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蔓兒吃了一驚,看清楚來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連守義。她這才想起來,連守義的小舅子何老六就住在西村,旁邊那個人看來就是了。
連守義和何老六這時已經走了過來,離著幾步遠,連蔓兒就聞見了他們身上的酒味。
“老四,你這是要買地?”相互打過了招呼,連守義看看吳玉貴,又看看旁邊等候的馬車,就問連守信。他有點不相信連守信能夠買地,但是吳玉貴是牙儈,連守信顯然是雇了馬車來這里看地的。
買地是件大事,自然是瞞不了人。不過,如果能在買好了之后,才讓連家的其他人知道,是最好的。連守信很了解他這個二哥的性情,擔心說了真話不知會生出什么枝節來,可他歷來是誠實慣了的,否認的話就說不出口。
“連四弟是來隨便看看的。”吳玉貴是久經世故的人,瞧著連守義和連守信兄弟兩個的情形,就在旁邊打哈哈道。
“是啊。”連守信見吳玉貴這么說,也就接上了話頭,“爹答應給我們一年的糧食,到了明年,我們就只能靠自己個了。那幾畝地,怕是不夠吃。”
“你這還是要買地啊。”連守義盯著連守信的臉,說道。
連蔓兒撫額,連守信是真的不會說謊。
“老四,你跟二哥說說,你這是從哪弄到錢了?”連守義就走近連守信,問道。
“這不是何老九家的地嗎,哦,俺想起來了。”何老六突然在旁邊道。“何老九賭輸了錢,要賣三十畝地,好像就是這塊。三十畝地啊,咋地也值一百兩銀子。”
何老六說完,就上下打量著連守信。
聽到一百兩銀子。連守義的眼睛頓時亮了,就在連守信身上掃來掃去,然后又看連蔓兒幾個。似乎是在看他們是否有一百兩銀子在身上。
沒看到銀子,連守義還會一把抓住了連守信的手。
“老四,你有這么些銀子。要買地。也該和二哥、和咱爹商量,咱們一家苦哈哈地…”連守義有些急切地道。
“二哥,我哪來那么多銀子。”連守信用力想甩脫連守義的手,卻被連守義緊緊地抓著不放。
連守義的性子,是油鍋里有錢,他也要撈出來花的。聽到連守信能買三十畝地,頓時就見財起意了。如果任由他鬧下去,只怕這地就要買不成了。
連蔓兒心中著急。眼睛余光瞥到何老六,頓時計上心來。
“二伯,我們不是來買地的。”連蔓兒道。“是爺讓我們來西村,來看何老舅。”
“啥?”連守義和何老六同時吃了一驚。
“是爺聽人說。何老舅家也拿野葡萄釀了不少的酒,是偷學了我們釀酒的法子。爺讓我們來看看,是不是真的。”連蔓兒好整以暇地說道。
“俺啥時候偷學你們了?”何老六立刻否認,“你個黃毛丫頭,胡說啥。”
黃毛丫頭雖算不上是什么厲害的罵人的話,但也覺不好聽。連守信當然就不高興了,他這做爹的就在這站著,何老六就這樣說他閨女。而且,何氏偷看連蔓兒釀酒,四郎半夜打開他們釀酒的壇子,后來何老六家就跟著釀了許多的葡萄酒,這分明就是偷學他們的。
“老六,我家蔓兒叫你一聲老舅,你咋出口傷人?”連守信一用力,甩脫了連守義,沉著臉道,“你家釀那葡萄酒,是不是偷學我們的,把四郎叫來問問就知道了。”
有連守信撐腰,連蔓兒膽氣就更壯了。
“我爺說了,何老舅家要是真的釀了酒,我爺還要來,這事可得好好說道說道。”連蔓兒大聲道,“我爺說,看咱們都是親戚,也不全要了那些酒,你最少要分給我們一半才行。”
連老爺子當然沒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剛才連守義拿連老爺子說事,連蔓兒就有樣學樣,也拿連老爺子出來嚇唬連守義和何老六。
連蔓兒在家釀酒,何氏看著眼饞。她并不知道,那是連蔓兒想出來的,還以為是張青山要幫扶連守信。張青山家有果樹林子,日子過的好,這些何氏都知道。她就認為,這肯定是個發財的路子。因此,就仔細看了,覺得都學會了,就來西村,找了她兄弟何老六,把這事情說了。
何老六是個愛喝酒的,雖然家里的條件一般,但是鎮上各個鋪子里的酒,他幾乎都喝過的。他自然知道葡萄酒很值錢,拿野葡萄釀酒,花費很小,立刻就覺得這確實是發財的路子。
就這樣,何老六也釀了幾十壇子的葡萄酒。
