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對于她們分家出去過,一直心里不舒服,連秀兒又是個護食的,何必為了那一口吃的,再讓這兩個人不高興。就算不考慮別的,她們也不希望連老爺子因為這件事情生氣。
“我們都吃過了,還有些,是留給你們小哥幾個的。”連老爺子笑道,“秀兒,還不快去。”
說到最后,連老爺子雖然還是笑著,但是語氣已經重了。這是連老爺子發脾氣的前兆。
連秀兒向周氏看了一眼,尋求周氏的幫助。周氏瞟了連老爺子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沖連秀兒點了點頭。連秀兒低低地哼了一聲,這才從炕上下來,去柜里將一個攢盒拿出來,端到桌子上。
“吃吧,吃吧。”連秀兒有些沒好氣地道,又小聲咕噥了一句,連蔓兒聽的不是很清楚,似乎是“你們一輩子也吃不上。”
連蔓兒若無其事地看了連秀兒一眼,她們現在才多大,這一輩子長著那,連秀兒就看死了她們,真是讓人又可氣又可笑。
連老爺子親手將攢盒打開,讓連蔓兒幾個自己抓果子吃。
“我不吃,我不愛吃甜的。”五郎抬起眼皮看了連秀兒一眼,隨即就扭臉看著連老爺子,“爺,等我賺錢了,我買更好的果子給爺吃 五郎似乎也聽見了連秀兒的話。
“就會胡吹大氣,這果子你賺錢就買的到?你還能像大哥當官?”連秀兒吃的一聲笑道,臉上滿是對五郎的不屑。
這個時候,交通不發達。這果子中有蜜桔,還有極南之地才有菠蘿干、無花果干、檳榔等,是青陽鎮上都極少見的。連秀兒能有多少見識,怕是聽了人對宋家的吹噓,就認為只有錢還不行。還要有極大的勢力,才能得到這些東西。
五郎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
“你該干啥干啥去!”連老爺子瞪連秀兒。
連秀兒撅了撅嘴,就要回到周氏身邊去。沒走兩步,就又停下了,看著連蔓兒幾個。她怕她們將攢盒中的果子都吃了。
“五郎有志氣。男子漢就應該這樣。這才是我連家的好小子。”連老爺子沖五郎笑道,就從攢盒中將最珍貴的柑橘、菠蘿干和一個大石榴拿出來,塞給了五郎。
連秀兒在旁邊看見,臉色就變了,伸長了脖子,用眼睛瞪五郎。
五郎對連秀兒心中有氣,心想誰希望你這幾個果子,就推辭著不要。
連蔓兒的目光在連秀兒和五郎之間打了個轉。心中就跟明鏡兒似的。她也并不將這幾口吃的放在眼里,她的第一個想法是摔手就走,但是轉念一想。看著連老爺子的臉面不去和連秀兒爭吵,卻可以氣一氣她。
連秀兒不是舍不得這果子嗎。那么她就偏要拿。
“哥,爺給你,你就收著唄。”連蔓兒用手指頭戳了戳五郎。
五郎不解地扭頭看連蔓兒。她們姊妹幾個從來一心,連蔓兒也是有骨氣的,應該了解他的心意,怎么還讓他收下果子。
連蔓兒就偷偷地沖五郎眨了眨眼睛。
“爺,你給哥果子,咋不給我?”小七奶聲奶氣地道。
連蔓兒撇開五郎去看小七,小七朝連蔓兒眨了眨眼睛。連蔓兒心中歡喜,還是小七機靈。
“沒誰的都不能沒我家小七的。”連老爺子見幼孫向他撒嬌,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又忙挑了幾樣果子給小七。
“爺,我和姐也要。爺,你不能只疼孫子不能孫女。”連蔓兒故意委屈地道。
“都有,都有。”連老爺子一邊笑一邊拿果子給連蔓兒和連枝兒,“你們自己挑,喜歡吃啥就拿啥。”
連蔓兒瞧著攢盒中的果子幾乎光了,眼角余光瞟見連秀兒的臉都氣青了,心中暗自發笑。
“爺,我們少拿點。要不來客了吃啥?”連蔓兒笑瞇瞇地對連老爺子道。
鄉村人家對待客十分重視,往往是自己舍不得吃的好東西,都要留著待客。連老爺子更是如此,連蔓兒這話正對了他的心思,讓他覺得連蔓兒乖巧懂事,不貪嘴。
“沒啥客來了,這些就是留給你們幾個的,不用再給誰留了。”連老爺子笑道。
“爺,那我們先回去了。”連蔓兒下炕道。
“那果子咋不吃,還舍不得?”連老爺子見幾個孩子都拿著果子,卻不吃,就問道。
“我們拿回去,讓爹和娘也嘗嘗。”連蔓兒道。
