六郎,“小六,你告訴姐,咱爺和奶急著找我們回去干啥?”
“…誰有錢誰還。”六郎并不是個聰明的孩子,吭哧了一會,才說出這么一句話來。
“誰有錢誰還,這是什么話。”連蔓兒皺眉。
六郎趁著連蔓兒挪開手,一把抓了饅頭,另一只手端了湯碗,就大口地吃喝起來。
“小六,你干啥那,還不快出來!”外面傳來四郎的喊聲。他先出去了,走出去老遠,回頭一看才發現六郎沒跟上來。
六郎以讓連蔓兒目瞪口呆的速度,將湯一口灌下,又三口兩口將饅頭也吞了下去。他吃的太快,饅頭噎在嗓子眼,瞪大眼睛使勁往下咽了兩口,才將饅頭咽了下去,然后撒開腿就跑走了。
“誰有錢誰還,這是誰說的那?”連蔓兒問自己,也問連守信和張氏。
將鋪子大體收拾了一遍,連守信一家連同趙氏,就往老宅來。
他們走進院子里,上房就聽見了動靜,連守義走出來站在門口招呼他們。
“老四,快點的,就等你了。”連守義道,等眾人走近,他又揮了揮手,“就老四來就行,別人該干啥干啥去。”
沒人搭理他,張氏、趙氏、連蔓兒、五郎和小七都跟著連守信往上房里走。連枝兒在家看家,聽見了聲音也出來,跟在連蔓兒旁邊。她也知道,接下來是決定大事的時刻。
上房屋里,連老爺子和周氏坐在炕頭,兩人中間的炕上攤著一個布包袱,包袱半敞著,可以看出里面放的是幾封銀子。老兩口都陰沉著臉,沒有絲毫笑容。
連秀兒并沒像往常那樣挨在周氏旁邊,而是隔開一段距離,手里無意識地擺弄著一塊花布。
除了二房的連芽兒,連家的人都到了。連葉兒看見連蔓兒進來,就起身跑了過來。
“蔓兒姐。”連葉兒似乎有話要說。
“我都知道了,一會再說。”連蔓兒輕聲道,同時握了握連葉兒的手,讓她不用擔心。
“這是你大哥湊的錢。”這次先開口的是周氏。她說著話,還將布包袱完全打開,讓大家看里面的銀子。
包袱就擺在那,顯然別人都看過了,這是特意給連守信和張氏看的。對分家出去的兒子媳婦還真重視啊,連蔓兒暗自撇了撇嘴。
連守信悶悶地想著心事,沒吭聲。
“是四百兩整。”周氏等了一會,不見連守信說話,臉色更加陰沉。“后天就到日子了,這錢還差一大截。”
依舊沒人說話,大家都低著頭,只有連守義和何氏兩個人的眼珠子在四下亂轉。
“老大這個王八犢子,可坑死人了。這是要我們老兩口的命啊,這可咋辦啊…”周氏哭了起來。
“娘,大哥也不容易,為了湊錢,這些天吃不好睡不著的,人都病的起不來炕了。”連守義忙道,“大哥和大嫂說了,現在只能拿出這些來。等過兩天,大哥就把余下的錢送過來。…讓咱先想想辦法,對付著把錢先還上。”
果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連蔓兒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在關注著連守義。她看的出來,連守義表面上著急,但實際上氣定神閑。連守義肯定是和連守仁有了某種協議,他故意撇開連守禮先到家,是為了在連老爺子和周氏跟前吹風,影響老兩口的決定。
連守仁聰明的不到場,連守義為了好處甘愿做槍。
“大伯湊了四百兩,那還得八百多兩銀子,才能把債還上吧。”連蔓兒用平板的語氣道,“八百兩。”
“咱家是大財主嗎?”連葉兒氣的喊了起來,“二伯是你能拿出八百兩來,還是我爺和我奶能拿出八百兩來?”
“葉兒,咱都別跟著白著急,你沒看咱二伯,紅光滿面的,二伯肯定能還上這個錢,用不著咱。”連蔓兒輕飄飄地道。連守義要做槍,拿好處,那就先讓他倒霉。
“是啊。”連葉兒立刻明白了連蔓兒的意思,“二伯能拿出錢來。”
“俺們哪有錢,俺們的錢不都在爹、娘手里。”何氏忙道。
“錢,這不都是錢。”四郎斜著眼睛,用手指一比劃,將連枝兒、連蔓兒、連葉兒幾個都包括在了里面。
“你說啥?”五郎本來就一肚子的火,見四郎這樣,更是火冒三丈,立刻撲了過去抓住四郎就打。
連蔓兒、連葉兒和小七一起跳下炕,也去抓打四郎。四郎比五郎的年紀大,單獨和五郎打架,他還是有些勝算的,但是加上連蔓兒幾個,他就不是對手了。
幾個孩子將四郎按在地上,五郎揮拳,小七用腿,連蔓兒和連葉兒則是用上了指甲。
“哎呀,媽呀…”四郎被打的只剩下哭嚎的份了。
何氏怪叫了一聲,趕上去要推開幾個孩子。
“他二伯娘,你這是要干啥?”張氏起身扯住了何氏。
“老四媳婦,你就不管管你們的孩子,幾個打俺四郎一個。”何氏吵吵起來。
“打的就是他。”連蔓兒朝四郎狠狠地踢了一腳,“好吃懶做、狼心狗肺、豬狗不如,自己欠錢不想還,還想沾好處,動不動就把主意打到自家兄弟姐妹身上,臟心爛肺地,我們在他眼里是親人嗎,不是,我們在他眼里是錢!”
連蔓兒瞪大眼睛,掃視四周。在周氏身邊生活,她也學會罵人了。
她現在打的不只是四郎,罵的也不只是四郎。
“你這丫頭片子,是要反了天了。你爺你奶都在這,你罵誰那你?沒了王法了,我一腳踢死你。”連守義被連蔓兒罵到了痛處,又見本來的打算要被阻撓,惱羞成怒道。
“連老二,我閨女那些話,罵的是狼心狗肺的人。你心里沒鬼,你吃啥心。你也不用往爹和娘身上扯,你先來踢死我。我姓張,你踢死我,不能有人說你狼心狗肺,打死自己親侄女。”張氏扭頭,怒視著連守義。
連守信沒說話,只是用一雙泛紅的眼睛默默地看著連守義。
連守義打了個寒戰,又不想就此示弱,虛張聲勢地站起來,嘴里獨獨囔囔不知說些什么,腳下卻沒挪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