這確實是從連蔓兒那里偷學來的,如果是不相識的人也好推脫,但是有何氏這一層的關系,他就推脫不了。連老爺子真要追究這件事,霸道一點,收了他釀的酒,溫和一些,就像連蔓兒所說,那他也是要破財。
何氏是連家的媳婦,這件事就是她胳膊肘往外拐,偷婆家的東西添補娘家兄弟,就是連守義也有責任。
何老六和連守義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心虛。
“爹有這話,我咋不知道。”連守義道。
“二伯,爺正要找你,你就出門了。”連蔓兒立刻道,“正好二伯你也在這,咱就上何老舅家看看去唄。”
“看啥看,他家根本沒釀酒。”連守義道。
“對,俺家啥時候釀酒了,沒有的事。”何老六附和道。
“有沒有,看看不就知道了。”連守信道。
“老四,我這做二哥的話,你都不聽了?”連守義拿出了做哥哥的派頭來,想要壓連守信。
因為連守義是二哥,連守信就必須要聽連守義的?真要這樣,她們可都別活了。連蔓兒就湊到連守信身邊,扯了扯連守信的袖子。
連守信低下頭,就看見自家的閨女大眼睛忽閃忽閃看著自己,旁邊兩個兒子都攥著小拳頭,眼睛也都在看著自己。他是孩子們的父親,現在分家出來,他就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他要給孩子們支起一片天來。
“二哥,這要看是什么事。”連守信將背脊挺的更直了一些,“再說,咱爹還在那。”
“老四,你可是越來越硬氣了。”連守義看壓服不住連守信,就皮笑肉不笑地道。
“二哥,咱就去老六家看看吧。”連守信道。
“老四,你咋不信我那?”連守義忙哈哈笑道,“老六真沒釀啥酒。”
“爹,他們不讓咱們看,咱回去跟我爺說,讓我爺來吧。”連蔓兒就道。
現在連守義和何老六都想著要保住何老六釀的那些酒,似乎已經忘了詢問連守信買地的事。話題被她成功地轉移了,看也不能保證連守義又突然想起來,所以還是快些撤退才是上策。
“好。”連守信沒看上西村這三十畝地,因此也不打算久留,就點頭道。
幾口人就坐上馬車。
“我這就回去請我爺來,到時候…”連蔓兒上了馬車,又探出頭來,故意哼了一聲道。
連守義和何老六已經顧不上和他們說話,急急忙忙往西村里去了。
看著連守義和何老六的背影,連蔓兒心里笑了兩聲。這兩個人信了她的話,肯定是去何老六家了。他們會怎么做?將葡萄酒壇子藏起來,還是暫時轉移到別的地方去,免得被連老爺子發現?應該是后者。葡萄酒在釀制的過程中,是很忌諱搬動的,那樣會影響葡萄酒的滋味。
坐在馬車上,吳玉貴開口問道:“連四弟,這地,你們還買不買?”
通過吳玉昌,連家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因此才會這么問。
“爹,趙家村和西村這兩塊地,哪塊能買?”連蔓兒就問連守信。
吳玉貴在旁邊察言觀色,他發現,連蔓兒雖然是個還沒留頭的小姑娘,說出來的話,分量卻相當的重。甚至可以說雖然連守信是一家之主,可真正拿主意的是連蔓兒。吳玉貴心里不禁有些納罕。不過他也有些高興,連蔓兒這樣說,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買地,那么他這一趟,就沒有白跑。
“趙家村那塊。”連守信想也不想道。
兩塊地相比較,考慮到價格的問題,土質的差別還不是很大,但是趙家村的那塊地,離他們家更近,而且有方便的水源。
“連四弟有眼光。”吳玉貴立刻笑道。
“吳三叔,咱今天能不能就買下來?”連蔓兒又問吳玉貴。她要盡量把地買下來,免得節外生枝。
“能。”吳玉貴一口應承,“趙家也急著要賣,不過,他家要現錢。九十五兩銀子,再少,怕是講不下來了。”
有了賣蒜香花生方子的八十兩,還需要十五兩銀子。
“爹,你和吳三叔先去量地,我回家找我娘湊錢。”連蔓兒就道。
到了三十里營子的村口,連蔓兒讓馬車停下來。
“蔓兒…”連守信也跟著跳下馬車,他有些遲疑,畢竟九十五兩銀子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可以說,這是他這輩子至今為止,還沒有過這樣大的開銷。
“爹,你忘了,咱還有沈家給的銀子。”連蔓兒以為連守信是怕銀子不夠,就小聲道。
“蔓兒,這事能不能叫上你爺?”