無需商量,連枝兒、五郎和小七都和連蔓兒是一個心思,因此都點頭附和。
連老爺子非常高興。
“好孩子,好孩子。”連蔓兒幾個都走了,連老爺子還在喃喃地稱贊,“從小看大,老四家這幾個孩子,以后都錯不了。”
也許是他太高興了,根本就沒有去看身后周氏和連秀兒氣的鐵青的臉。
連蔓兒幾個高高興興地拿了果子回西廂房,叫了張氏和連守信一起吃。
“這可是好東西,咱這邊都少見。”連守信道,“你們吃,我不愛吃甜的。”
“我也不愛吃這些。”張氏道,“還以為叫我回來有啥事那,你們吃,我回作坊干活去。”
連守信和張氏轉身就要離開。
連蔓兒趕緊讓小七將兩個人攔住。
突然之間就不愛吃甜的了,誰相信那,連蔓兒暗自翻了個白眼。
“爹、娘,這里有不甜的。”連蔓兒笑道,就和連枝兒拿了個大盤子出來,將幾樣果子該剝的剝,蜜桔是一瓣一瓣地分開,又另外拿了小刀來將果子都分成小塊,“這都不是甜的,哥,你也能吃。”
連蔓兒招呼大家都過來吃。
“要是有一個人不吃,大家就都不吃。”連蔓兒又道。
“對,爹,娘,你們不吃,我就不吃。”小七仰頭看著連守信和張氏道。
“哎,那就嘗嘗吧。”連守信和張氏對視了一眼,都笑道。
小七歡呼一聲,拉著連守信和張氏都在炕上坐下了。一家人圍著一盤果子慢慢地吃,因為每樣果子都盡可能地分成了小份,那一天,他們一家人每樣果子都吃到了。沒有人說話,笑意卻從每個人的眼角眉梢滋生出來。
就是后來,她們有了很多很多的錢,吃過了更多品種更好的果子,都沒有記憶中的這一次香甜。他們一直都記得的,不只是這些果子的味道。
從鎮上回來的第三天,連蔓兒正坐在炕上和連枝兒一起學做針線,五郎和小七則是坐在桌子旁寫大字就聽見春柱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
“連四哥,連四嫂,有客人到了。”
接著就聽見馬的叫聲越來越近。
連蔓兒趕忙將手里的活計收起起來,快步出了屋子。連守信和張氏也從作坊里走了出來。
“四哥,我在村口看見藥鋪的王掌柜,說是來找你,還帶了人來,我先給你送了信,人馬上就到了。”春柱向連守信說了幾句話,就走了,這個時候,兩輛馬車也到了大門口。
一家人忙整衣迎了出去,就王掌柜從前一輛馬車上走下來,后面馬車上的車夫和小廝搬了凳子,扶了一個人下來。
這人中等人才,身形微瘦,頭戴瓦楞帽,身穿一件府綢的直綴。看上去竟然有些眼熟。
這時王掌柜已經陪了這人走了過來,向他們介紹。
“這位是沈府的鐘管事。”王掌柜道。
鐘管事游目四顧,一眼瞥見站在連守信身側的連蔓兒,眼光就是一閃。連蔓兒這個時候也想起來了,這個鐘管事,就是上次在鎮上見過的,陪在沈六和沈小胖身邊的那個管事。
連守信上前和鐘管事、王掌柜見禮。
鐘管事忙抱拳還禮,王掌柜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便又言笑如初。將鐘管事和王掌柜讓進西廂房,張氏忙沏了熱茶,端上幾盤干果點心。因為知道沈家會來人,他們怕慢待了人家,特意從鎮上買了上好的茶葉、點心、干果預備著。
鐘管事并沒有立刻提買葡萄酒的事,而是先和連守信聊了幾句家常。鐘管事的話不多,但卻溫和有禮。連守信很高興,所謂宰相門人三品官,沈府是何等的威勢,這鐘管事卻并沒有絲毫趾高氣揚,反而待他們很是有禮。連守信因此,對沈家也多了幾分的好感。
說了一會,才說到買葡萄酒的事情。連蔓兒早準備了一小壇葡萄酒,倒入杯中,請鐘管事驗看。
鐘管事端過杯子,先看酒的顏色,又搖了搖杯子,然后才將酒杯端到嘴邊,先聞了聞,然后品了一口。
“嗯。”鐘管事放下酒杯,問連守信,“這種酒,連四爺家有多少?”
連守信對于連四爺這個稱呼很不習慣,可鐘管事卻堅持這么叫,他也沒辦法。
“…用的是二十斤的壇子,一共是五十壇。”連守信痛快地道,突然就看見連蔓兒正沖他使了個眼色,連守信一愣,忙停住了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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